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聲音(千漾)
新年時,千冬歲邀請我去雪野本家住一段時間,以戀人的身份。同去的還有好友喵喵、歐蘿妲。萊恩和丹恩、莉莉娅都回了自己家,所以沒來。至於西瑞,我也沒指望千冬歲會邀請他。
正趕上雪野一族的族人聚會期間。白天的時候,長輩們聚在一起,年老的喝茶聊天,較年輕一些的則結伴著出游、參加各種祭典,而千冬歲親戚家的小孩子們則會在空曠的地方圍成一圈做游戲。
我和千冬歲沒有睡在一起。本家的人并沒有全部認可我的身份。當然了,我也不會因為他們不認可就整天地擔心煩惱。不然我就不會爽快地接受邀請來到這裏。對於我來說,千冬歲覺得高興是最重要的,至於其他人怎麽想,那不是我可以輕易控制的,而且揣測別人想法也很累。所以我也只能盡可能做到自己能辦到的程度讓他們不那麽糾結。
千冬歲看起來總有忙不完的事情。我會在這裏住上十天,現在已經五天過去了,我和千冬歲共處的時間居然還不到五個小時。本來有僥幸地妄想過「輕松的蜜月期」這種可能,現在看來也只能是妄想了。
我已經25歲了,可意外地,小孩子們都很黏我,有幾個活潑好動的男孩總喜歡扯我在雪野宅的院子裏踢足球。雖說沒有把輸贏看得很重,但一來一去奔跑下來,還是變得氣喘籲籲。貼身衣服被汗水濡濕,粘在身上,層層相疊的衣服嚴嚴實實地裹住了身體,體表升起的熱度散不去。汗水像蟲一樣沿著我的背向下爬,可是汗水很快又被蒸發了,那種感覺癢得難受,我也顧不上會不會生病,便脫起衣服來。
拉鏈尚且拉下大半,一雙手從背後繞過我的身體抓住我的手臂。我驚叫一聲,回頭去看。
「真是個大孩子。」不知何時出現的千冬歲用只有我能聽到的音量耳語道。他眼窩處有淡淡的黑眼圈,目光淺淡,笑得疲憊。
要不是因為還有人看著,我一定會被想念沖昏頭腦,直接給他一個熊抱。
「有點熱,身上都是汗。」我解釋。
千冬歲挑眉,将手伸進我衣服裏。
「你你你你幹嘛!」我耳根變熱,一個手肘捅過去。
「現在脫小心生病。」他無動於衷,用手摩挲我的腹部:「還是晚上脫吧。」他暧昧地在我耳邊吐息。
千冬歲你若無其事地說出這種引人誤解的話真的沒問題嗎?!
歐蘿妲清咳兩聲:「千冬歲,我和喵喵是不會介意。可是你不知道這裏還有孩子嗎?」
千冬歲嘆了一聲,看向孩子們:「你們可以把這位大哥哥借我一會兒嗎?」
孩子們大都隐約知道千冬歲是誰,紛紛點頭,一個男孩竟然脫口而出「沒問題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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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其實我很有問題啊!
