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嚴詩詩“夢魇”是假的,蕭青青夫妻自然怎麽審問丫鬟都得不到想要的結果,碧竹、碧汀兩個大丫鬟忙跪下發誓:
“郡主,奴婢保證,昨夜郡主和二爺離開後,三姑娘一直睡得香噴噴的,中途就沒醒來過,絕對沒有任何人跟三姑娘說過一句話,更別提講畫皮鬼故事吓唬三姑娘了。”
“奴婢也保證,別說昨夜沒人講畫皮了,便是之前的六年,有奴婢和碧汀守着,也絕對沒有哪個膽大的小丫鬟敢用鬼故事吓唬小主子的!”
審問下,大大小小十幾個丫鬟們一個個都快哭了,紛紛說不明白為何小詩詩會陡然夢見畫皮女鬼,蕭青青一個個審視過去,神情和目光不似撒謊,最後只能揮揮手遣散了她們。
“沒人講過畫皮,那咱們詩詩怎會平白無故夢見畫皮女鬼?匪夷所思。”丫鬟散去,東暖閣裏只剩下夫妻倆,蕭青青歪靠在男人肩頭,蹙眉低語。
嚴振山自然也說不出來緣由,夫妻倆靠在一處猜測各種可能,最後抱嬌妻坐在腿上,把玩手指道:
“想不明白就別想了,清除詩詩心頭的恐懼感是第一要務,等會詩詩睡醒了,咱倆多帶她去園子裏玩耍,捉蛐蛐也好,捉螞蚱也好,可得讓她玩開心了,徹底忘掉畫皮女才行。”
蕭青青點點頭,是這個理。
于是,嚴詩詩一覺睡醒後,懵了……
昨兒陪七歲小娃嚴绾绾趴在草地上抓了一天的蚱蜢,今日竟被老大不小的爹娘拉着又去草地上抓了大半日的蚱蜢。
嚴詩詩表示,她不是真的六歲小娃娃,真心不愛玩蚱蜢呀。
但為了不辜負爹娘的用心良苦,嚴詩詩也是拼了,跟在爹爹身後滿草地瘋跑,逮住一只蚱蜢就“哈哈哈”,笑得哈喇子都往外流。
蕭青青還幫着用細線拴住蚱蜢,末端打個圈,挂在女兒的手指頭上,跟遛狗似的。一個上午過去,嚴詩詩十根手指頭上都牽了線,小手一扯,十個蚱蜢齊齊蹦跶……
那場面堪稱壯觀!
一旁的丫鬟都看呆了,蚱蜢居然還可以這麽玩!虧郡主和二爺想得出來!
感受着爹娘濃濃的愛,嚴詩詩玩到後來呀,是真當自己六歲的小娃娃了,跟爹爹一塊瘋玩,時不時瞅一眼站立一旁用帕子捂嘴偷笑的娘親。
一家三口正樂呵呵玩着時,大丫鬟如玉走過來笑道:“啓禀郡主和二爺,四爺帶了表姑娘進府了,人已經到了老夫人的榮安堂了。”
蕭青青一聽,忙讓瘋玩的父女倆停下來,準備回房換上見客的衣裳,要去老夫人的榮安堂見客了。
——
蕭青青給女兒重新梳了個雙丫髻,一身粉嫩嫩的春日襦裙,美得像小仙女。
嚴詩詩可興奮了,兩手牽着爹娘走中間,一路催着“快走,快走,再快點啦!”
将六歲小娃娃即将見客的興奮勁,演繹得惟妙惟肖。
“好!”嚴振山一口應下,牽住女兒小手就大步走起來。
蕭青青笑着搖頭,這孩子,不過笑歸笑,到底遷就女兒,步子加快了。
“詩詩……”一家三口剛邁進正院大門,四爺嚴振峻望到他們來了,忙走出堂屋來,朝小詩詩招手笑,這個小侄女,他是頂頂喜愛的。
“四叔!”嚴詩詩可沒忘記,上一世四叔對她有多好,就連爹娘死後,她住去了攝政王府,四叔還經常帶冰糖葫蘆去看望她呢,可以說是從小寵愛到大的。
是以,見到四叔啊,小小的嚴詩詩可興奮了,甩開爹娘,邁開兩條小短腿就朝四叔沖了過去。
四爺張開雙臂彎下腰,站在走廊臺階下等着:“來,四叔瞧瞧,大半年不見,我的小詩詩是不是又長肉肉了。”
哪個大姑娘愛聽人家說,自己又長肥了?
