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答應

後來林艾才知道,Marcus是他父親盛華的私生子。

盛華老來得子,一直将他養在英國,今年秋天才正式接回國開始學習打理家族企業。

Marcus上面還有兩個四十來歲的Omega姐姐,早已經結婚成家,有了自己的Alpha丈夫和孩子。

兩位姐夫一直對盛家家業虎視眈眈,以為等着岳父大人年老後就能順理成章的将盛家據為己有,誰想到半路殺出來一個小舅子盛煜。

盛華近幾年身體不好,希望在活着的時候,一邊想幫自己的親兒子把路障清幹淨,一邊想通過家族聯姻給他找個強而有力的靠山,以防自己死後,小兒子在國內孤立無援。

壞就壞在那天Marcus安排林艾住院的消息被有心人傳到了盛家,現在人人都知道他标記過的Omega伴侶已經懷有身孕。

盛華得知這件事後,勃然大怒,因為他早已經物色好了聯姻的世家對象,是某位外交大臣的親妹妹。

于是勒令小兒子将這個來歷不明的Omega先送出國,等到孩子生下來以後,再給一筆錢将他打發了。

Marcus當然拼力反駁,這幾天就被卸去集團所有職務,在家中關起了禁閉。

林艾聽得心頭發堵,忍不住望向他低低說了句,“抱歉…Marcus,我連累了你。”

“什麽?”那人笑了笑,眼睛彎起的弧度帶了幾分适當的溫柔,“是我自己的選擇。”

“那你為什麽不解釋清楚?你說我們只是朋友而已,孩子和你沒有關系。”林艾有些納悶的問,明明只要這樣說清楚了,也後面也就不會發生禁足這些事情的。

“我不想。”Marcus漫不經心的說了句。

“什麽?”輪到林艾發笑了,“這時候耍什麽小孩子脾氣……”

“我不想娶別人。”Marcus坐直了身子,微微側過臉看着他的眼睛低聲地說,“Chérie,現在也是,以後也是,我不想娶別人。”

他眸光微動,又将聲音放得更輕了,引誘似的問,“我可以做小寶寶名義上的爸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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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他昏黃燈光中漂亮的面容蠱惑了一下,林艾呆呆的回複他的問題,“怎麽做?……你不是要聯姻嗎?”

Marcus聞言,假裝嘆了口氣,苦惱道,“是啊,我要找一個富貴靠山聯姻才行。”

“所以,我向父親親自推薦了一個人選。”他又向林艾眨了眨眼睛,“你猜是誰?”

後者一臉茫然的搖了搖頭,引得他忍不住笑了出來,猛然貼近了林艾的臉,用鼻尖在他的肌膚上蹭了蹭,說,“就是那位傅氏集團總裁夫人的親弟弟,你覺得怎麽樣?”

“你瘋了……”林艾伸手将他推開,難以置信的望着他,“你這樣說,他們更當真了。”

“就當是先幫我擋一擋婚約,Chérie,你現在也很需要我不是嗎?”

聽到他這樣說,林艾沉默了,沒錯,他被标記過以後确實很需要Marcus,需要他的信息素和安撫。

如果Marcus真的和別人結婚了,可能對他們來說以後再見面就受限許多。

想到這些,林艾嘴角微掀,苦澀的笑了笑,“我發現自從回國後,我總是在被動的做出決定。”

“這麽說……你是答應了?”Marcus眼睛發亮的盯着林艾,生怕他後悔似的又伸手一把抱住了他,“你答應嫁給我了?”

“……目前還能有別的選擇嗎?”他無奈的道。

Marcus肉眼可見的高興起來,提議着要去西餐廳開瓶香槟好好慶祝一下,被林艾拒絕了。

“你這幅邋裏邋遢的樣子,哪裏都別去了吧,萬一碰到熟人……不太體面。”

Marcus低頭瞅了眼身上皺巴巴的西服,哈哈大笑起來,過了會,他突然湊近到林艾的耳邊,輕聲的說,“那肯定還是要聽愛人話的。”

林艾俏臉一紅,往後退了退,警告道,“別太玩上瘾了你。”

他充耳不聞,臉上挂着笑意的站起身往門口走去,一拉開門就沖着走廊外頭喊着護工的名字,“夏天!夏天!”

