44 被發現了

蕾絲邊的白色窗簾被風微微拂動着,沒開燈的房間裏,偶爾一抹冷淡的月色從縫隙中鑽了進來,映照在那人垂着的白足上。

他伸開雙臂,仰直脖頸,腳步輕輕在地毯上挪動着,随着樓下飄揚的樂曲變換着不同舞步,動作有些青澀,身影卻又格外靈動。

跳了一會後,他感覺心跳有些加快,便順勢停了下來,轉頭看向窗口邊的人,問,“是我跳得不好看嗎?”

看見他搖頭後,白鷗又問,“那你怎麽不說話?”

“你快樂嗎?小鷗……”齊頌透過鏡片後的眼神深深透着心疼,他伸手想觸碰面前人有些瘦削的肩膀,卻又最終停在了半空中。

白鷗主動湊上前,将臉埋進了他攤開的掌心,蹭了蹭,卻低聲說,“司禮很愛我。”

“只要有個孩子,我想我就會更快樂。”

“早知道現在,當初何必非要用藥毀了腺體……”齊頌攬過他的肩頭,将他揉在了懷裏,白鷗默不作聲的靠在他胸前,靜靜聽着他心髒的律動,半晌才幽幽道,“……我以為你會帶我走。”

“如果沒有海瑟薇……你會帶我走的,對不對?”

齊頌的手臂緊了緊,親吻着他的鬓邊的黑發,“是……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風無聲吹了進來,白鷗身上的佛手柑味淡到幾乎沒有,脖子後的腺體也不再凸起,曾經被标記過的地方,早已經了無生機的癟了進去。

默了默後,齊頌又說,“這段時間,我總覺得你讓司禮同林艾接觸的太多了,會不會他們……”

“怕什麽?”白鷗懶洋洋的勾起眼角,“現在只是暫時需要他們好好培養培養感情。”

“等孩子一出生,就把林艾直接送出國,讓他沒機會再回來。”

說着,他掂了掂腳尖貼近齊頌的臉頰,目光澄澈地凝視着他,又說,“只要他沒什麽多餘的妄想,我還是很顧及到兄弟情義的。”

“你心裏有數就好。”齊頌微微一笑,英俊的面孔向他壓了過去,深深吻在他淡粉色的薄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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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煙花秀的時候,齊頌已經匆匆離開了,白鷗一人孤獨倚靠在二樓欄杆上,那雙弧形單薄的眼睛裏,本就沒有什麽光,随着絢爛光輝落寞,也逐漸黯淡下來。

過了會,他招手喚來了樓下的傭人,問,“看見傅先生了沒?”

傭人先是搖頭,想了會,又說,“傅先生好像喝多了,先前有人在噴泉池那兒碰到過他……”

白鷗冷淡地微微颔首,“叫人去庭院裏找找看。”

等到那人正要轉身走的時候,他又喊住了她,“慢着——”