聽到這話,嚴詩詩頓時後悔跑過來了,立馬頓住腳步,氣鼓鼓要繞道走。
可晚了,剛要轉身,小身子已被四爺一把抱住,高高舉了起來。四爺故意稱重似的上下颠一颠,眼見小詩詩不高興地撅起了嘴,再哈哈大笑道:
“喲,這大半年過的,一點沒重,還變苗條了呀!真心越來越美了。”
四叔真壞,居然如此逗弄她!
不過小小的嚴詩詩就愛聽四叔的贊美,立馬笑得樂開了花,兩只小梨渦齊齊爬上臉頰。
“二哥,二嫂!”四爺抱着小詩詩,朝走過來的蕭青青夫婦熱情喊道。
蕭青青颔首,雖說四弟是庶子,與丈夫并非一母所出,但在西北這幾年接觸下來,蕭青青對他評價很高,是個能吃苦耐勞,又有本事的。這次北漠之戰,也跟丈夫一樣,立下了大功,過幾日,皇上必有嘉獎。
說不定能越級提拔,一舉成為三品大将,年僅二十,絕對的青年才俊啊。
嚴振山對這個四弟也很滿意,拍拍四弟肩膀,道:“這兩日,辛苦了!”指的自然是自己離隊歸家,四弟照顧玉蝶表妹,以及帶隊大軍的事。
“詩詩,你表姑姑來了,快來見客。”堂屋裏,老夫人正拉着方玉蝶的手,親親熱熱說話呢,陡然聽到兒子一家來了,最先想起的是她的親孫女小詩詩,忙喊道。
嚴詩詩正坐在四叔手臂上,小身子被高高抱着呢,聞言,立馬像個六歲小娃娃似的囔囔開了:“表姑姑,表姑姑,四叔快帶我去見表姑姑!”還興奮地兩只小腿亂蹬。
四爺立馬笑着與蕭青青夫婦一塊往堂屋邁去。
方玉蝶原本坐了半張椅子,見嚴振山和蕭青青來了,連忙起身,乖巧立在老夫人一側。也不知是方才嚴詩詩囔囔的話太過熱情,還是怎的,反正嚴詩詩一家三口進來後,方玉蝶白淨的面皮上肉眼可見地湧出一層薄紅。
蕭青青一眼望去,只當方玉蝶面皮薄,見了一群陌生人有些害羞,并未往別處多想。
嚴振山更沒多想。
唯有嚴詩詩知道,這個方玉蝶又跟上一世一般,不知廉恥地愛上了自家爹爹,才會剛與爹爹打個照面,就紅了臉呢。
嚴詩詩心頭不恥歸不恥,卻依舊按照計劃,瞪大了眼珠子望向方玉蝶。
方玉蝶垂眸斂目,一副乖巧又規矩極了的樣子,眼皮都沒敢擡,自然沒察覺到嚴詩詩的目光有異。待蕭青青夫婦朝老夫人見過禮後,方玉蝶才輕盈蓮步,款款上前,朝蕭青青夫婦屈膝行禮:
“玉蝶拜見二表哥,拜見二表嫂……”
真不愧是心機女,方玉蝶見禮時,故意遠離蕭青青,選擇站定在嚴振山跟前,一彎腰一屈膝,柔美纖細的小腰頓時完完整整呈現在男人跟前。
方玉蝶在西北小鎮上,可是出了名的美人,她的這把小蠻腰啊,鎮上的男人就沒有不觊觎的,一個個都恨不得撲上來大力揉上一把呢。
方玉蝶相信,二表哥嚴振山是有眼睛的,定也會跟那些少年一樣,注意到她小蠻腰的與衆不同,相當纖細啊,絕對的不堪一握。
在屈膝行禮的過程中,方玉蝶已經偷偷與蕭青青的腰肢對比過了,蕭青青到底是生過孩子的,保養得再好,也是比不上她這種豆蔻年華的妙齡少女了。
對比過後,方玉蝶越發自信了,二表哥嚴振山但凡是個懂得欣賞美的,就不會對她獨特的腰肢視而不見。
似乎為了親眼見證嚴振山的反應,喊完“二表哥,二表嫂”後,方玉蝶緩緩擡眼,僞裝出一副怯怯的樣子,去瞅嚴振山。
這樣做,自然有風險,但凡碰上個愛吃醋的二表嫂,都能瞧出來她的刻意勾引來——先是故意遠離女主人,站到了男人跟前去,後是暗送秋波。
可方玉蝶絲毫不怕暴露。
一來,她對嚴振山有救命之恩,是絕好的護身符。二來,她是老夫人的嫡親外甥女,有了這層血緣關系,相當于多了另一層護身符。三來,從西北一路同行來京的路上,她日日都規規矩矩,表現得很是怯弱,話不敢多說一句,路也不敢多行一步,整日裏病歪歪嬌嬌弱弱的,嚴振山和四爺都對她印象極好。
你說說,這樣怯弱的小美人,怎麽可能進了京,入了嚴國公府,才第一天第一次見面就陡然性子大變,成了不折不扣的狐媚子呢?
