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知道

林艾離開醫院的時候,傅司禮反反複複高燒不退還陷入在了昏迷中,嘴唇幹得脫皮,偶爾聲音晦澀地叫着林艾的名字。

這些天來他強行回憶已經封存住的記憶,對身體造成了很大的傷害,時常頭痛欲裂,體溫異常,清醒着的時候意識混亂。

醫院方面對這種通過非法手段封存易感期的病人不敢胡亂用藥,病情一拖再拖。

情急之下,徐助理只好将這件事簡化一些細節告訴了白鷗,并請他把當時傅司禮的主治醫生也一并帶過來。

到醫院後,查爾斯率先進了病房,白鷗和徐助理在門外等候消息。

兩人隔着段距離默默無言地站了會後,徐助理聽到他淡淡的先開了口問“出差回來後不舒服,怎麽不讓傅總先回家?”

“傅總擔心會過了病氣給您……”徐助理硬着頭皮回答道。

聞言,白鷗轉過身來直視他的眼睛,薄薄的嘴唇彎起了一個很微妙的弧度,像是喜悅又像是嘲諷。

“那又為什麽挑了這家醫院?”他輕聲問道。

“這家醫院怎麽了?……”徐助理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畢竟等他接到通知時,傅司禮已經病在醫院裏了。

但他轉念一想那位林先生,瞬間就明白過來了,原來白鷗知道這家醫院距離林艾的住所最近。

再找理由解釋就顯得多餘了,他只好咽下了後面想要的話,心裏不禁暗自驚訝這位白太太的

心思缜密,竟是一般人不可比拟的,難怪當初傅司禮能被他拿捏在掌心裏。

好在這時查爾斯從病房裏出來了,他擰着眉毛,表情有幾分凝重的對着白鷗訴說病情。

之前傅司禮執意要封存易感期的操作就十分有損腦部神經,現如今他又要一意孤行沖破禁锢,這使他的身體狀态開始吃不消,記憶力也出現了混亂等情況。

“我從未見過封存過易感期後,還可以遵循本能去想起那段記憶的病人。”查爾斯喟嘆道,“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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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個比方,就如同在他的大腦四周遍布了電網,不能逾越。只要觸碰到關于回憶的那道線時,身體就會自動出現排斥反應,頭部會産生劇痛……”

“一般病人在頭痛的時候,就會下意識避開不可觸碰的回憶區域,久而久之,也就會慢慢淡忘了這些事,可是……”他頓了頓,“傅總……”

剩下的話,他沒有說出口,畢竟他對傅司禮和林艾的那些事情多少有些了解。

“你覺得他是不怕疼的,對嗎?”白鷗微微一笑,替他說完了下面的話,“他不怕疼,還不放棄,拼了命地要想起來封存住的記憶。”

說着,他就往傅司禮的病房裏走去,臨進門時,又回頭看了眼楞在原地的查爾斯和徐助理,緩緩的說,“你們想錯了。他這個人從小到大都是最怕疼的。”

……

這邊林艾正是頭大的時候,沒想到Marcus一點緩沖期都不給他,車子直接停在了盛家別墅前。

“別擔心,”Marcus捏了捏他的手心,“行李昨天半夜就讓人收拾好送過來了,至于房子退不退都随你。”

“我不是擔心這個……”林艾遲疑的說。

“懂了。”Marxus笑得開心,将昨晚的悶火一掃而空,“醜媳婦總得見公婆的。”

他又突然湊近林艾,不顧別墅裏往來傭人的眼光,神情暧昧道,“何況你還是個俏媳婦。”

林艾不搭理他的調侃,只目不斜視的跟着他往裏走。

盛家別墅內部采用的是中式庭院風格,雕梁畫棟格外考究,處處擺放着精美的古玩珍品,角落裏也不乏奇花異草。

林艾本以為盛華會是位非常嚴厲肅穆的實業家,誰知道卻是一個眉眼溫和,面容慈祥的老人。

兩鬓斑白,身板硬朗,正穿着一身寬松随性的白色中山服在庭院裏練五禽戲。

林艾實在沒有辦法将他的形象和Marcus聯系起來,他們兩個同框的感覺,就像是中西文化的碰撞後産生的化學反應,有些新奇,又意外的很和諧。

盛煜看了看表,小聲附在林艾耳邊說,“快了,這老頭還有幾分鐘就練完了。”

林艾張了張嘴想說他不急,卻到了一聲輕咳,盛華停止了打拳的動作,緩緩站立收尾,均勻吐息着,眼睛卻望向了林艾。

他雖然臉上沒什麽特別的表情,但他的五官太過于柔和,以至于看起來總是微微帶笑的樣子,讓人心生好感。

林艾乖巧的叫了聲盛伯父好,他微微颔首算是回應了。

只是嘴裏又說,“要是論着傅家的輩分來說,喊我一聲爺爺也不算過分。”

Marcus不依,只皺着眉頭反駁,“他是我的人,自然要按着我的輩分來。關他傅家什麽事?”

這樣不敬的語氣,盛華卻不怒反笑,菩薩似的挂着一張慈祥和藹的臉,哄他,“是,是,這不就都依着你了嗎?”

