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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游游想過會不會哪天突然翻車, 但沒想到翻車現場來得這樣猝不及防來得這樣快。
異國他鄉,她站在邴辭和小酒保中間, 看起來像是左擁右抱,旁邊還丢着一輛幾百萬的豪車, 一看就知道她這兩個月過得相當滋潤。
被對面三個人幾乎要化成實質的目光盯着, 路游游感覺自己快要被紮穿了,她牽着邴辭的手,微微的顫抖。
……
一小時後,酒吧後的飯店的vip房間。
從厚重的地毯到角落裏的窗簾, 空氣中的每一個縫隙都充斥了劍拔弩張的火藥味因子。
四個氣場強大, 但氣質各不相同的男人看起來非常不兼容, 聚在一起就是修羅場, 任誰也不可能讓他們坐在同一個房間的沙發上,像現在這樣互相對峙,氣氛水火不容。
但偏偏路游游做到了。
要不是邴辭還緊緊握着她的手, 路游游想立刻再死遁一回的心都有了。
“我以為你在那場車禍中去世了。”顧燕鳴率先開口, 他眼裏充滿了紅血絲, 表情處于崩潰邊緣,只勉強在狂風暴雨和支離破碎的外面維持了最後一絲理智。
他死死盯着路游游, 看起來像是随時會暴走。如果不是竭力克制的話, 他的聲音恐怕也發着抖:“原來你是在這裏,在我滿世界找你的時候,你和別的人在一起。”
路游游看着他,慢吞吞道:“你在用哀怨的語氣說這話之前, 有沒有想過,你找我就是多此一舉。”
路游游成心想氣死顧燕鳴,讓她安安靜靜地涼不行嗎。
顧燕鳴果然氣得夠嗆,臉上寫滿了你這個女人沒有心。
顧燕鳴又盯向邴辭握着的她的手,即便沒有做出咬牙切齒的動作,但也讓人感覺他恨不得咬牙切齒:“還包養小白臉?你放開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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邴辭反而将路游游的手握得更緊了,修長指骨繃緊,冷冷回視顧燕鳴:“顧先生,你們已經分手了,你千裏迢迢來死纏爛打又是什麽操作?”
顧燕鳴下颌線瞬間繃緊:“你憑什麽對我這麽說話?”
“就是。”路游游稍稍躲在了邴辭身後,只露出半個身子幫邴辭瞪回去:“堂堂顧總說話那麽難聽,什麽小白臉,你就是嫉妒邴辭膚色比你白皙比你英俊。”
顧燕鳴簡直要氣炸了,猛地站起來,怒不可遏地指着自己鼻子:“我嫉妒他?這小子是比我有錢還是比我帥?我犯得着嫉妒他?!”
路游游:“比你年輕比你體力好。”
顧燕鳴:……
“而且也比你帥。”路游游很誠懇地擡頭看着顧燕鳴。
邴辭雖然竭力想要不表現出來,但仍然不太好意思地偏過頭去。
“……”顧燕鳴的臉色在頃刻間結成冰棱,他血液都在憤怒地沸騰。
一直沒說話的曲問骅适時站了起來,蹙眉對顧燕鳴道:“顧總,私人的事情以後再說,你先冷靜。”
顧燕鳴抄起桌上的冷水灌了一口,擲回桌子上,拽了拽衣領,勉強冷靜下來,坐回椅子上。
曲問骅這才轉向路游游,一雙湛藍的眼睛複雜難解,問:“能聊幾句嗎?”
邴辭擡頭看他。顧燕鳴也立馬警覺道:“你想和路倪出去單獨聊?不行,憑什麽你就可以單獨聊?我還想單獨聊呢。”
邴辭擡了擡手,把服務員叫過來,對曲問骅道:“她還沒吃飯,先點菜吧,有什麽話邊吃邊說,或者吃完再說也行。”
曲問骅又坐了下來。
他盯着桌面,又看向路游游,沉默了會兒,道:“還不知道你叫什麽。”
路游游看向曲問骅。曲問骅一向從容不迫,風度十足,因此兩個月後再度重逢的他神情中看起來居然有了些微的疲憊,令路游游驚愕不已。這都不像他了。顧燕鳴和宋初白出現在這裏,路游游是知道是怎麽回事的,但曲問骅卻也在第一時間出現,就令她非常意外了。
意外的同時也夾雜着一些不告而別、死遁、和周慮不全借了他的車子的慚愧。
路游游道:“路游游。”
“好名字。”曲問骅又看了眼邴辭,問:“這兩個月你們一直待在這邊?”
