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吃了大虧
……
林艾自從上次的宴會後回來後,悶在家裏好幾天沒再去傅宅。
白鷗還是會像往常一樣,偶爾打電話過來關心他的近況,卻一句也沒提那晚上發生的事情,彼此之間都心照不宣。
在他眼裏,白鷗已經算是非常稱職的哥哥了,雖然發現了林艾喜歡自己的愛人,仍只是把他當成青春期的孩子一樣對待,勸他自己要想清楚,想将他引上正路。
林艾覺得心裏苦澀澀的,一方面是愧疚、羞恥,一方面是愛而不得。
夜裏失眠的時候,他打開手提電腦寫了封長長的郵件給他的導師,問候身在遠方的他,并向他說明了遲遲未能兌現承諾的原因。
在信的末尾,他吐露道:
——親愛的Marcus,我深陷于泥沼之中,無法自拔。
林艾不知道Marcus是否可以收到這封郵件,那人總是奔波在各個國度城鎮中尋找着創作靈感,時常也會給自己寄來漂亮的明信片。
他剛讀大一的時候,年僅二十六的Marcus就已經是文學系教授了,他十分賞鑒林艾,親自指導他寫作,幫他聯絡出版社,就連“蘭鈎”這樣的筆名,也是Marcus取得。
在林艾認識為數不多的人裏,Marcus算是一個非常親密的朋友吧,他總能在他困頓的時候,給予他建議與安慰。
林艾很珍惜和他的友情,曾約定畢業後與他一同環游世界,從山川到大海,從南美到北歐,最後再定居瑞士,餘生做個自由自在的散漫詩人。
可當他知道家裏破産被迫回國以後,這樣的夢想被耽擱了下來。
沒多久,Marcus就告訴他自己辭職了,要帶着他們之間的承諾去環游世界,但他卻始終沒去過瑞士,只等待着林艾的赴約。
想到這些,林艾心裏更是難過,窗外的天色黑壓壓的,讓他覺得透不過來氣。
生完孩子拿到錢就走。這個念頭逐漸在他腦海裏盤旋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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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生完孩子,去了國外,只要見不到傅司禮,一切也就順理成章的結束了。
傅司禮依然會和白鷗好好過日子,他們也同樣會善待自己的孩子。
皆大歡喜。
第二天就是情感療愈所面診的日子。
天氣已經開始降溫了,陰天也逐漸多了起來,林艾穿着米色的厚羊絨衛衣,淺藍色仔褲,背着雙肩包就出門了。
他皮膚白皙,臉蛋小巧,衣服穿得鼓鼓囊囊的分外可愛,坐地鐵的時候,擠在一群年輕學生中間,也絲毫不突兀。
只是期間他的手機一直在響,是個陌生號碼,林艾摁斷了三次,對方還窮追不舍的打過來。
在他正準備将這個號碼徹底拉入黑名單的時候,不小心按了自動接聽免提鍵,安靜的地鐵車廂中,從聽筒裏傳來的聲音格外清晰。
“林艾。”那人用冷靜的語調喊他的名字,接着又問,“你人在哪裏?”
林艾捏着手機,足足愣了幾秒,直到周圍人詫異的投來目光,他才反應過來,是傅司禮打來的電話。
“我……”他關了免提,聲音微微有些幹澀,“我在地鐵上,你有什麽事嗎?”
“那家醫院打電話通知我了,”傅司禮低聲說,“讓我今天務必陪着你去面診。”他的語氣沒有起伏,仿佛在與秘書談論一件公事,林艾靜靜聽着,心裏湧上一點點難受。
“我已經在路上了……”林艾同樣低聲的說。
電話那頭很安靜,過了一會,他聽到傅司禮淡淡的開口問,“你打算一個人去?”
他的語氣一點起伏都沒有,林艾聽着,愣了愣,心裏湧上一點點微酸的難受,只是很輕的嗯了一聲就沒說話了。
良久,他聽到手機聽筒傳來一陣忙音,看了眼屏幕,原是那人已經将電話切斷了。
他握着手機等了一會,直到屏幕變暗,鈴聲都沒有再響起。
十分鐘後,地鐵到目的地了,出站的時候他只顧着埋頭往前走,沒注意路邊有輛車慢慢開了過來,像是已經等了一段時間。
等林艾注意到時,傅司禮已經按下了車窗,露出一張面色不善的俊臉來,喊他上車。
他開得還是自己那輛黑色邁巴赫,沒有配司機和助理,看樣子是臨時從公司裏出來的,西服上的鎏金銘牌還未摘掉。
沉默中,見林艾的眼神一直停留在他胸前,傅司禮略微一低頭,也看到了那塊顯眼的金色牌子,就随手摘了下來扔在儲物格裏。
“下次提前和我說一聲。”他對林艾說。
林艾下意識想反駁一句沒有他的電話號碼,但嗫嚅了幾下嘴唇,最終還是沒說出口。
傅司禮只抽空出來瞥了他一眼,卻也看穿了他的意思,說,“現在不是已經有我的號碼了?”
