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進村第二天

程迎夏莫名其妙感覺自己心情變晴朗,連小屁孩們在耳邊的聒噪都不再介意,更懶得跟他們講道理,咧開嘴對小花說了聲:“小花,我們回家。”

小花應了聲好,開開心心地跟上,後面一群小孩還在七嘴八舌,程迎夏将之抛諸腦後,往最深處的家裏走。

路上兩人并肩同行,程迎夏提了提背上快要掉下來的筐,艱難地扭過身子,說:“小花。”

小花聽見人叫她,扭頭看過去,程迎夏一雙明眸流轉着熠熠光彩,眼睛好似有話要說。

她問:“怎麽了姐姐?”

程迎夏再次朝她露出潔白的牙齒,開口不是霸道的命令而是帶着高興的感嘆:“你以後要多笑一笑。”

小花抿了抿唇,不知道程迎夏為什麽會突然這樣說,她是個愛笑的女孩,微笑算是她最擅長的事情之一,不管境況如何,她每天都在笑的。

就像現在,她也是笑着在同程迎夏說話,盡管她正因此受到對方的質疑。

見小花滿臉的不明所以,程迎夏再解釋了一番:“不是現在這種笑,像剛才那樣……”

是真的在表達情緒,而不是千篇一律的假笑,扮演快樂。

那種姿态程迎夏不知道別人怎麽想的,她一眼便能看穿,并因此而感到別扭,小花時常笑不及眼底的模樣讓她心不自覺地下墜,垂吊着,梗塞着,而不能清楚明白地說出來。

某種意義上是很傷人的話。

“你要再開心一點。”程迎夏找不出更好的描述,也知道有些話不好說出口,只簡單表達了自己的想法,“姐姐喜歡開心的小孩,知道嗎?”

簡簡單單的一句叮咛,令蘇小花情緒有些崩塌,她匆匆轉回頭低垂着眸,避開程迎夏的視線,掩飾一瞬間來不及控制的表情和變得失落的眼神。

程迎夏是懂她的。

但蘇小花寧願程迎夏不要懂,自己不值得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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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眶慢慢慢慢充盈起熱氣,微酸的鼻頭也突然跟着輕輕顫抖,她眨眨眼睛将眼淚逼退回去,不想讓程迎夏再瞧出她的軟弱。

“知道了。”小花盡量壓抑情緒裏的反常,用平和的聲音回答。

“知道就好。”程迎夏哼哼兩聲,既是“不滿”,也是對她的回答十分滿意。

程迎夏也不是個太細心的人,小花這麽迅速的心情變化她捕捉不到,只感覺背上的籮筐越發的沉,壓的她快喘不過氣來。

這份生理上的沉重也轉移了她的注意力,放在了背後重物上,使得她對外界變化變得不那麽敏銳,自然也注意不到小花瞬間的情緒波動。

“趕緊回去吧,重死我了。”她懷疑自己背上都已經壓出血印了。

小花神色已如常,聽話地答了聲好,以表接受這個提議。

後面兩人加快了腳步,匆匆趕回家,放下背簍的那一瞬間程迎夏才真正得以解脫。

捶打着酸痛的肩頸和胳膊,她看見小花跟沒事人兒事的又開始忙裏忙外,吃驚又心疼。

明明對方年齡、身板都比自己要小,對這些糙活卻如此熟練,仿佛渾身充滿能量,跟個小大人似的已經擔負起一個家,且從沒聽她抱怨過一句。

反觀自己……算了,菜得安詳。

下午說是去幫忙,其實活都是小花一個人幹的,她作為一個愛偷懶的旁觀者,沒幹兩下就喊累,只是回來的時候幫拿了東西,根本不值得一提。

新一天的白晝又快結束了,小花怕程迎夏餓着,加快速度忙活完早早做了飯,還是早上的飯菜,熱一熱又是湊活一頓。

程迎夏沒有再挑剔,老老實實地跟中午一樣吃完了,填飽肚子而已,只能機械般進食。

今天天氣其實是很熱的,雖沒做多少事,但怎麽說也是頭頂烈日出去跑了一趟,出了一身的汗,衣服粘在身上濕答答黏糊糊的,不舒服的緊。

程迎夏這才想起來自己昨天光顧着生悶氣,澡都沒洗就睡下了,現在扯着領口抽抽鼻子聞一聞,莫名感覺有一股馊味,酸酸臭臭,幽幽散發出來,令她蹙起了眉頭。

髒死了。

今天說什麽也得洗個澡。

“小花。”她遠遠地叫着,就是懶得動一下自己去。

小花聽見呼喚匆忙從廚房出來,問她怎麽了。

“我想洗澡。”程迎夏态度懇切,眼神真誠,一改往日愛搭不理的作風。

她太想洗個澡了。

小花對她的要求認真提議:“可以沖涼,也有木桶可以泡澡,姐姐你想要怎麽洗?”

