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不正經
夜已深。
市中心慣常堵車,出租車不愛來這一處載客,地鐵末班車也早在半小時前開走了。
辛懿在路邊等了許久不見車來,又摸出手機看了眼,周蘭還沒回她傍晚發的關于加班的短信。
突然,有車開過身邊,在她面前閃了閃燈,刺得她雙眼發花。
燈光暗下來,她這才看出這是莊景安的車。
車剛剛好停在她面前,車窗搖落,莊景安一偏頭:“上車。”
辛懿翻了個白眼,撇開視線。
如果不是他發神經讓她加班到半夜,她至于大半夜站這裏吹冷風嗎?事到如今,要他來做好人!
“除了站街拉客的,沒人會在這裏等出租。”
莊景安下巴指指路對面,果然有幾個年輕男孩兒正指指點點看向他們。
“你倒是門清,”辛懿不甘不願地上車,也不看他,“看來莊老板沒少享用這些福利啊。”
路邊,穿着職業裝的年輕女人無意識地瞥過他們的車,打扮得體,相貌端正,眼神疲憊。
“這也是拉客的?”辛懿蹙眉,不像啊,明明就是個被工作操練壞了的白領。
莊景安目不斜視:“那是公司財務部副經理。”
辛懿一愣,回過味來,轉頭瞪他:“你騙我?”
“這是CBD,在這裏站街拉客,是打算把生意做到局子裏去?”莊景安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我還以為你只是讀書不好,最起碼腦子沒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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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懿簡直氣笑,滿口忽悠還理直氣壯,離開工作環境的莊景安簡直不可理喻。
被腹诽的某人問:“你家住哪?”
辛懿不吭聲。
莊景安一打方向,唇角勾起:“還想去我家睡?”
靠!
辛懿真想讓菲比斯那群花癡女人看看,她們口中不近女色又紳士儒雅的莊總監的真面目!
“條市口。”辛懿不情不願地說。
“那裏還有人住?”莊景安以為她在胡謅,漫不經心地問。
條市口一帶曾是老城南的農貿集散中心,這兩年幾乎全在拆遷,整日塵土飛揚。
辛懿将頭發撩到耳後,目光銳利:“怎麽?就興你住單室間,我就不能住拆遷房?”
車內沒開音響,她的不快異常明顯。
過了好一會,莊景安才開口:“為什麽要混進菲比斯?我看你在深藍風生水起,比起這邊專員的三千底薪,在酒酒吧賺錢要容易得多吧。”
“是,我們這種沒錢沒學歷的人,找工作就是圖錢,理想什麽的都是屁話。”辛懿哼笑了聲,轉過頭看窗外,“莊老板你當心點,公司給的那點薪水喂不飽我,指不定哪天我就拍拍屁股走了,順手擄走你那些樂譜,能賣幾個錢是幾個,買包煙也好。”
“我有這麽說嗎?”
“你不就這意思?”辛懿薄怒,“聽說我住條市口,就腦補我缺錢?對,我缺錢還缺腦子,為了錢去朝九晚五賺那三千塊。”
看她像被拽了尾巴的小野貓,瞬間炸毛,莊景安反倒嘴角一彎:“你怎麽這麽沉不住氣,跟個小孩似的。”
“是不是小孩,你也驗貨過了,你不最清楚嗎?”她一挺胸,“我就看不慣你這倚老賣老、高人一等的模樣。”
莊景安不以為意:“我也沒要你看得慣。你在菲比斯能不能過試用期還是兩說,确實不必着急讨領導歡心。”
“……”官大一級壓死人。
“你會不讓我過試用嗎?”試探的口吻。
莊景安一笑:“看心情。”
辛懿想罵人,就算穆晟那小子也沒本事把她氣得冒煙——逼急了打回去就是了。偏偏莊景安軟硬不吃,還總戳她軟肋,實在可惡。
見她咬牙切齒不說話,莊景安補充了一句:“別動色|誘的腦筋,HR的總監是gay,至于其他人……就算答應留你也不作數。”
“你當我是什麽人?”還色|誘?辛懿感覺肺都要被他氣炸了。
“美人。”
沒等她回過味,他又補了一句:“拿美色當武器的女人。這種女人最可怕,明知危險,還是有人赴湯蹈火,死在裙下。”
“……那你呢?”
“我例外。”莊景安說着,皺起眉,“确定你家是住在這裏?”
面前的路……與其說是路,不如說是工地。
路邊是挖掘機,吊車,堆積的渣土,還有高聳的黃色照明燈,偶爾有拎着臉盆、打着赤膊路過的民工,無不探究地打量闖入此間的豪車。
“就到這吧,”辛懿動手解安全帶,“免得玷污了你的車。”
話音剛落,莊景安一腳油門,大奔壓着泥土飛馳。
“……”
這男人着實有點可怕。這麽窄的巷子,以他的車速,随便擦點車皮就是萬把塊,可他眼睛都不眨一下。
穿過工地,才露出一片民居。
道路左側是兩層的老式小樓,右側是老舊磚牆,牆壁青苔斑斑,各種牛皮藓貼得滿目瘡痍,角落裏還橫七豎八地躺着一些垃圾袋。
“謝謝。”辛懿下車,俯身在窗口,“開慢點,這裏都是窮人,擦了你的車也賠不起。”
莊景安看着她拐進一棟帶院子的舊樓,衣着樸素,背影卻依舊玲珑妖佻。
難免又想起那夜,蛇般靈活地纏繞着他的胴體,咽喉一動,他連忙一腳油門,離開了。
野狐貍,他又想起了自己對她的第一印象,不受拘束,野性難馴。
沒想的是,這條陋巷越往前越窄,車身太寬,饒是莊景安對車技再有把握,也不想沒事找事,索性挂上倒車檔,原路折回。
突然,從後視鏡裏出現了一個穿着背心褲衩的瘦削男人,一邊罵罵咧咧,一邊從辛家的院子裏逃出來。
很快,那個剛剛才離開的纖弱少女怒氣沖沖地追出了出來。
莊景安眯起眼,默默地熄滅了車燈。
車身瞬間在陋巷裏悄無聲息地隐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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