“存起來。”他平淡的說,“下次我打電話過來要接。”
林艾輕輕嗯了聲,将視線轉移到了前方,不再說話,一時間氛圍重新陷入了沉默裏。
傅司禮這次難得将車開的很平穩,車窗閉實着,有好聞的松味混合着冷調的香水氣息,讓他心裏有幾分安寧,方才在地鐵上産生的困意也一掃而空,只把臉湊近車窗玻璃,睜大眼睛看着外面的景色。
他的頭發柔軟的垂在嫩白頸側,打着卷兒,有幾分俏皮可愛,穿着毛茸茸的白衛衣,像是某種剛出洞的絨毛動物,好奇又警惕地打量着外界。
傅司禮看右側後視鏡的時候,順帶看了一眼他乖順的背影。
變換車道的時候,又趁機看了一眼。
最後在倒入停車位的時候,毛絨絨的背影動了動,轉過身來,一雙漆黑發亮的眼睛盯着他,說,“多謝。”
謝什麽。
傅司禮沒問,林艾也沒回答。
……
進了醫院後,熱情的護士小姐還是将他們迎到了霍爾頓醫生的科室。
他熟門熟路的做完常規檢查後,脫光了衣服,平躺在了硬邦邦的病床上。
電極片冰涼涼的貼在他身上的敏 | 感部位上,從四肢到胸腹,他忍不住有些顫抖,也不知覺得冷還是覺得怕。
他胡亂閉着眼睛,咬緊牙關,表情變得有些用力,反正他知道傅司禮只會站在簾子外,壓根不會進來的。
霍爾頓在床前說了許多安撫他的話,也抵不過外頭從傅司禮身上淡淡散發出的安撫 | 性 | 信息素來得有效,他已經不那麽緊繃着身子了,稍微放松了些。
第二次療程開始了。
比上次更加劇烈的疼痛和酥 | 癢感席卷了他,林艾覺得自己已經沒辦法抑制聲量了,一聲又一聲的呻 | 吟着,因為太痛,其間又有幾次啞然失聲,只全身劇顫,在極端寂靜中,忽又帶了哭腔叫喊起來。
“好痛……痛死了、痛 ……”
他的叫喊聲越來越低,直到最後連嗓音喑啞了,發出幾聲小貓似的悲鳴。
傅司禮站在簾子外,看着他嫩白可愛的腳丫子蹬來蹬去,青筋微露,心裏像是被人攥在手心裏似的,微緊,微松,最後随着他的哭聲縮成了一團。
“還要多久?”他第三次這樣問醫生了。
“八分鐘。”霍爾頓耐心的回他,又忍不住提醒他,“先生,您不是自己有腕表嗎?”