千冬歲向喵喵和歐蘿妲點頭示意後,便抓住我的手臂,把我就近拖進一個只有九個榻榻米的堆著雜物的小房間。
他重重地拉上紙門。空氣被一震,雜物上的灰塵随之浮起。日光溫和地漫過了窗柩,光影與塵埃交錯。
千冬歲也不管會不會弄髒我的衣服,就把我抱到一個高度及腰的櫥櫃上,按著我的腦袋狂吻起來。吻了一會兒,似乎是察覺到眼鏡很礙事,他不耐煩地拿下眼鏡扔到一邊,撫摸著我的腰,繼續熱吻,直到我接不上氣,開始掙紮,他才說著「我好想你」,停止對我嘴唇的□□。
「呃……我也是。」我抿嘴微笑,身體前傾,撲進他懷裏,用臉頰蹭了蹭他的臉。
隔音效果并不好的房間裏突然流瀉進了稚嫩的童聲,是我所陌生的曲調。
「竹籠眼。」千冬歲眯起眼,露出了有些懷念的神情。
他告訴我,竹籠眼是日本傳統兒童游戲。規則是由一人當鬼,鬼以外的人圍成圓圈面對圓心手牽著手,當鬼的人蒙住眼睛蹲在圓中間當做籠中鳥,周圍的人邊唱歌邊轉圈。歌唱完的時候所有的人停下腳步,鬼必須猜出位於身後的人是誰,被猜中的人将成為新一回合的鬼。通常唱的歌就是知名童謠「竹籠眼」。
我盯了一會兒千冬歲的臉,心下一動,拽住他往外走:「走,一起去玩!」
「……眼鏡。」
「管它呢。」
出去後,歐蘿妲優雅地擡起相機給我們拍了一張:「親熱完了?」
我一愣,千冬歲則淡然地「嗯」了一聲。
「小別勝新婚啊。」她捂住嘴,眼角眉梢透露著笑意。
我和千冬歲加入了竹籠眼的游戲隊伍,由千冬歲當鬼。我雖然不熟悉童謠的唱詞,但還是很愉快地哼哼著,彎著腰,随著孩子們轉圈,喵喵和歐蘿妲則在一邊看著。
完全是出於巧合,最終停下後,是我站在了千冬歲的背後。頓時,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所有人都屏氣凝神。
千冬歲輕輕地開口。
「漾漾。」
在孩子們和喵喵不可置信的尖叫聲與歐蘿妲的笑聲中,千冬歲利落地解開蒙在眼前的布,轉身對上我一臉的驚訝。他一副毫不意外的樣子,動作溫柔地将布蒙上我的眼。
「輪到你了哦。」而對於我「你怎麽做到的」的問題,他沒有回答。
我陷入了無垠的黑暗,方向感盡失,小心翼翼地挪著步子往鬼的位置走去。
熟悉的溫度搭上我的手。
「小心點。」千冬歲牽著我過去。
「真不愧是老大。」不僅是男孩,連女孩也接受了這個稱號,輕輕地感嘆著。
是說,千冬歲,你也默認了這個稱呼嗎?
「不知道老大的小弟表現得怎麽樣。」男孩興奮地嚷嚷著——等等。
老大的小弟,是指……我?!
孩子們很快結束了交談,又開始了新的一輪游戲。
我被交疊的童聲包圍,漸漸地,全身心地放松下來。靜下心聽,并不只有單薄的唱聲,還有腳步踏在地面上的宛如鼓點似的伴奏,以及風掠過院子裏的櫻花樹時的簌簌聲,不知是花落還是枝搖。
有一個清冽的好聽嗓音格外清晰。那是千冬歲的低聲哼唱。千冬歲的聲音好像一瞬間脫離出了其餘孩童的聲音,被無限放大,傳遞到我的感官中。
我看不見花落的旖旎光景,卻被一種無法言說的力量牽引著感受到了花瓣親吻土地那一瞬的力量,一如千冬歲的唱聲,輕輕撞上我的耳膜,卻激蕩起了轟然的回響。
我捕捉著他的聲音,直到最後。像是剛剛做完一個漫長的有潮漲潮落的夢。夢裏,我在混沌中漫無目的地奔跑,奔跑,有如《阿飛正傳》中那只飛到死才落地的無腳鳥一樣。直到有個清澈的聲音撥開了環繞在我周身的重重迷霧,叫我停下來。
突然有些明白千冬歲方才是如何做到的了。
我此刻也能清楚地意識到,千冬歲站在我的前面。
不過竹籠眼的規則好像是要說出背後的人的名字來著。
我沈默了。
「切,說不出來了吧。」見我許久不吭聲,一個調皮大膽的男孩嘟囔著,「小弟就是小弟,太遜了。」
啊靠我被小孩子瞧不起了!
還有啊我不是你家老大的小弟啊!
我深呼一口氣,将身體轉過一百八十度。
「我後面站著你家老……呃不,千冬歲!」
雖然很賴皮,不過也沒辦法了。
「哇——」
伴随著孩童們的驚呼聲一同響起的,是撩撥起我臉部熱度的,千冬歲的朗聲大笑。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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