林艾驚訝他們父子之間的關系竟然如此随意自然,根本沒有Marcus說的那般箭弩拔張,難免懷疑地擡頭看了他幾眼。

Marcus也在垂眼看他,嘴角懶洋洋的彎起,琥珀色的眸子裏盛滿了無邊無際的溫柔缱绻,他此時的樣子,倒很像是一個帶着自己愛人面見長輩的毛頭小子。

恨不得立刻讓所有人都知道自己的所有物。

林艾被他的這種情緒驅使下,也忍不住對他微微一笑,又将視線快速的移開了。

他不習慣這樣的Marcus,好像随時随地都會露出一絲絲破綻來,讓好自己知道,他并不單單只是把自己當成朋友而已。

或許還有更深層的一種暗示,是林艾不敢去觸碰的,至少是現在不敢。

……

夏天中午去林艾的病房時,才知道他已經退院離開了,他知道,肯定是那個占有欲很強的盛先生猜出來隔壁住得人是誰了。

他覺得有點懊惱,沒能告訴林先生他住院的這些天裏,每一束花都是隔壁傅先生送的,每當他睡覺時,傅先生都會偷偷跑來看他十來分鐘。

有一次夏天沒走遠,在樓下随便轉悠了幾圈就提前上來了,他從觀察窗口裏看到,那位傅先生只是靜靜站在門後,隔着一段距離遠遠看着正卧床小憩的林先生。

他未受傷的左手拿着一小束粉色的康乃馨,遲遲不敢靠近床頭櫃子上的花瓶,生怕會驚醒睡夢中的人。

過了會,林先生似是說了一句什麽夢話,夏天只看到那人渾身一震,背影發僵,險些沒握住手裏的花。

後來,那一束花又被原封不動的帶出了病房。

夏天看到隔壁病房,一直到了夜裏都黑燈瞎火的,沒有絲毫動靜。

那人像是心灰意冷的樣子。

不過,林先生醒來的時候,卻還問他,今天怎麽沒有插花,又笑着說,才一天看不到房間裏有花,心裏就已經失落起來了。

這些話,夏天都轉述給了徐助理聽,得了一筆不小的勞資,徐助理想了想,還叮囑他,以後就将花瓶放在離門近一點,離床遠一些的地方。

為此,夏天還特地編了些理由将林艾糊弄過去了,在那之後,每天都有一束鮮花準時出現在病房裏。

今天林艾走後,他在桌上看到了那張便簽紙,上面寫着:

謝謝你每天送的鮮花,我很喜歡,祝你今後萬事順心。——林艾。

夏天認真讀了兩遍後,高興地拿着這張便簽紙就往隔壁病房跑去。

推開門後,看到傅司禮還在病床上睡覺,胳膊上正打着點滴。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張便簽紙放在了他的枕側,很顯眼的地方,期待他能夠一睜眼就發現這張便簽紙。

做完這一些後,他就準備回林艾的病房,收拾整理一下東西。

誰知道他的手剛碰到門把,房門就被人從外面推開,一個清瘦秀美的Omega站在了門口,也是滿臉驚訝地盯着他看。

“你是什麽人?”

“我……沒什麽,我是護工,過來看看傅先生的情況怎麽樣了……”夏天有些窘迫的解釋道,他擔心被人誤會他心懷不軌。

“誰雇你來的?剛才怎麽沒看到你在這裏?”那人語氣十分冷淡,眼神也犀利的在他身上打量着。

“徐……是徐先生。”

聽到這個稱呼,面前的Omega表情稍稍松動了些,往邊上讓開了一點距離,“走吧,以後都不用再來了。”

夏天哦了一聲,這才從他身邊快步走了過去,他摸不透這個看起來柔弱,性格卻十分孤傲冷淡的Omega是什麽身份。

但感覺又不像是一般的私人助理,不禁有些擔心起來那張便簽紙傅先生是否能看到。

等那個形跡可疑,有着一雙微微上翹的大眼睛Omega少年離開後,白鷗才關上門,走近病床去察看傅司禮的情況。

只是他的視線還未落到床上那人的臉上,就被枕頭上一張粉色的便簽紙吸引了注意力。

拿起來一看,上面兩行正楷小字的內容,讓他的眼神微微一凝,心頭像是打翻了五味瓶,抑制不住的憤怒酸澀。

他又靜靜看了幾眼,面上的神情突然變得扭曲起來,五指逐漸攏起将這張紙狠狠揉在了掌心裏。

只是他太過于憤怒嫉恨,以至于忽視了床上那人的動靜。

等到發現時,周遭氣壓已經降到了零點,傅司禮的眼神還算稱得上平靜,面容卻似籠了一層寒霜。

“你又在做什麽?”他淡淡的開口問道。

視線停留在白鷗握着的那一只手上,說,“還給我——”

……

醫院辦公室。

“什麽?你說那位林先生懷孕14周了?……”查爾斯難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怎麽可能?之前我給他檢查過身體,那時候并沒有孕囊……”

“他是雙生 | 殖 | 腔,情況很特殊的,只有被标記才能打開受孕的左腔……我之前也誤判過一次,不信你看林先生在我院的看診記錄。”說着,醫生遞給了查爾斯一份檔案袋,這是他收集整理資料,準備用作教學案例來教給實習醫生的。

查爾斯和他是同門師兄弟,這次有機會因為傅司禮的病情而聚在了一起閑聊時,正好聊到了這位傅總裁半夜邋裏邋遢抱着林艾來醫院急救的事情。

他順便将林艾身體結構異常的消息告訴了查爾斯,沒想到引起了他的強烈反應。

細細看完了檔案中的所有資料,查爾斯忍不住高興起來,“太好了,有孩子太好了,你不知道這兩位傅氏夫婦,為了想要孩子做出了多大的犧牲。”

“喬治,你能将這份檔案也讓我帶回去做個教學案例嗎?”

“當然可以,查爾斯,我的朋友,這有什麽可商量的呢!”他拍着查爾斯的肩膀,大聲笑了起來。

查爾斯也一臉興奮色彩,不住地喃喃道,“這太神奇了,這太值得高興了!我要趕快告訴他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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