陪護病房裏的夏天聞聲跑了出來,“怎麽了?盛先生!”

“我愛人懷孕的身子禁不住餓,你去樓下端點飯菜來,要容易消化的。”Marcus心情頗好,一出手就是好幾張小費,夏天高高興興的接了過來,嘴上還讨喜的問,“先生今天是有什麽好事嗎?”

“有情人終成眷屬算不算好事?”Marcus一本正經的反問他道,看他睜大眼睛楞在了原地時,又笑了笑,說,“等你有了愛人的時候,你就懂了。”

說完便步伐輕快的轉身回了病房,門咔噠一聲反鎖了起來。

“……真是摸不透這三個人的關系……”夏天望着禁閉的房門,小聲嘀咕道。

話音未落,就聽見隔壁病房裏傳來乒乒乓乓一陣聲響,之後就是長久的寂靜。

有幾個護士也悄悄從值班室裏探出頭來,但都沒有人敢輕易上前,畢竟前些日子,她們的同事因為說錯話而被通批開除時的場景還歷歷在目。

夏天早就對裏面那位不見真實面目的先生十分感興趣,此時更是大着膽子走到房門前,擰了擰門把手,将門虛虛開了一道縫。

屋裏光線很暗,沒有開燈,只能從窗外燈牌透出的昏黃光線裏,辨別出裏面的大致情形,地上滾落一地瓜果和碎玻璃碴,看樣子是打翻了果盤。

他聽到一種急促和壓抑的喘息聲從床簾後傳來,對方像是十分痛苦難耐的樣子,這更加勾起了他的好奇心,誘使着他往床邊靠近。

只是還未等他伸手掀起簾子,他就被一股力量扯住了手腕,眼前天旋地轉,瞬間就摔進了柔軟蓬松的床上。

那人擰住了他的手腕,舉過頭頂,胸膛卻緊緊壓制着他,隔着薄薄一層布料可以感受到他身上的體溫高得吓人。

黑暗中,那人的輪廓深刻,眸子裏滿是稀碎光點,乍一看,以為是盈滿淚水。

他的神情有些悲痛,又透着困惑,盯着夏天的臉喃喃自語,“你來了,是來看我的嗎?…我一個人住在隔壁好久……”

夏天在他身下噤如寒蟬,鼻尖滿是馥郁的黑雪松氣味,不尋常的濃度激得他腿腳發軟,渾身都起了層雞皮疙瘩。

但眼前這個人好像把自己當成了別人,只深深看着他的眼睛,說着他聽不懂的一些話,“我忘不了……查爾斯說的不對,不管有沒有記憶,我都忘不了你……”

“這些天我一直在努力回想着以前的事情,我對你不好,我知道。可我要怎麽對你好……你說你想去瑞士,我可以送你去,你卻說你只想留在我身邊……我做不到……林艾,我做不到這樣。”

夏天目瞪口呆的聽着他說這些話,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他口中的“林艾”就是隔壁房的林先生。

他忍不住伸手去推身上的人,“先生,你好像發燒了,在說胡話……”

話沒說完,就突然感覺臉頰上一熱,有濕濕的水意順着肌膚一路下滑落到頸側,他還沒反應過來是什麽,就接連落下了好幾滴。

竟然……是眼淚。

“我現在才對你好,是不是來不及了?”那人顫聲問他,“來不及了對嗎?”