程迎夏兩腿一蹬站了起來:“帶我看看啥木桶。”等看看才能決定啊。

小花領着她去空蕩的偏房看了一眼,就是普普通通的木桶,大木桶,舊了點,躺進去不會塌就成。

程迎夏當下做了決定:“行了,就這個吧,我泡個澡。”

她這麽累了一天,泡個澡比較爽快。

“好,那姐姐你再等會兒,我去燒熱水。”不浪費多餘的時間,小花說完這句話就返回了廚房提了桶水開始生火燒熱。

程迎夏四處溜達着,等水燒開,期間還被蚊子叮咬許多次,死于她手中的蚊子不說十幾只也得有五六個了,還活着的在耳邊嗡嗡個不停,煩死個人。

十幾分鐘後,水燒開了,小花把熱水提到了澡房裏,倒進木桶再兌冷水調好溫度,才出來叫她去洗澡。

程迎夏随小花返回澡房,享受她貼心周到的一條龍服務,最後等她打點好一切目送她離開澡房。

小花出去的時候輕輕帶上了門。

程迎夏在人離開後快速脫掉了衣服,一腳踏進木桶裏,最後躺下,整個身體沒入,埋在水裏,只露出個頭和上胳膊。

水溫經由小花調試得剛剛好,溫溫熱熱的,柔柔包裹着身子,她舒服地蜷起了腳趾,滿意地發出一聲喟嘆,閉着眼睛開始享受這份惬意。

夏末的氣溫也着實高了些,泡熱水澡必然是會出汗的,所以程迎夏在撥動水面清洗皮膚表面的粘膩物質與污垢時,時不時要擡手擦擦額頭上不斷生起的新汗。

即便是這樣,汗水還是順着皮膚不停往下流淌,直到後來水涼了些,才沒有繼續蒸桑拿般大汗淋漓。

程迎夏這個澡洗了很久很久,久到門外的小花擔心她是不是在木桶裏睡着了,而水涼的快,睡在涼水裏容易感冒。

小花思慮三分,悄悄踱步到了門前,敲了敲門,詢問:“姐姐?”

“睡着了麽?”

裏面無人響應。

又提高音量喊了她幾聲,依然靜悄悄的。

小花愈發焦急,敲門的手又重了些,蜷起的指關節落在木板門上發出沉悶的叩叩聲。

或許是古樸的木門年久失修,磨損嚴重,關不嚴實,在力的作用下吱呀一聲悄悄現出一條縫。

小花不是有意偷看別人洗澡的,但意外之中她還是看到了。

程迎夏歪着脖子,手搭在木桶邊沿,靠着桶壁合上眼眸,睡着了。

從狹小的門縫裏,小花看見她酮體雪白,手臂和鎖骨的肌膚上還殘留着還來不及蒸發的水珠,剔透晶瑩,大半身體藏在水裏,只有上半身與空氣親密接觸。

程迎夏的手臂上方有紋身,紋了一束向日葵,上了顏色,正開的熱烈,吸引了小花的注意,但小花不知道什麽是紋身,以為那是畫上去的。

白天程迎夏穿的短袖,不長的袖口正好遮擋住了畫像,所以到現在小花才不經意發現有這樣一個東西。

向日葵,像她,生機勃勃,張揚又熱烈。

小花不敢再往下看,匆匆忙忙低下頭,雖然也沒見到什麽了不得的東西,但還是因為面前一具年輕美好的□□,和自己無意的打擾和偷看,不自覺羞紅了臉頰。

而她低頭瞧見黑黢黢而又幹癟的自己,羞赧化為失落,心中悄然升起潛藏已久自卑。

人跟人生而是不同的。

不到十天兩人便要分道揚镳,到時程迎夏回到自己的城市,她待在她的小家,可能以後都不會再見面了。

她們是兩個世界的人。

逗留沉慮半晌,小花打起精神,又提聲喊了句姐姐,試圖将她叫醒。

程迎夏半夢半醒間聽見小花的叫聲,真陡然驚醒過來,手劃拉兩下感受周圍已經涼掉的清水,才明白自己躺在泡澡桶裏就睡着了。

唔,可能是因為今天太累了,所以老是感覺很困,也因為泡澡水太舒服,勾引人打瞌睡。

“姐姐,洗完了就快點起來吧。”小花聽見裏面動靜,知道她已經醒來,再提醒了一句,便悄悄走開。

程迎夏朝門外回答一句“好”,嘩啦從水裏站出來,邁出澡盆子快速地擦洗身體,穿好衣服,從裏邊出來。

拿着髒衣服回到房間,小花要了過去,說她明天一起洗,程迎夏假模假樣推辭兩句之後愉快地将之交給了小花,因為她不會洗衣服。

小花拿着她的髒衣服出去,程迎夏便獨自坐在床上,注意力渙散,感知到該死的蚊子又來了,在四周嗡嗡地響,就是不知道它具體在哪兒。

左瞧右瞧,剛好瞧見一只大家夥,她想也沒想抓起一旁的小馬甲扔了過去。

然後“嘭”的一聲,眼前突然變得漆黑一片,好像有什麽東西裂開了。

“小花!!!”

在外邊歸納髒衣服的小花聽見爆裂聲之後又聽見程迎夏狂躁的聲音,急匆匆放下手裏的東西又折返回來。

房間裏沒一絲光線,小花是伸手摸着黑蹑手蹑腳進屋的。

“怎麽了姐姐?”她同程迎夏溝通着。

“怎麽回事啊,什麽東西炸了,怎麽突然停電了。”程迎夏眨着眼睛,好不習慣這樣的黑暗。

方才那一聲巨響……

小花猜測:“燈泡壞了吧。”

“燈泡怎麽會壞啊!”程迎夏氣得錘床,錘完才猛然想起來……

“哦……那是我弄的。”是她方才扔衣服打蚊子不小心砸到電燈泡了。

“呵呵。”程迎夏在黑暗中尴尬發笑,好在小花看不到她的臉,太丢人了。

小花摸索着已經到了床角,再往前摸着被面,她觸碰到了程迎夏的指尖,便再再往前一點,合攏起手指捉住。

“不要怕,我帶你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  麻耶今天更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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