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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家裏發生了什麽事嗎?”邴辭忍不住問。
路游游笑了, 覺得他這話問得好生奇怪:“沒有啊,能發生什麽事?”
邴辭端詳着她的臉。
蔚藍色的燈光在路游游白皙的耳垂那裏落下一小片陰影, 游來游去的小魚落下的影子仿佛也在路游游臉上流動,令她的臉更顯潔淨白皙。而她帶着笑意的一雙眼睛清晰透亮, 和平日一樣靈動非凡。
似乎沒有什麽要發生,一切都只是自己的錯覺。
邴辭笑了笑,竭力讓自己放松下來, 可能是自己有點神經過敏了。
路游游問:“怎麽了?”
“我以為你可能悄悄申請了國外的交換生什麽的, 然後第二天忽然不告而別。”邴辭偏過頭去,插在褲兜的指骨不易察覺地悄悄攥了起來, 略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最近的路鹿給他一種這種感覺,但是轉念一想, 去國外交換分明是一件好事情, 對她的前途大有裨益,自己并沒有立場幹擾她的決定, 于是又趕緊道:“當然,我不是——”
“我沒有要出國。”路游游笑着說。但一剎那她心裏有些不可思議,邴辭為什麽會有這種感覺?
邴辭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他看着路游游,鬼使神差地問了句:“明天還能見到你嗎?”
他問得甚至有點小心翼翼。
成群結隊的魚群發着光, 撞上兩人身側的玻璃。
路游游整個人都頓住。
系統提醒她道:“不要動搖, 路倪是你原來自己的身體,而路鹿這具光腦給的身體與你的吻合度只有百分之八十。繼續待在路鹿的身體裏,接下來的退休生活, 你還得一直吃止疼藥。”
系統的話将路游游的理智拽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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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提過,每個人的靈魂都獨一無二,只能與他自己那一具身體百分百融合,一旦進入別人的身體、或者光腦給的身體的話,就要承擔着巨大的、撕裂般的、無法融合的痛楚。
路游游這具路鹿的身體已經是系統能為她從光腦那邊弄來的吻合度最高的、高達百分之八十的身體,但就這樣,還是遠沒有路倪這具原本就是路游游自己的殼子來得方便。
路游游還是得偶爾吃點無痛劑,并且定時和光腦那邊聯系,反饋路鹿這具身體的狀況,有諸多麻煩。
除此之外,她之前剛回到這個世界時,上報上去的是路鹿這個身份,光腦派來的012也是接手這個身份,因此012和路鹿這個殼子還算有百分之十的匹配度。
但012和路倪的殼子幾乎沒有匹配度。
他能接手的,恐怕只有路鹿這個身份。
開弓沒有回頭箭。
路游游定了定神。
她對邴辭道:“不能。”
“砰、砰——”邴辭的心跳在這一瞬間差點漏跳一秒。
他屏住呼吸盯着路游游,腦子裏沖出來一千個一萬個想法,差點急促地抓住路游游的手腕,為什麽不能?你要去哪裏?可以告訴我嗎?
可他剛要開口,路游游就笑了,對他眨了眨眼:“你不記得了?明天是周末啦,我不去學校,大後天見吧。”
邴辭急促的呼吸好半晌才緩下來,他的心情宛如過山車,高高吊起的心髒這才慢慢放下,他徹底松了口氣,看了路游游一眼,又好氣又好笑:“下次說話不要大喘氣。”
路游游對他吐了吐舌頭:“抱歉。”
兩人從海洋館出來,已經晚上八、九點左右,因為前兩天剛下過雨,空氣裏彌漫着雨後落葉的清香。
不遠處旋轉木馬上亮起的燈飾一圈一圈轉動,像是五彩的星星。
這樣浪漫的夜色,令路游游的腦子裏什麽也不想,就單純感受着新鮮的空氣。
兩人朝着遠處的觀景臺那邊走去,忽然有個穿着黃色馬甲的半大的少年騎着自行車急匆匆地迎面而來。自行車車輪在下過雨的泥濘坑裏卡了一下,猝不及防朝路游游這邊倒來。
那少年似乎是這裏打工的,驚慌道:“讓開!姐姐!”
路游游登時跳開,但晚了一步。
邴辭猛然扶住她兩邊肩膀,把她往他右邊一挪。
他單手将自行車扶了一把。
那少年差點就連人帶車摔在地上狗啃式,這才勉強雙腿夠到地面,停住剎車,但前輪從泥坑裏碾過去,已經濺了邴辭一身的泥。
少年快哭了,從自行車上跳下來,連忙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沒事。”邴辭問他:“有紙巾嗎?”
路游游見邴辭一褲管的泥水,忙打開挎包找了找,但是沒找到,那少年見狀,忙跑到一邊認識的小攤販那邊要了一包紙巾過來。
邴辭撕開紙巾包裝,蹲下來,給路游游鞋子擦了擦。
路游游一愣,下意識縮回腳,邴辭這才順手将自己褲管上的泥水胡亂擦了兩下。
那少年還要道歉,邴辭對他溫和道:“下次小心點就行了,這游樂場裏小朋友很多。”
路游游反應過來,也沖少年笑了下:“沒關系。”
那半大的少年這才如釋重負地重新騎上自行車,火急火燎地走了。
兩人走到觀景臺上,天空正好綻放了一連串的焰火,宛如流星一般不斷滑落下來,照亮了大半個游樂場。
夜風将邴辭的黑色寬大的衣服吹得微微鼓起來,将路游游的長發也吹向一邊。
邴辭雙手插兜,忍不住攥了攥手指,手心裏還帶有路游游肩膀的餘溫。
他側頭看着路游游,視線不太敢落在她白皙的耳垂上,而是落在她仰起臉看着夜空上綻開的煙花的神情上。
路游游興奮地盯着焰火,道:“好漂亮,你之前見過嗎,喜歡嗎?”