鬼使神差的,夏天望着他的眼睛回答,“來得及,只要你是真心的,就一定還來得及。”

聞言,他擒着夏天手腕的力道逐漸松懈下來,一歪身子,昏睡在了旁邊被褥上,胸膛還在急促起伏着,吐息沉重。

夏天這才一翻身下了床,開門去找醫生過來,等醫生進了病房以後,他才去樓下餐廳給林先生訂晚餐。

往常的一日三餐都是那位徐先生送來的,交到他手裏,囑咐他不要說漏嘴,可不知道為什麽,今晚那位徐先生沒有來。

……

晚上林艾在用餐的時候,忍不住眉頭皺了起來,他随便劃拉兩下就擱下了筷子,沒有食欲。

“夏天,為什麽今晚的飯菜和平時味道不一樣?”他疑惑的問道。

夏天正在收拾床鋪的手頓了頓,又面色如常的對他和盛煜笑了笑,“……是餐廳裏另一位廚子掌得勺呢。”

“不太好吃,”林艾說,“以後就訂以前那個廚子的。”

夏天點了點頭,沒有再吭聲。

過了會,他又開口自言自語似的和盛煜說話,“真奇怪……今天隔壁那位病人好像特別吵……估計情況不太樂觀,醫生護士走來走去的……”

“管隔壁的老頭幹什麽?”盛煜食指曲起,不滿的敲了敲桌面,“不如關心關心我今晚睡哪裏…”

林艾忍不住笑出聲來,睨了他一眼,“你怎麽知道是老頭?”

“能包下一整層樓的,肯定怕吵,比較愛清閑。年輕人有幾個怕吵的?”

林艾聽了,認同的準備點頭,誰料有個聲音先他一步反駁起來。

“不對,萬一是為自己喜歡的人包下來的呢?”說這話的竟是夏天,他睜着一雙黑漆漆的眼睛反駁盛煜,眼神卻是看向林艾的。

“哦?”盛煜像是突然來了說話的興致,端正了坐姿,問他,“喜歡誰?為誰包下一層樓?”

夏天閉緊了嘴,沒回答,眼神卻還是瞥向林艾的。

“啪”的一聲,盛煜将手中的筷子重重拍在了桌面上,嘴角擒着一絲冷笑,“我問你話,你怎麽老是看着我愛人?”

他變臉太快,林艾也唬了一跳,捂着胸口拍了拍,不高興的責怪他,“幹什麽突然來這一下子?他看我還不是因為你太兇了。”

他打圓場的揮手示意夏天先出去,後者卻一動不動,仍然望着他,有些生硬的說了句,“喜歡護士也好,醫生也好,病人也好…喜歡就可以為他做任何事情。”

說完後,他一轉身就開門走了,留下林艾一頭霧水。

“……這孩子怎麽了?”

盛煜面上的神情更冷了些,默不作聲的抓起林艾碗邊的筷子繼續吃飯。

半晌,他突然沒頭沒尾的說了句,“明天就辦出院手續。”

“為什麽?”林艾吃驚的望着他,“醫生還要我再多觀察幾天的。”

“出院後,你那個小屋子肯定是不能再住了。既然是要嫁給我了,那就先住在盛家,好歹有私人醫生和傭人。”

見林艾還有要反駁的意思,他又補了句,“我往後會很忙,實在是沒有辦法一直陪在你身邊。你乖一點,讓我也放心些好嗎?”

這些話徹底堵住了他,林艾只能說好。

第二天早上空腹體檢完後,一切指标都正常,盛煜果然給他辦理了出院手續。

車子停在樓下,已是深冬時節了,林艾裹着厚厚的羽絨服出了病房的門。

臨走前,他看了眼隔壁病房,房門禁閉着,夏天也不知道跑去了哪裏,想了想,他又留了一些小費壓在了花瓶下面,寫了張便簽在旁邊後就轉身要走。

可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在他經過門口時,聞到一股若有若無的松香氣息,他停頓住了腳步,再想仔細嗅嗅時,電梯門已經叮一聲打開了。

盛煜在廂內微笑着朝他伸出一只手來,低聲道,“來,我們回家——”

林艾怔了怔,直到電梯上角的紅燈閃了閃,提示要關閉了,他才将手放在了盛煜的掌心上,被他微一使勁就拽進了懷裏。

那人下巴枕着他的肩膀,聲音悶悶的說,“下次你也要說好,我們回家。”

見林艾不答,他又輕聲的自我勸慰,“沒關系,你習慣了就會說的。以後也會說的。”

這次,林艾動了動身子,回應了他的話,“我盡量。”

聲音輕不可聞。

眼睛裏透着一層薄薄的水霧。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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