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生辰
一個月跟一年,對虞思萌來講都是一天又一天的過,并沒有什麽太大的區別。
等入了冬,天氣轉冷了,虞思萌出去玩時便覺得氣候已經有大變了,只不過是紫雲峰上四季如春,難以察覺而已,這次正巧逢上了一位百花峰的師姐生辰。
虞思萌跟着一道兒慶生,熱熱鬧鬧了好一會,心中忽然生出一點憧憬來,便想起了自己的生辰來,天殘老人當年與她說得很仔細,還将她的生辰刻在玉牌上挂在脖子裏。她于是問了百花峰的師姐們如今是什麽時候了,讨了一本黃歷來看時間,滿心期待着自己的生辰。
而作為唯一可能給她準備禮物跟舉辦生日的人,荊淼自然是義不容辭的第一個被強迫得知了這件事。
十月初九,立冬,己亥月,甲午日。
寒木向陽,印旺生身,擁坐財祿,大富大貴,貴不可言之命。
這話當然不是荊淼說的,而是張陽羽的回信裏提及的。在謝道閉關後沒有多久,荊淼只當張陽羽有什麽事情,而自己熟睡一月錯過,便給他書信了一封,結果張陽羽只是想抓個聊八卦的小夥伴,一來二去就時常傳信,因此聊上了。
這次也不例外,他只是稍提了提虞思萌的生辰,希望張陽羽可以想點小姑娘喜歡的東西,結果張陽羽卻送了這麽一封感慨的回複過來,還帶着一個小撥浪鼓,明明白白的注明了是張陽羽所贈——因為撥浪鼓的兩面寫着‘張陽羽哥哥所贈’。
荊淼平生第一次見到如此厚顏之人。
既然對八卦五行全然不通,送禮方面也稍遜了他人一些,荊淼就格外關注了一下當天的情況。
宜祭祀、沐浴、作竈、掃舍。忌求病、治病、合壽木。
因為身上多是他人所賜的禮物,荊淼左思右想也沒有什麽能送出手的禮物來,很是苦惱了一陣。倒是甘梧早早就備好了水果,神态高傲蠻橫無比,瞧着荊淼的眼神裏有着明顯無比的鄙視。
荊淼只好去找人幫忙,他熟悉的也沒有幾個,便只能去麻煩風靜聆,風靜聆也很吃驚,兩人對坐着苦惱了一陣,最終拍案決定做個小木雕給虞思萌玩。東西不好送重複的,風靜聆不知道也就罷了,如今知道了,自然是要聊表一下心意的,但卻也不大清楚自己該送些什麽。
兩人大眼瞪小眼了好一會兒,天不知不覺就暗了,荊淼急急趕回了紫雲峰,虞思萌正趴在石頭上大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眼淚流了一臉。荊淼便過去坐在她身旁喚她,虞思萌一擡頭看見他回來了,頓時抹了抹臉上的淚珠,撲到荊淼懷裏放聲嚎哭起來,雙手摟着他的脖子哽咽道:“師兄!萌萌還以為你不回來了!”