喜歡。
邴辭在心裏答道。
怎麽能不喜歡,已經喜歡好久了。
但她以前可能從來沒注意到。
一年前他費盡心思弄來那兩張票,單手插兜,看似十分随意地遞到她手上,想問她要不要一起來時,她可能并不知道,他另一只手的手心裏,已經全都是緊張的汗水了。
——要不要一起去?
這句簡簡單單的話,他當時還有些可笑地練習了幾次,但是最後卻仍沒能說出口。
他的人生其實乏善可陳。家境不錯,沒有什麽能談的悲慘的過往,也并沒有宋初白他們那麽波瀾壯闊的家世。
他每日衣服整整齊齊熨過,扣子一絲不茍系到最上面一顆,很沒有意思地走在自己的軌道裏。
甚至懶得抵抗被規劃好了的未來。
這樣的人生像是深藍色的,從外面看起來像是無暇的玻璃瓶,然而從裏面往外看,才方知沉重。
像他這樣的人,在所有的故事裏可能都只能是男配。
在遇見她之前,他的情緒很少起伏,沒有什麽特別喜歡的東西,這個不錯,那個也不錯,身邊的人只覺得他溫和。
是在遇到她之後,他才體驗過緊張、心跳飛快、甚至面紅耳赤、生氣、複雜的情緒。
她以前搭公交車來,他在路邊看到她,下意識就想追上去。
那一次他追了一站路,在公交車停下時,深呼吸一口氣,竭力裝作若無其事,才上了車。只是公交車裏人太多,搖搖晃晃,她看不見他。看不見也好,假如回頭看見了,恐怕他要緊張起來。
——這是他這種循規蹈矩的人第一次生出追車的想法。
他的許多沖動都為她而來。
他的人生好像也不再單調了。
這兩個月以來,與她之間發生的事情都像是這一場美麗的焰火一般,出現在他生命裏,令他不敢移開眼睛,驚喜到受寵若驚。
可能是太過珍惜。
邴辭時常想,會不會一覺起來她就消失了,亦或是恢複了以前那樣,像是眼裏再也看不到他一般。
邴辭看着路游游。
路游游側過頭,邴辭猝不及防對上她的視線。
這時候夜空中綻開最後一朵煙花,流光溢彩。
邴辭宛如被抓到一般,喉結滾了滾,飛快地收回視線,假裝自己一直在看夜空上的焰火。
他足足盯着夜空看了五秒鐘,回答路游游剛才的問題:“喜歡。”
路游游無奈地對他道:“焰火早就已經放完了,你還在看什麽?”
邴辭差點嗆到,裝作若無其事地活動了下脖頸,耳根紅彤彤地擡手捏了捏後脖頸:“就是脖子有點酸,我活動一下。”
路游游有點好笑,收回了視線。
“路鹿。”邴辭突然叫了一聲。
路游游再次看向他。
邴辭過了好長好長時間才開口。
“我認識一個小女孩,她好像不太會做飯,但喜歡吃,只要吃點好吃的就能把煩心事都忘了。”
夜風拂來,輕輕吹動邴辭額前的短發,他英俊的臉在焰火的餘韻下看起來更加立體,他插在褲兜裏的手似乎有點緊張,嘴唇也抿成一條支線,下颌輕輕地繃着。
路游游以為他要講什麽故事,好奇地看着他,吸了口一直拿在手上的飲料,八卦地聽着:“然後呢。”
“然後我專門去學了下做飯,就是最近的事,我還沒和她說。我想以後可以給她做很多好吃的,如果她願意的話。她很漂亮,力氣很大,可能會招惹惦記她的人,因此我還得去學拳擊——”
路游游聽着,漸漸覺得有點不對勁。
邴辭終于看向她,眼裏仿佛倒映着遠處的燈,他鼓起了所有的勇氣:“我只想對她一個人好,照顧她一輩子。”
他低低地望着路游游道:“或許她并不喜歡我。但如果,我一直等下去,她可以不嫌我煩嗎?”
路游游終于一點點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麽了。
等等,表、表表表白?
……
OMG
她對系統吶喊:“他這是對我表白了?!!”
系統:“呵呵,也許吧。”
012:“絕壁是啊。”
路游游含着一口飲料,忘了咽下去。她猝不及防,她驚悚萬分。她接受過數不清的表白,但那都是在劇情中。
甚至那些男主表白之前,她就知道了他們的臺詞。
但這是頭一次,她不知道對方的臺詞,對方就表白了的。這還是頭一回她本人被表白。
當然可能邴辭仍然在走劇情,但路游游還是被前所未有的體驗吓得一口飲料噴了出來。
“……”邴辭淡定地抹掉臉上的飲料。
方才還有點緊張,現在她這個反應,他好像更緊張了。
作者有話要說: 股票們挨個出擊,從邴辭開始。
曲二少:等等,我不是已經求嫁過了嗎?
為什麽我送木雕求嫁的時候,路路就以為我瘋了,也沒噴飲料,求噴飲料:)
(這孩子瘋了(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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