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談情說愛

喝了幾碗茶,也不知道是謝道搗鬼,還是段春浮自己的确來了情況,他煞有其事的把茶杯一放,一臉嚴肅的憋出一句。

“人有三急,我先走一步!”

荊淼想了想,覺得段春浮看着的确是很急,卻不像是內急,結果就見着謝道把眼睛一睜,微微笑着望他。

原來是急人不急事。

“你剛剛是不是吓他了?”荊淼輕聲細語的同謝道講話,不知道為什麽,自從尋到謝道之後,荊淼總覺得他與謝道之間那種無形的距離驀然拉近了許多,尤其是謝道展露出他全然稚氣的一面之後。

謝道一起來,轉了個身,見荊淼沒坐正回去,就孩子氣的往前傾了傾身體,與荊淼鼻尖對着鼻尖,亮晶晶的眼睛望着他,黑漆漆如鴉羽般的睫毛都像是要纏在一塊。

“我不喜歡我們在一起的時候有別人。”

他說出的話,也孩子氣的很,卻又透着一股子認真無比的勁兒,荊淼心裏頭微微一動,剛要笑,但想起他對蒼烏拔劍的事,卻又笑不出來了。然而一個人直來直往,總比藏得城府深沉要好一些,荊淼最終也只能這麽寬慰自己。

“師尊,這裏的事情了結之後,我就要回去了。”荊淼不閃也不避,就着這樣的姿勢與謝道說話。

“好啊。”謝道小心翼翼的點了點頭,兩個人的鼻尖蹭來蹭去的,惹得荊淼輕輕笑出聲來,謝道卻錯開了身,把頭埋在荊淼的肩窩裏,臉上露出了一點笑意,“我跟你一起走,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荊淼伸手撫着他的背,微微垂下頭,與他如鴛鴦一般交頸依偎,低低的應了一聲:“好,咱們再也不分開了。對了,我聽春浮說,你在這兒許久,是那位叫做殷仲春的道友一直在照顧你,是嗎?”

他說話倒是委婉客氣。

“不是。”謝道想也沒想,就搖了搖頭,頭發在荊淼肩窩裏蹭着,有些發癢,“不過要跟紅鳥兒說一聲。”

荊淼就應了一聲,倒不知道紅鳥兒是誰,似乎是個人的外號,卻也說不好是不是謝道養的寵物,就好比甘梧似得。

“事情恐怕還要一陣,你要不要想想有什麽需要帶上的?”荊淼又說道。

“有啊。”謝道神情嚴肅的坐直起身,握着荊淼的雙肩,一臉認真的說道,“你千萬要記得把我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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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淼不由得失笑,謝道見他笑了,也不由得歡喜十分。

“對了。”荊淼忽然想起了什麽,他輕輕将謝道的手打肩頭拂下,伸手挽起了發,手指沒入衣領之中,慢慢摸索着脖子處系着的紅繩。他平日穿得嚴嚴實實,似是除了一雙手與一張臉,哪裏都不肯漏出來,這會兒頭發微微亂了些,露出纖長的頸部曲線來,大概是常年掩在長發後,肌膚潔白如雪。

荊淼終于摸到了那根紅線,便用指頭勾住,慢慢的扯出了領子,一條細細的鮮紅襯着雪白,謝道像是忽然被奪去了目光,竟舍不得收回片刻。

仿佛有什麽東西在謝道的胸膛裏燒了起來,他瞧着荊淼不起波瀾的神情,卻只覺得喉嚨幹渴的厲害,太陽穴突突的跳動着,但是謝道并沒有感覺到憤怒,反而有一種針紮般的痛苦在刺激着他。

這感覺對謝道實在是很陌生,因此他只是貪婪的,近乎可怖的盯着荊淼,像是一頭饑餓到幾乎發狂的饕餮。

荊淼終于把那條月牙墜子拿了下來,他用手指纏着線,伸手去碰謝道的脖子。謝道下意識避開了,又磨磨蹭蹭的挪回來,擡着眸,對荊淼略帶了點讨好的笑了笑,又甜又膩,荊淼就将月牙墜子攤在掌心裏給他看:“這是我爹留給我的最後一樣東西,雖然不是什麽稀罕的東西,可我戴了很多年了,今天給你當個定情信物,你不要的話我就戴回去了。”

“我要!”謝道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又磨磨蹭蹭的擡起了頭,像是極不習慣對人露出要害的猛獸。

荊淼無奈的搖了搖頭,将那紅繩給謝道系上,謝道看起來似乎有些不安,悶悶不樂的靠在荊淼的懷裏,直到荊淼幫他把繩子壓進領子裏頭後松開了手,他看起來才松了口氣。

“不能放在外面嗎?”謝道摸了摸脖子,只感覺那月牙墜子滑進了衣物裏,貼着自己的胸口,似乎還帶着荊淼未散的體溫,鼻下萦繞的苦香淡淡的,像是整個人都被荊淼抱在了一起。

“這又不是什麽寶貝,放外面哪天指不定就沒了。”荊淼哭笑不得,“它只是凡物,磕着碰着都容易碎。”