“我和你們一起去。”他面無表情的道。

黑色的瞳孔在月光下閃爍着幽暗的光澤,冷冰冰的,是他慣有的表情。

……

林艾抽出被傅司禮壓麻了的手臂,皺着眉頭直犯愁。

這個人說睡就睡着了,歪着頭靠在他的肩膀上,濃睫低垂,眼線優長,渾身的酒味在一場酣暢淋漓的 | 性 | 事中發酵得更濃郁。

他這麽高大的身子,林艾可沒有那個自信把他擡回別墅裏,可若是叫傭人來,明眼一看就知道這裏剛剛發生過什麽腌臜穢事。

他丢不起這個臉。

想了想,他只好将傅司禮襯衫扣好,褲子重新拉鏈拉上,又捋了捋他有些淩亂的短發,盡量讓他看起來工整清爽些。

然而這一切也只是欲蓋彌彰,傅司禮睡得臉頰暈紅,身上情 | 欲 | 味道太過厚重,遮也遮不住。

那件髒污了的中山裝,還孤零零躺在石桌上,衣服下擺沾了些許粘 | 稠 | 液體,暧昧異常。

林艾在心裏哀嚎着。

無奈,只能先坐在旁邊等着傅司禮稍微酒醒些,再把他連拖帶拽拉回家。

深秋的夜晚已然氣溫很低,他怕傅司禮穿得太單薄,一覺睡醒後容易生病,于是脫了自己的西服外套,蓋在他的胸口。

他偏過頭借着月光看清傅司禮的睡顏,眼睛乖乖地閉着,呼吸也很安靜,好幾次風吹動着他的睫毛時,林艾都恍惚以為他下一刻就會睜開那雙寒氣凜人的深邃眼睛。

嘴唇的形狀也很好看,薄薄的,顏色偏淡紅,不笑的時候,唇瓣緊抿,線條優美,刀削般的肅穆莊嚴。

可他微微笑起來的時候,瞳孔極亮,唇角翹起來的弧度也恰到好處,那點子不經意間透出來的柔和優雅将他俊美深刻的五官柔化的更加純粹美好。

他極少對自己露出那種好看的笑容。林艾默默的想,他總是冷着張臉和自己相處,即使是今晚這樣的肆意親密,那也只是因為酒精在作祟而已。

忍不住伸手去撫摸傅司禮的嘴唇,觸感溫熱又富有彈性,意外的豐盈柔軟,并不像他本人那樣冷硬。

他看他看得太過入神,絲毫沒有察覺到月桂樹林裏走出來的幾個人。

白鷗遠遠的看到涼亭裏的身影後,就刻意放輕了腳步,身旁幾個傭人感受到氛圍的異常後,也同樣是大氣不敢出。

越走越近,他透過清冷的月色清晰看見林艾愛撫着傅司禮臉頰時的動作,不禁眼神微微凝住。

擡手示意傭人們停在原地,他獨自一人踏上臺階,走進了涼亭裏。

默不作聲的盯着太過專注的林艾良久,才淡淡出聲道,“天氣涼,怎麽坐在這裏?”

林艾被他突如其來的聲音吓了一跳,指尖險些戳到傅司禮的眉骨上去,他連忙收回了手,望向來人,“哥哥……”

“司禮醉了嗎?”他像是沒注意到涼亭內的糜亂場面,徑直将眼神放在了傅司禮身上。

不等林艾回答,他就微蹙起眉頭靠近傅司禮,有些憐惜的用手探了探他的臉頰,低聲斥一句,“胡鬧。”

似是他的手太過冰涼,貼在傅司禮臉上的時候,讓他睫毛動了幾下,無意識地伸手覆在了白鷗的手面上。

白鷗眉頭皺得更狠了些,試着抽出,未果,卻被他換了個擒着手腕的姿勢,抓得更緊了些,幾乎是将他的半條胳膊硬拽在了懷裏。

後面幾個傭人想過來扶起傅司禮,卻被白鷗眼神制止住,他輕聲的說,“等一會兒。”

林艾澀澀地坐在一旁看着,沒有說話,又過了一會,他輕輕推開了傅司禮靠在自己肩上的腦袋,站起身來,說,“那有你在這裏……我先回去了。”

白鷗沒看他,卻點了點頭,在他經過石桌時,想要把傅司禮的中山裝帶回去洗幹淨,卻被白鷗輕聲叫住,“小艾,就放在那裏,反正是要扔的。”

“男人都是喜新厭舊的,就算是司禮也不能免俗。”

“但是小艾,”他放緩了聲音,“小艾,你如此年輕,能不能耗得起呢?”