再度重逢,路游游多少有點尴尬。但好在曲問骅神情溫和地詢問着她這兩個月的情況,緩解了她的陌生感。那種熟悉的大哥般的溫暖感又來了,路游游便一一回答他的問題。
顧燕鳴坐在一邊,随着路游游說出口的“路游游”三個字,卻越來越如墜冰窖。
找到她之前,顧燕鳴還不去相信宋初白的那段錄音,還在自欺欺人地認為不可能。但現在,事實就擺在眼前——她還好好活着,她車禍假死只是為了和別的人私奔。她親口對曲問骅承認,她不是路倪。
——不,不對,或者說,她就是路倪。
只是,以前那個路倪完全是她演出來的。
這所有的事情多麽天方夜譚,可偏偏就是發生了。
顧燕鳴努力想讓自己保持冷靜,但腦子裏的聲音卻一遍又一遍提醒自己。
她愛他全是演出來的。
演出來的。
假的。
顧燕鳴腦子裏嗡嗡響,簡直宛如被誰悶頭打了一棍,金星直冒。
他死死盯着路游游,根本無法理智地去思考,只能艱難不堪地去回想之前的事情,之前有什麽蛛絲馬跡能夠表明嗎。
不,過去那三年什麽也看不出來,過去那三年一直都是她卑微到了塵埃裏,一天天地等着他回去,被他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除了要面對他的冷漠,在他面前強顏歡笑之外,還要承受周家和周詩雅那邊的明槍暗箭。而他當時因為對她不上心、加之想趕她走,也沒怎麽理睬過。
即便是這樣,受了這麽多委屈,車禍驟然發生的時候,她卻依然下意識地性命相護。
顧燕鳴一直以為,人的本能動作騙不了人。在最危險的那一剎那,所有人的第一反應都是自我保護的。
可她的第一反應,卻是他。
她定然是愛到了骨子裏。
因此,即便後來她突然宛如變了一個人一樣,說轉身就轉身,說離開就離開。顧燕鳴固然從一開始的不以為然到後來的慌張焦灼。但心中卻也從沒真正地認為路倪會離開過。
他以為,只要自己慢慢改成自己那些自大的毛病,學會以她能夠接受的方式去尊重他,假以時日,她一定會回到他身邊。
他還設想過很多種情況,比如說她這段時間會愛上別的人,她會再也不肯原諒他。但是那些對于顧燕鳴而言,全都不是什麽問題。
只要他堅持,像以前她堅持那樣堅持,會為她磨平自己的棱角,為她去做許多事情,就像是她以前為他做的那樣。
有朝一日,她一定會回到他身邊。
只是需要時間而已。
他是這麽相信的。
可顧燕鳴唯獨沒設想到最最壞的一種情況,突然,她猝不及防地就去世了。而當他精神幾近崩潰的時候,又出現了一絲她可能沒死的希望。
顧燕鳴循着這絲希望找了過來,卻又被打進另一個殘忍而讓他不敢相信的事實當中——
她根本沒愛過他。
全是在演戲。
很有可能他腦子裏的每一個過往的瞬間都是假的。
或許,只有她當時在賽馬場、在日料店停電的那一夜,試圖離開他的話,才是真的。
顧燕鳴此時此刻盯着路游游,倒是終于記起來,以前他問路游游以後換份職業,最想從事的職業是什麽,她說是演戲……
一瞬間,顧燕鳴耳膜嗡嗡作疼。
顧燕鳴視線又緩緩落到路游游和邴辭靠得很近的肩膀上,以及仍然握着的兩人的手上。
如果說剛剛在看到她和陌生年輕男孩站在一起,他一瞬間被怒火沖昏了頭腦,而口不擇言的話。那麽他現在漸漸冷靜了下來,這怒火便漸漸夾雜了一絲惶然。一絲尖利而冰冷的刺痛紮上心頭。
她以前是在演戲,那麽她現在呢。
現在的她是真實身份,卻仍和這小子在一塊兒,維護這小子。
那麽難不成現在她是真的喜歡這個叫邴辭的人?
顧燕鳴忽然無法忍受。
他無法忍受她以前全都是欺騙他,也無法忍受她今後不再繼續騙他,更沒辦法忍受她不是騙別的人、而是真心實意喜歡別的人。
精神瀕臨到了那根弦的極點,顧燕鳴忽然猛地站起來,拽起路游游的手腕往外走:“我不相信你現在所說的這些鬼話,什麽路游游,什麽路鹿,你就是路倪,別鬧了,跟我回去,以後我再也——”
顧燕鳴宛如犯了魔怔一樣。邴辭已經反應極快地一把扣住顧燕鳴的手,将路游游拉到身後,把顧燕鳴一推,怒道:“放開她。”
曲問骅和宋初白也登時站了起來。
顧燕鳴抓得極緊,路游游反應過來後猛然甩開他的手。
顧燕鳴的手被甩開,呆愣了一會兒,才如夢初醒。
他站在那裏,紅着眼睛盯向路游游:“我不相信你以前全都是在演戲,難道就沒有一點點真心實意?”