虞思萌把臉挨在荊淼身上抹眼淚,毫無所覺的說道:“爹爹跟娘親就是這樣的,走了就不回來了。”她垂着頭,似乎也不覺得自己說出了怎樣悲慘的話來,只是可憐兮兮的擦着淚,抽抽噎噎的。
荊淼心中不由生出可憐與同情來,就将虞思萌摟在懷裏輕輕拍了拍,摸着她軟軟的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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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之後荊淼只能是趁着虞思萌睡覺或者出去玩時去找風靜聆碰頭,兩個大男人一塊兒研究怎麽做小玩意。風靜聆知他性情沉靜,不愛聲張,也從未叫任何人知曉,說來也怪,不知是不是生辰的時日近了,黑鏡的尾巴好像越發見禿了一大塊。
風靜聆看着也不像是做這種事的人……不過倒也不定然,荊淼還沒忘記風靜聆弄壞妙筆真人畫畫的事兒呢。
虞思萌來山上已經有三年了,但謝道也從未給她辦過生日,可算是小姑娘離開家人後生平頭一遭,荊淼雖不像女子那般心思細膩,卻也想努力做的盡量好些。
時日慢慢近了,虞思萌愈發不怎麽出去玩了,時常纏着荊淼問他要送自己什麽禮物,荊淼就問她想要什麽。虞思萌歪頭想了想,卻說自己希望一輩子都跟師兄師尊在一塊兒,別的就什麽都不要了。
荊淼不知她家中情況,但聽虞思萌幾次無心童語,約莫猜到她極年幼時便與父母分離,五六歲又叫天殘老人托付給謝道,平日雖看着高高興興,卻很怕孤身一人。
本來荊淼只打算精細的雕刻一只小兔子送給虞思萌,聽完虞思萌的願望後,便換了想法,時間已經不大夠了,荊淼木工不大純熟,就做的粗糙了些,不過總算在虞思萌生辰的前一天趕完了工。
十月初九這一日,虞思萌起了個大早,天還沒亮就醒了,她也不管外頭天是不是灰的,穿上衣裳就跑來敲荊淼的門。荊淼還在休息,虞思萌就像只啄木鳥一樣不知疲憊的“篤篤篤”敲着門,一副不開門就決不罷休的模樣。
荊淼只能打着哈欠起來,他之前抽空去山下定做了一套衣裳,并不是什麽厲害的法衣,布料也只是再普通不過的絲綢絹布,但樣式很秀美,正适合虞思萌這年紀的小姑娘。天鑒宗雖然有換洗的衣裳,可大多數都帶着門派特色,顏色偏莊重些,平日裏穿也就罷了,生辰還是穿的活潑些比較好。
他從衣櫃裏将包裹取出來,将門打開了,虞思萌跌了個踉跄,扒住荊淼的腿,歡喜道:“師兄師兄!今天是萌萌的生辰!”
“師兄知道。”荊淼微微笑了笑,将虞思萌從膝頭帶起站好,把包裹往虞思萌懷裏一遞,柔聲道,“師兄去燒水,你準備準備,自己好好沐浴一番。”
虞思萌把頭往包袱裏一埋,小狗似的嗅了嗅,眼睛一亮:“好香呀!跟師兄衣服上的香氣一樣!”
修仙人有些事很方便,比如說做刨冰,比如說燒水,有時候荊淼也覺得自己真是有夠不務正業的。他燒好一桶水運到虞思萌房裏後就由着小姑娘自己努力,他還有許多事情要忙。
甘梧一宿沒睡,大概是把整個紫雲峰的花都給揪禿了,得意洋洋的在正廳裏擺了一座小山般的花,有些還帶着再新鮮不過的晨露。荊淼只能用點法術讓它們看起來整整齊齊,将整個正廳布置成了一個花室般的所在。
至于那些夾雜着的枯草跟塵土則被打掃的幹幹淨淨,甘梧還順便把地板擦了擦。
虞思萌洗了澡,換了新衣服,臉上因熱氣蒸騰的嫣紅還沒有散去,粉雕玉琢的,穿着身粉色的小袖裳,倒是有點人比花嬌的意味。因為入冬了,荊淼還多買了件貂裘,本來是叫虞思萌出門玩時披上的,但這會兒虞思萌貪好看,也一塊兒穿上了。
她圓潤可愛的小臉蛋埋在雪白的柔軟毛領裏,雖額頭已經微微見汗了,卻仍然不肯脫下,只在荊淼面前滴溜溜的轉圈,要他看自己穿得好不好看。荊淼誇了她一頓,甘梧懶洋洋的坐在桌子上,嗤笑了一聲。