傅司禮唇線緊抿,這才擡手看着腕表,過了會,他又換了種方式騷 | 擾着不斷在機器前調頻的霍爾頓,“過去三分鐘了。”
霍爾頓點了點頭。
傅司禮又擡手看了看表,“過去五分鐘了。”
霍爾頓心裏有些不耐煩,但面上還是對他點頭微笑了一下。
在他還要出聲前,霍爾頓說,“先生,我對面的牆上有挂鐘,我能看得見。”
“我只是在告訴他而已。”傅司禮指了指床簾後的人,“你聽,他聲音小了許多。”
林艾的聲音确實小了許多,他已經有些體力不支陷入了混沌思維中,只聽到身旁有人在輕聲倒數着時間,引得他注意力也集中在了時間上,痛感減輕許多。
最終結束的時候,他暈暈乎乎被擁在了一個熟悉溫暖的懷抱中,那人用毛毯輕裹着他,抱到沙發上坐了許久,直到他緩緩睜開眼睛。
“我現在想吃很甜很甜的東西。”他揪着那人的衣襟啜泣着說,“很甜很甜才可以。”
……
傅司禮帶他去的是一家開在六十層大廈頂樓的高級餐廳,落地窗外可以俯瞰整個城市的風景,大大小小的人工湖泊像一塊塊濺白的翡翠。
不過林艾沒有好奇的往下看,他一雙哭得紅腫的眼睛只盯着面前一桌各式各樣的精美甜品,仍在默默流淚。
“還有什麽不滿意的?”傅司禮靜靜地看着他,問。
“你點的太多啦!我吃不完……”他抽泣着說。
聞言,傅司禮笑了,菱形的唇角微微勾着,說“能吃多少吃多少。”
林艾這才沒有了心理壓力,他先用小銀勺子挑着賣相漂亮的嘗了嘗,遇到對脾胃的就多吃了幾口。
傅司禮将一塊其貌不揚的海綿蛋糕往他跟前推了推,“嘗嘗這個。”
他沒抱太大希望的嘗了嘗,居然有些欣喜的發現,口味和齊頌家裏的牛乳蛋糕十分相似,“這個好吃!”他忍不住眼睫一彎,笑了起來。
“你還記得嗎?”林艾又問他,“我以前在車裏給你的蛋糕,就是這個味道。”
他此時在雪白肌膚的映襯下,鼻頭眼睛微微發紅,黑發柔軟,認真凝視着傅司禮的眼神澄澈而透明,毫無雜質。
“記得。”傅司禮點了點頭。
林艾的耳尖忍不住有些發紅。原來他都記得這些。
所以他才會推薦他嘗嘗這一款嗎?
仿佛兩人之間,也有了什麽值得回味的共同記憶。
林艾吃了許多甜膩膩的蛋糕,又喝了一大杯酸檸檬汁,這才心滿意足起來。
傅司禮結賬前問他有沒有什麽想帶回去吃的甜品,他想了想說了剛才那個海綿蛋糕,于是那人讓餐廳又重新包裝了兩份,讓他提在手裏。
甜品師傅親自囑托他,冷藏最好不要超過十二小時,不然口感會稍微變化。
他皺了皺鼻子,有些不大高興,“我還想吃好幾天呢……”
甜品師傅微微愣住,還想再說些什麽時,傅司禮截了話頭,簡單利落的對林艾說,“想吃下次再來。”
回去的路上比開始更容易犯困,也許是吃了甜食的原因。
他系着安全帶,頭歪在座椅上睡得正香。
夢裏,他像是變成了一片羽毛,漂浮在了海上,海面應是被日光照得久了些,竟然是溫溫熱熱的包裹着他,十分惬意。
過了會,他又像是躺在了棉花從裏,身 | 下軟綿綿的,重心都陷在了棉花堆裏,使不上力氣。
他忍不住哼了兩聲,嘴唇上也像被棉花搔過似的,柔軟溫熱,又帶着微微潮濕。
林艾心想,糟糕,肯定是下雨了,澆濕了棉花田。
“我的蛋糕……我的蛋糕……”他迷迷糊糊睜眼。
面前卻壓下一片陰影,傅司禮啜吻他的眉眼,面頰,最終移到了淡紅色的柔軟嘴唇上。
“放心,都在這裏。”他聲音含含糊糊的哄。
林艾這才重新閉上眼睛睡了過去。
失去意識前,他覺得自己的身體越來越熱,越來越軟,像是烤箱裏逐漸蓬松起來的海綿蛋糕,被人揉來捏去的。
這真是個甜甜的好夢。
再醒來的時候,窗外的天色已經黑沉。林艾覺得全身酸痛無力,難受極了。
他摸了摸被子裏的自己,居然沒有穿衣服,光 | 禿禿的躺 | 着。
去浴室的時候,照了照鏡子,即使心裏有了準備,但還是被駭了一跳,青青紫紫,紅痕遍布,連他的脖子也未能幸免,幾顆偌大的草莓印,格外清晰。
靜靜站了會,他逐漸回憶起那個人做的好事來了。
當時的他被折騰的醒了又睡,睡了又醒,傅司禮卻在他耳邊問,除了牛乳,還喜歡什麽味道的。
林艾随口答了句草莓。
當時沒覺得有什麽,現在回憶起來,傅司禮的笑容簡直是壞透了。
明明他從自己挑甜品的口味中已經看出來偏愛草莓味了。
還早故意誘解他的話。
“真是氣死了!……”林艾大叫,“真是吃了好大一個虧!……”
一桌子甜品,白送上 | 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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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