“你僅憑着這幾個月裏在床上的接觸,就很了解傅司禮這個人了嗎?”他今晚的話似乎格外直白。

背對着白鷗,林艾努力克制着身子的顫抖,只覺得胸口悶悶的疼,像被誰攥緊了心髒,連正常吐納呼吸都有些費勁。

腮幫突然傳來的一陣刺痛感讓他的神智清明幾分,原來是一不小心,咬破了腮內的息肉。

勉強壓下口中的腥甜血氣,他扯出一抹笑,說,“哥哥,你在說什麽?……我不大聽得懂。”

“我與你才是最親的人,我同你說得這些,都是不想你沉淪在這種感情的錯覺裏。”

白鷗又說,“你轉過身來——”

林艾僵硬不動,他又微微提高了點音量,喚他的名字,“小艾,你轉過身來——”

這次,林艾動了動快僵了的腿,足尖一轉,回過身來,月光下,傅司禮将白鷗鎖在懷裏,額頭抵在他的頸側睡得正熟,眉目舒展着,表情格外安寧滿足。

他們夫妻二人天造地設般的一對,即使在這狹小的空間裏,也抑制不住萌發出幸福甜蜜的氛圍來。

多麽的美滿。

林艾怔在那裏,面容蒼白沒有血色,嘴角緩緩溢出口腔**的鮮血,在尖細的下巴上拖出一道紅痕,失魂落魄的樣子形如鬼魅。

白鷗表情不忍的看着他,眼裏溢滿疼惜,半晌才幽幽嘆了口氣,“都怪我……你是我唯一的弟弟,我最親的人,我本不該這樣打碎你的夢……可是,我也希望你能過得更好。”

“小艾,你以後還會擁有更好的生活,好好想清楚吧……”

林艾清晰聽見自己心房裏傳來碎裂的聲音,但他還是點了點頭,微笑着說,“我明白了,哥哥,你不用擔心。”

“我會……”他語氣幹澀起來,“我會生完孩子立馬就走。”

白鷗只是嘆息一聲,看着他沒有說話,沉默了幾秒鐘後,林艾向他推脫身體不舒服要先回去了。

他也只是微微颔首。

林艾從他憐憫的眼神裏倉皇逃開,此時腳步踩在青石路上,也感受不到堅硬,只覺得整個人暈暈乎乎的,好像随時會被平地而起的秋風吹散,連骨頭都酥 | 軟了下來。

最後,他眼前一花,重重摔在了花圃中,月光無情的照映着他,仿佛是叫他看清楚自己此刻羞 | 恥不堪的狼狽姿态。

他忍了許久的眼淚,終于在此時借着摔得很痛的名義,光明正大的落了下來。

……

在看到那人的身影消失不見之後,白鷗這才從傅司禮懷裏站了起來,他的手裏握了一個堅硬的物體,觸感微微溫熱,是傅司禮用體溫熨燙後的溫度。

這是方才他的胳膊強行被傅司禮拉到懷裏時,他一直往他手心裏塞着的東西,直到他順從地握住了,傅司禮這才徹底松懈下來,将他鎖在了懷中,緊黏着他沉沉睡去。

他原以為是這人喝醉了,哪裏撿到的小石頭,也像寶貝一樣的塞給他。

可當他攤開了掌心,那裏躺着一枚晶瑩剔透的鑲鑽發卡,是小楓葉的樣式,分外別致。

白鷗見過這枚發卡。

下樓梯的時候,林艾正從一樓往上走,擦肩而過時,他感覺到傅司禮扶在自己腰上的手微微一松。

于是他下意識順着他微凝的眼神看過去,卻只來得及看到那人烏黑的頭發上別了一個亮閃閃的小玩意兒。

白鷗旳表情逐漸冷了下來,他開始在腦子裏回憶起今晚與齊頌的對話。

幾番思索下來,不禁對自己原先的判斷有了幾分不确定。

他本以為是林艾單相思。

可是,

自己上次與傅司禮同 | 床又是什麽時候了?

回去路上,在經過噴泉池邊時,白鷗默不作聲的将那枚礙眼的發卡扔到了池子裏,發出了輕微的聲響。

他輕瞥了一眼傭人七手八腳攙扶着的傅司禮,那人還是毫無察覺的昏睡着。

他心想,就算現在有一點點興趣又怎麽樣。

還是會死在萌芽中的。

一切都不可能再次偏離軌道。

他是,他們自然也是。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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