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中傷

某個清晨，尚哲朦胧中聽見手機振動，劃開屏幕，是明悅的短信。

“我在籃球場。”

尚哲趕到時，明悅正站在三分線上投籃。兩個進了一個。

“不錯，命中率百分之五十，”尚哲接過球，笑着說。

“我倆賽一局吧。”

“好啊。什麽規則。”

“沒規則！”明悅說着搶過尚哲手裏的球投進了一個，挑眉道，“我三分。”

“你丫偷襲！還沒說開始呢！”

“也沒說沒開始。”

“你給我等着！”

那天明悅異常地認真，認真得有點暴力，仿佛那是一場關乎祖國榮譽人民生死存亡的聖戰。尚哲有些吃驚，倒也沒在意。只是被他熏陶得也認真起來。如果此時尤納斯正好路過，一定會挖他倆去國家隊。

兩人在技術上不相上下，但明悅在體力上終究遜了尚哲一籌。漸漸地力不從心。

“我去買瓶水。”尚哲把球扔給明悅，朝入口處的水吧去了。

明悅看了一眼尚哲的背影，轉身走到圍牆邊的草地，随意坐了下來，精疲力盡。

明悅接過尚哲丢過來的冰水，沒頭沒腦地問了句，“你喜歡雨木嗎？”

尚哲愣了愣，“性格嗎？她性格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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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歡她。”

“我知道啊。全世界差不多都知道了。”

“可是她有喜歡的人。”明悅看着對面的排球場，喝了一大口水。

“哪個系的？哪個年級的？我認識嗎？”尚哲疑惑道。

明悅終于轉頭面對着尚哲，盯了他幾秒，又轉回頭看着遠方，“不認識。”

尚哲再想說什麽時，明悅已起身，“我餓了。我們去吃飯吧。”

某個周末的晚上，我去了彼岸時光，程一約會去了，莫麗回宿舍拿東西，只有清晨在。

曾經即使對坐着不說話也不覺尴尬的兩個人，不知從何時開始，獨處時會感覺不自在。于是相互問好後，各自都忙碌着或假裝忙碌着事情。

最終，清晨打破了這沉默。

“莫麗，你跟尚哲，沒有可能了嗎？”她猶豫了很久，終于問出口。

莫麗折疊衣服的手頓了頓，然後點頭，沒有看清晨，“嗯。”

“你喜歡艾野嗎？”

“……喜歡。”

“因為他有錢？”

清晨在問出口的那一剎就後悔了，可是當時她像中魔一般不能自控。

莫麗終于回頭，深深看着清晨，她感覺到被挑釁，被輕蔑，甚至，被踐踏。因為面前質問她的人，是清晨，她最好的姐妹。

莫麗輕笑，“對呀，因為他有錢，我最喜歡錢了。不可以嗎？”

清晨不是多管閑事之人，即便親密如姐妹，她亦不幹涉不過問別人的私事。所以，這一天她對莫麗的勸說，我只能解釋為一個例外，或者，一種複雜情感推動下的不由自主。

清晨咬緊嘴唇，直視着莫麗，許久，她再次開口，“莫麗，你不該這麽放棄自己。你還年輕，又漂亮，也受了高等教育，未來一定會很好。你跟艾野才認識多久，你了解他嗎？我知道你生活得很艱難，但這不該成為你堕落的理由。他那麽輕易地愛上你，将來也會輕易地丢下你愛上別人。這是有錢人的愛情游戲，莫麗，你玩兒不起……”

莫麗的胸腔劇烈地起伏着，面部肌肉也因過分用力而幾分扭曲，握着拳頭，指甲幾乎嵌進肉裏，她終于抑制不住，打斷清晨，冷笑地看着她，“我堕落？我放棄自己？清晨，你不是我，你沒受過那些苦，當然可以這麽雲淡風輕地對我指指點點。你又怎麽知道他不是認真的？就算我是灰姑娘，就沒有遇見王子的權力嗎？清晨，你含着金湯匙出生，這宿舍最沒資格說我的人就是你！還有，你真以為你跟路力能白頭偕老嗎？他既沒有和你同等的文憑，也沒有和你相當的家境，就算你能矢志不渝，你的父母會接受他嗎？他又要以怎樣的心情面對你？你們注定是不會有結果的！”

“莫麗，我在說你的事情，為什麽扯上路力！我愛他，他也愛我，我們一定會在一起！你愛慕虛榮，利欲熏心，背叛了尚哲，将來艾野也會這麽對你的！”

某種程度上，清晨是被戳中了痛處，惱羞成怒。她跟路力之間早已出現裂痕。那是與金錢無關的、因精神層次的落差和價值取向的迥異而産生的巨大鴻溝，無從跨越，無力彌補。只是她放不下這麽多年的情義，自欺欺人，從不願意承認。

莫麗冷哼一聲，“‘愛’，你知道什麽是愛嗎？你們分開四年了，你們在一起的時間加起來有四十天嗎？他有沒有改變、變了多少，你清楚嗎？清晨，你愛上的不過是年少無知時一段青澀的回憶而已。我跟艾野能走多遠我不在乎，反正我也沒什麽可輸的，用不着你來替我操心。我們就各自管好自己吧，在感情這條路上，沒有那麽多對錯。我還有事，先走了。”

說完莫麗在鏡子中整理了一下妝容，淡然地推門離開。

清晨蓄積已久的眼淚傾瀉而出。

相互關心的兩個人，相互傷害起來，比兩個陌生人要得心應手十倍，百倍。因為她們彼此在意，彼此了解，知道對方防守最弱最不堪一擊的地方，只要她想，每一招，每一式，都可以至對方于死地。所以莫麗匆匆地走掉，因為她知道，她和清晨都已失控，說了最不該說的話，這一刻，離開是唯一停止傷害的方式。她始終是善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