謝道面容上就生了點困窘,垂着頭,連帶着摸脖子的手勁兒都小了大半,說道:“碰不了摔不得,還不讓戴在外面炫耀,這還不叫寶貝啊。”

荊淼竟一下子無言以對。

師尊就算失憶了也還是師尊,說話就是這麽不容反駁。

“那你就好好收着吧。”荊淼好笑的伸手壓了壓謝道的胸口,順着他的話說,“按着心意來講,這的确是個寶貝,我這輩子也只送給你一個,再沒有別的了。”

謝道捂着心口,睜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荊淼,頗有幾分無賴的問他:“是沒有別的東西送我了,還是沒有別的人了?”

“你想要哪個?”

“我想要後一個。”謝道湊過來,偷偷親在荊淼的嘴角,笑嘻嘻道。

荊淼也由得他親,只說:“那你就錯了,兩個都是。”他這句話本來是想逗一逗謝道的,卻豈料謝道并不是十分的失落,反而一臉興奮的捂住了胸口,心中頓時好奇,不由問他,“你怎麽了。”

“那這就是獨一無二的了。”謝道神情裏帶了點神秘兮兮,笑道,“我決不讓別人看它一眼。”

“那倒不必。”荊淼心裏一暖,也湊過去在謝道唇邊輕輕吻了一下。

他們倆膩在一起似乎也不嫌枯燥,只說一些旁人聽來再無聊不過,自己卻覺得興趣斐然的話。等稍晚一些,兩個人就坐在庭院裏看星星,望川界的天空與天鑒宗的也并沒有什麽不同,但要是較真起來,大概只能說月亮看起來比較遠。

荊淼在望星閣呆了許久,因為工作需要對星辰變幻多少掌握了一點規律,算是半個天文(被迫)愛好者。他那時只是為了更好的找尋資料,免得麻煩弟子們,這會兒卻正好派上用處,細細給謝道講起星空來。

浩瀚蒼穹,無垠星空,兩個修道人的眼力自然遠勝凡人,兩人的頭依偎在一塊兒,漫無目标的閑侃着。

荊淼仰頭望着星空,謝道卻看着看着,忽然轉過頭,呆呆的凝視着荊淼的側面。

他生得真好看。

千言萬語也尚不能描繪出他模樣的萬分之一好看,謝道有時候窮極無聊了,也總會想着自己喜歡的模樣,怎樣的眉毛,怎樣的眼睛,怎樣的鼻子嘴巴,生得應該是豔麗還是秀氣,是一身正氣,還是潇灑自在。

但荊淼的模樣,不是謝道格外喜歡的那樣,只是每一處都生得自然無比,毫無一絲缺漏,妥妥帖帖的,就是謝道心裏的那樣。

謝道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有個人明明與他所想的完全不相符合,卻又叫他喜歡到了骨子裏去。

大概是因為他是荊淼。

而世上也只有一個荊淼,唯一一個,獨一無二的。

“師尊,也許你不記得了,但咱們住在紫雲峰上,等你回去了,說不準我們就可以把師妹接回來了。”荊淼不知道什麽時候把目光收了回來,他凝視着謝道,輕聲道,“然後等掌門他們同意了,我們三個人就一起出去雲游,去哪裏都好,去什麽地方都行。”

謝道看了他好一會兒,心裏忽然冒出無數個問題來,第一個是紫雲峰是什麽地方,第二個是師妹是誰,第三個是我們出去玩為什麽要經過掌門同意……

但是他最後哪個也沒有問,只是對荊淼說道:“這個忘記了也很可惜。”

荊淼聽了,就笑起來。

不知道為什麽,謝道總覺得荊淼明明完全看穿了自己的心思,卻又什麽都不吐露出來,但是要他去問荊淼是否看出自己什麽也想不起來,又怕荊淼聽了心裏傷心,就吶吶的坐着,有點不知所措。

他生平第一次喜歡一個人,也是生平第一次,如此的手足無措。

想把所有好的一切都捧到對方的面前,卻又覺得自己做什麽說什麽都亂七八糟的很,生怕言行舉止裏稍有不慎,就叫對方生氣難過。

“記不起來又沒有什麽。”荊淼慢慢伸出手去,狀若無事的抓住了謝道的手,修長的手指靈活又緩慢的動彈着,在黑暗之中十指相扣,他微微紅了紅臉,小聲說道,“反正沒有錯過,這不就好了嗎?”

明明比牽手更為親密的事情做來也毫無羞赧之意,但不知道為什麽,這會兒跟謝道十指相扣,反倒有一種緊密相連的奇妙感。

荊淼垂着頭,只覺得血氣沖上腦門,一路燒到耳後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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