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辛懿清楚地從莊景安臉上看見了一絲名為失望的情緒。

而與此同時, 客房的走廊鏡子裏照映出的自己也好不到哪裏去,頭發半幹不濕地垂在背後, 一張不施脂粉的臉上先前的紅暈已散,此刻滿面蒼白。

她猛地撇開視線, 随手揪起手腕的皮筋,将長發束起,一邊系着褲腰扣子,一邊朝玄關處走。

盡管她的全部注意力都留在身後, 但那人卻什麽聲音也沒有。

直到她拉開防爆栓, 握上門柄,才聽見莊景安重新開口:“既然你做的所有事,都只為了名利。你有沒有想過,如今我是《尋歌》的主評審,你的晉級與否完全掌握在我手心?”

他的語氣平鋪直敘, 像在敘述一個顯而易見的事實, 而不是調情或者……威脅。

這個聲音像柄尖刀,在辛懿原本只悶痛的心頭狠狠地剜了一刀。

她拉開門, 頭也沒有回。

“說這話的你, 跟趙硯之又有什麽區別?”

餘音還在, 門嘭地關上了。

客房裏的空氣仿佛凝滞,莊景安冷冽的神情像是被雕刻的臉譜, 随着時間一秒一秒地裂開縫隙,從冷漠的眼裏漸漸浮現出交雜着懊惱與心痛的情緒。

他媽的,剛剛他到底說了什麽?

一拳打在雪白的牆壁上, 手指關節頓時泛起一片紅。

那丫頭說得沒錯啊,說這話的他,跟趙硯之那個混蛋有什麽區別?

直到這話脫口而出,莊景安再次意識到,無論這些年他僞裝得有多好,在這丫頭面前,那個真實的、卻并不高貴的自己總會浮出水面。

他骨子裏就不是什麽正人君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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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高中被退學到如今,九年了。他的生活早已經脫離了正常的軌跡,即使他戴着面具僞裝君子能夠騙過世界上所有人,面具像滲透進皮肉裏一樣早已習慣,卻還是一不留神就會在辛懿碎得渣都不剩。

從第一夜,把她帶回老宅開始,他就該看清這個事實。

在她面前,自己不想裝正人君子,又或許……是裝不了。

那些圓滑世故、沖動易怒、挾恩圖報,乃至于如今……脫口而出的,以她最在乎的星途為脅迫,才是真實的,不完美的莊景安。

他早該知道的,溫文爾雅的正人君子是假象,不求索取的庇護與寵愛是假象,整個“莊景安”都是假的。

唯獨……

他的目光落在浴室門口的那一灘水漬,那是他将辛懿箍在身前時,從她的浴巾上滾落的水珠。

他擡起手,指尖的溫存依稀殘留。

那雙頑不可馴的狐貍眼,那張總不肯服軟的嘴,那個明明纖弱卻扛着一個家的重擔的肩……那個,他不知不覺中愛上的人。

君子是假的,不求回報是假的,也許連莊景安都是假的。

唯獨,這份不知其所起的愛,卻是真實的。

他穿着T恤,跨進水溫已漸漸涼去的浴缸裏。

雙拳緊攥,手背的青筋與擊牆造成的紅腫相映,他雙臂箍着浴缸邊緣,整個人沒入水中。

許久,許久,他才重新探出水面。

手沒入水中,再擡起,拇指食指間夾着一枚晶瑩的指環。

辛懿漫無目的地走在燈火輝煌的街頭。

腦海中紛雜的思緒,幾乎要将她的理智淹沒。

生氣?難過?懊惱?自責?

還有矜持,驕傲。

自卑。

太多情緒,一時之間無從排解。

手機一直在響,是穆晟打來的,可她不想接。

這個時候,誰都沒有辦法排解她心中的煩悶,見任何一個男人都只會讓她更加發狂地思念莊景安,發狂地後悔自己為什麽沒有辦法接受這突如其來的求婚。

誰也沒辦法填補那個男人在她心口鑿開的黑洞。

辛懿知道臨走的時候莊景安的那句,是氣話,不是真心。

但她更清楚,這句話對自己的刺激,驗證了她內心深處最隐秘的自卑——她無法允許自己的命運被被掌握在別人手裏,更不能允許自己的愛情真真正正地淪為一場交易。

而她對莊景安,是沒什麽信心的。

腦海裏甚至有個聲音一直反複告誡:你的賭注少得可憐,如果拿來押愛情,只要輸一次,你将一無所有。而依她所看到的愛情,九成九都會賠得褲衩都不剩。

心亂如麻。

辛懿不知不覺跟着前方的人,從大路拐進小巷。

深藏在巷子裏的小酒吧,看起來比深藍要豔俗許多。

但她現在只想稍微喝點什麽,讓酒精把所有煩惱都燒成灰才好。

酒吧裏生意興隆。

喝酒的,劃拳的,跳舞的,談情說愛的,形形色|色。

辛懿習慣性地走向吧臺,沒想到居然看見了熟悉的面孔。

金悅已經醉了,雙眼惺忪地盯着眼前人看了好幾秒才認出來,剛要開口,一個酒嗝帶出濃濃的酒氣:“喲,我這是看見了誰?”