虞思萌便跑去要撓甘梧的癢癢,但是她今日換了身新衣服,仿佛整個人都端莊淑女了一般,提着裙,小步小步的走,她的繡花鞋也是新的,鞋子上各有一個毛球球,小仙女兒似得。
既然虞思萌貪好看,荊淼也不會勉強她脫下,想着小姑娘自己熱得不行了自然會脫的。早飯與中午都匆匆帶過,虞思萌跟着甘梧一塊兒去蕩秋千,總算把那厚重生熱的貂裘給脫下放在了椅子上,她似乎也知道晚上才是重頭戲,便一日都端端正正的,不敢放肆的太過。
日落西山時分,風靜聆來了,還帶了一位客人——蘇卿,荊淼趕緊泡了茶,結果蘇卿動都沒動,稚氣的面孔上微微露出點不滿來,然後冷哼了一聲道:“不必拘束,什麽時候上菜。”
風靜聆不動聲色的喝了口茶,然後淡淡道:“師尊喝茶。”
蘇卿就鼓着臉不說話了,他模樣看起來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脾氣性格仿佛也只有十五六歲一般,很是直來直往的。荊淼喜歡跟直腸子的人打交道,就笑了笑,折了個紙鶴去讓甘梧跟虞思萌回來吃飯,自己則将飯菜端上來。
荊淼不是什麽大廚,做的飯菜都是一些家常小菜,只是今天生日,四菜一湯改成八菜兩湯,蒸了現買的壽包,再多準備也就沒有了。
紙鶴飛出去沒多久,虞思萌就風一般的刮了回來,懷裏抱着甘梧,明亮的雙眸帶着點歡喜的期盼,見着風靜聆跟蘇卿坐着,也甜甜的打招呼:“蘇師叔,風哥哥。”
二人也都應了。
吃飯之前先送禮,甘梧第一個示好,他從自己的小袋裏掏出一個花環戴在了虞思萌的頭發上,虞思萌驚喜的歡呼了一聲,把頭拱到甘梧懷裏蹭了蹭,差點沒把甘梧整個猴子給掀翻出去。
荊淼先給了張陽羽的撥浪鼓,說是師兄的朋友所送的,虞思萌心裏很喜歡,卻怕好像自己太幼稚一般,嘴硬道:“師兄的朋友哥哥真是孩子氣。”
衆人聽了不由哈哈大笑起來,虞思萌面上一臊,纏着荊淼要他的禮物,荊淼就從袖子裏摸出三只不大精細的兔子來,一大一中一小,分別對應他們師徒三人,說是以後晚上害怕,兔子就像師尊跟師兄一樣陪着她。
虞思萌聽了,便吧啦吧啦的掉起眼淚來,将三只兔子摟在懷裏,抽着鼻子狠狠的點了點頭應道:“嗯!”
風靜聆送了一塊長命鎖,銀制的,寫着“福壽萬年”,鎖下垂着幾片奪目美麗的黑色翎羽——荊淼可算找到黑鏡禿屁股的原因了。他說話也十分客氣,只道:“我瞧你沒有,便越俎代庖一番,希望不要見怪,多少是個福氣。”
虞思萌把眼淚擦了,也歡歡喜喜的拱過頭去讓風靜聆給她戴上,擡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又軟又甜的對風靜聆道:“謝謝哥哥!”
這一轉頭,就看到了蘇卿,虞思萌便露出了十分期盼的表情。
“我可沒有準備。”蘇卿繃着臉,硬氣道,“靜聆不是已經送過了嗎?”
虞思萌也不說話,只是露出十分失落的表情來,風靜聆與荊淼便“譴責”的看向蘇卿,蘇卿被看得沒辦法,就撇撇嘴道:“禮物倒是沒有,這樣吧,我給你講講故事吧,聽說你很喜歡聽?”
“好啊好啊!”虞思萌的臉立刻亮了起來,急忙舉起小手鼓掌,“師叔快說!”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這章是寫明虞思萌的性格形成問題她的乖巧原因跟本身具有孩子氣的特性形成的有些複雜的情況。
想想謝道也是……徒弟倆都這麽苦逼=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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