路游游站在邴辭身後,深吸一口氣,對他道:“一點也沒有。”
顧燕鳴臉色終于在頃刻間徹底變成了慘白。
未免過于諷刺。
他對她惡劣的時候,無非仗着她的那份愛,以為她不會離開。
可現在卻發現,這份愛居然根本就不存在。
他想要彌補,想要追回,但現在卻發現,不是所有的失去都可以挽回,不是所有的破鏡都能重圓,也不是所有的錯過的人生裏都能擁有“虐妻一時爽,追妻火葬場”這樣的好事情。他連火葬場的機會都沒有。
因為她沒愛過他。
顧燕鳴連日以來幾乎未眠未休,此時臉色更是蒼白到了極點。
他踉跄一下,忽然不知道該以什麽資格待下去。他忽然轉身走了。
曲問骅過來問:“沒事吧?”
邴辭低頭給路游游揉了揉手腕,路游游道:“沒事,他攥得也不用力。”
“沒事就好。”曲問骅話還沒說完,一直坐在角落裏一言不發的宋初白忽然收回了就沒從路游游身上移開過的目光,拎着外套站了起來,陽光跳躍在他雪白的臉上,他面無表情朝路游游這邊走了過來。
許是宋初白臉上的神情實在令人捉摸不透,路游游和邴辭以及曲問骅都下意識齊刷刷看向了他。
宋初白懶洋洋穿上外套,在三人面前站定:“我還有點事,改日再見。”
見邴辭明顯一跳的眉梢,他扯了下嘴角,又看向路游游:“我希望下次見面,我們可以單獨聊聊。”
曲問骅皺眉:“來之前我已經同你談過,你答應了,尊重她的選擇。”
“放心,我不會輕舉妄動。”宋初白道。
他視線一直一瞬不瞬地看着路游游,漆黑的深不見底的眼裏仿佛在說來日方長。直到路游游被邴辭拽到身後,避開了他的視線,他才收回這道視線,自嘲地笑了笑。
顧燕鳴這才知道他的那三年是假的,便受不了了。
他又何嘗不是。
兩個月前路游游假死那一晚,他便是要去找她,問她這件事。
當時他不相信、不願意相信。但這兩個月來,越是靠近她沒死的真相多一分,他便愈發被摁着頭相信,原來她從沒喜歡過他。
原來這世界上還能有比她半途而廢、不再喜歡他更糟糕的事。
宋初白一聲不吭地走了。
顧燕鳴和宋初白一走,剩下三個人,氣氛明顯融洽很多。
曲問骅嘆了口氣,問路游游:“你們打算回國嗎?”
路游游想了想,擡頭看向邴辭,對邴辭道:“我有點事情想和曲大哥說。”
邴辭點了點頭,善解人意道:“剛好我出去催一下上菜。”
邴辭轉身出去,路游游下意識視線跟着他,等他關上門後,才回過頭來。
曲問骅一直看着她,将這些細節看在眼裏,沉默了會兒,低聲問:“很喜歡他嗎?”
路游游也不和曲問骅寒暄了,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喜歡。”
就這麽非常坦然的承認了。
“……”曲問骅要說的話忽然全都卡在了喉嚨裏。
這兩個月裏他想過,如果她真的活了下來的話,他見到她時,會做些什麽,說些什麽,甚至在飛機上準備了很多話。
然而這一瞬,他看着路游游的眼神,卻倏然明白,自己只能将這些東西咽回去。
咽回去,然後永不提起。
“坐。”曲問骅喉結滾動了下,拿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一絲苦澀開始蔓延。
路游游看着他表情,問:“怎麽了?”
“沒什麽。”曲問骅笑道:“這茶有點苦,不習慣。這很好,我是說你的事情,喜歡一個人是一種美好的體驗,我為你感到開心。”
路游游頓時松了一口氣。大約是她将曲家人當做家人的緣故,和曲問骅談起這個話題,居然也有點向家人征求同意的倉促感。
再次見面,曲問骅沒有責怪她死遁的事情,而是站在了她的角度思考,讓她瞬間放輕松很多。
“曲大哥,謝謝你,真的非常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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