在辛懿的印象裏,這還是金悅第一次以這種不羁的模樣出現。

盡管從撞破金悅和趙硯之的那晚,辛懿就知道這不過是只披着兔子皮的白蓮花,可人家一直裝,她也就一直沒去揭穿——有什麽意義呢?損人不利己。

壓根沒理會金悅,辛懿徑直坐在相隔幾座的高腳凳上問酒保讨酒喝。

金悅呵呵傻笑了聲,扶着吧臺站起身,扭着腰走到辛懿旁邊坐下,托腮歪頭看着她素面朝天的臉:“我看你,很失落啊……哈哈。”

辛懿看着她紅彤彤的鼻尖和嘲弄的表情,特別想拿酒杯把這張嘴給堵住。

見辛懿不說話,金悅更開心了,咧嘴直樂,得寸進尺地取笑她:“就憑你,居然敢動莊景安的心思?嘿嘿……熱臉貼人家冷屁股了吧?”

敢情金悅以為她是因為吃了莊景安的閉門羹才灰頭土臉地來買醉?

辛懿突然覺得眼前的漂亮女孩兒可笑又可悲……

得是多虛榮,才能做得出前任大腿剛倒臺,就立刻另投他人懷的事來?擱故事裏,趙硯之那就是“屍骨未寒”,金悅就上趕着紅杏出牆了。

“我說,這還真是癞蛤|蟆想……嗝,想吃天鵝肉。”

金悅心底不舒坦,好不容易攀上了個趙硯之,還沒得着好處呢,他就自身難保了。又遇見了莊景安,一看就是耳根軟好說話的類型……卻偏偏鬧得那樣難堪。

她心裏的不爽本來已經到了極致,如今看見辛懿同是淪落人,居然有點釋然。

再要強又怎樣?還不是跟她一個下場?

金悅正隐隐得意,卻聽見辛懿輕輕地笑了一聲,語音婉轉:“是啊,起碼我這只癞蛤|蟆終究吃上了天鵝肉,總好過有些蛤|蟆從都到尾都癱在泥巴地裏垂涎三尺,你說是不是呢?”

喝多了的腦袋有點轉不過彎,金悅愣了許久,才終于恍然大悟,脫口而出:“你真跟他睡了?怎麽可能!”

辛懿一手摩挲着玻璃杯沿,一手玩弄着耳邊碎發,媚眼如絲,故作妖嬈地看着金悅:“是啊,睡了,有這麽值得驚奇的嗎?”

“你怎麽可以,怎麽可以……”金悅詞窮,終于擠出來,“怎麽可以把這種事說得這麽輕浮!”

辛懿好笑地看她,這話說的!她都快要懷疑那晚在琴房是自己眼瞎認錯了人,眼前就是個冰清玉潔,聽不得一點腌臜的小白蓮。

不當演員,跑來做歌手,真是屈才了呢!

辛懿手指繞着頭發,抿了口酒:“大家都是成年人,男歡女愛,你情我願,有什麽見不得人的?喜歡就上,穩賺不賠,你說是不是?”

“這話我喜歡——”

忽然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幾個青年男人端着酒瓶,從辛懿身後走了過來,貼着她落了座,當先說話的一人剃了個莫西幹頭,還染成了淺金色。

整個人看起來既俗氣,又怪異。

可酒保見了他立刻點頭哈腰,殷勤地問:“基哥要喝點什麽?”

基哥?

還基佬呢,辛懿覺得好笑,懶得理睬對方的搭讪,悶頭喝自己的酒。

被稱作基哥的男人摸了摸鼻子,悻悻然将目光轉向金悅,發現這妹子有些眼熟,與身後跟班耳語幾句,終于大笑:“哎喲喂,今兒個是小廟來了大和尚,這不是當紅|歌星金悅小姐嘛!慕名許久,今天居然讓我見到真人,真是絕色大美人啊——”

金悅側過臉,略顯嬌羞,沒吱聲。

辛懿食指中指撓了撓發絲,端起酒杯,離開了是非之地 。

基哥有心追捧奉承,金悅半推半就,欲拒還迎。

兩人一拍即合,相談甚歡,甚至到了貼面耳語的地步。

過了好久,金悅醉眼惺忪地看見角落卡座裏獨酌許久的辛懿起身要走,忽然靈光一閃,笑吟吟地對基哥說:“你看你,光跟我說話……冷落了我姐,害得她無聊地都打算走了。”

基哥正酒氣上頭,順着她的視線一眼正看見起身的辛懿,修身牛仔褲包裹出曲線玲珑的腰腿,頓時喉頭一動:“你姐她挺高冷的啊?”

“誰說的?”金悅掩唇輕笑,“她剛失戀,本來就是出來找樂子的呢……”

作者有話要說:  人人都有一副面具……

下章安叔要撒糖啦,我真不舍得讓他倆難過太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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