這可能嗎?會有人信嗎?
所以,就算她方玉蝶怯怯看一眼嚴振山,嚴振山也定然不會将她往狐媚子方向想,只當她是沒見過什麽世面的鎮上小姑娘,初進高門府第,面對一屋子陌生人不大适應,心裏想着與他一路同行熟悉點,就不由自主朝他看去了。
至于蕭青青,若能火眼金睛看出來她方玉蝶在赤.裸裸勾引嚴振山,就最好不過了。若蕭青青控制不住脾氣,當場爆發,對她橫加指責,就更是妙極。
到時,方玉蝶怯弱地哭上兩聲,再捂住中過箭的胸口眼淚汪汪喊上兩句“疼”,甚至當場昏厥過去,那麽一切過錯全都歸咎于蕭青青,蕭青青成了名副其實的妒婦了。
你想想,蕭青青面對方玉蝶這個救命恩人,絲毫感激之情都沒有,反倒耿耿于懷方玉蝶與嚴振山一路同行,懷疑表哥表妹暧昧了一路,導致第一次見面就醋意大發,無故耍潑,這樣不明事理毫無心胸的蕭青青,嚴振山還能沒有想法?還能對蕭青青不失望?
不可能的。
一旦失望的種子埋下了,總有一天會生根發芽,開花結果。
打着這樣的算盤,方玉蝶表面怯弱,實則勇敢十足地“怯怯”擡眼,朝嚴振山看去……
卻不曾想,人算不如天算啊。
“哇……”
窩在四叔懷裏的嚴詩詩,突然害怕地大哭起來,一張小嘴張得大大的,哭聲震天響,緊閉雙眼搖着腦袋賣力地哭,連裏頭的嗓子眼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被嚴詩詩一打斷,方玉蝶的表演自然沒人看了,焦點全落在了大哭的嚴詩詩身上。
蕭青青吓了一跳,因為女兒這幅樣子,與今早夢魇時完全是一模一樣。
怎的,女兒又看到畫皮女鬼了?
蕭青青和嚴振山的想法一致,兩人再顧不得與方玉蝶寒暄了,全都圍去了小詩詩身邊,嚴振山一把接過女兒來抱着,哄了一會見毫不管用後,直接用上了早上那套,一副斬妖除魔的樣子,大聲道:
“詩詩,不怕,不怕,萬事有爹爹在!什麽妖魔鬼怪,趕緊給我滾開,再不滾開,看我怎麽收拾你!”
方玉蝶也不知怎的,突然被嚴振山這句話吓得退卻了一步。
偏偏就是方玉蝶這一退,嚴詩詩立馬止住了哭聲,改成瑟瑟縮縮躲在娘親懷裏,兩只小肩膀還在一聳一聳的顫抖。
“詩詩,你怎麽了這是?”老夫人吓得不輕,邁着不大利索的雙腿搶上前來,聲音都顫抖了。
嚴詩詩似乎聽到了人世間最溫暖的聲音,一見祖母來了,忙往祖母懷裏鑽,她要給足了祖母被尊重被需要的感覺啊。
然後癟着小嘴哭道:“祖母,我見到夢裏看見的那個壞女人了,長得好恐怖,人前一張美美的臉,人後撕掉臉皮,是一副惡鬼的樣子……”
這話聽得老夫人雲裏霧裏的。
蕭青青趕忙上前,将今早詩詩夢魇的事兒說了,老夫人還算讀過幾本書,《畫皮》的故事還是知道的。老夫人當即心驚肉跳起來,造孽啊,她的小孫女才六歲啊,怎麽就夢見那般恐怖的女鬼呢。
小詩詩該多害怕呀。
老夫人心疼壞了,忙拍着小詩詩的後背,柔聲哄道:“詩詩,不怕,不怕啊,祖母和爹爹娘親都在,壞女人不敢來,不敢來的!”
“對,四叔也在,壞女人趕來,四叔給你一拳打死喽!”四爺嚴振峻也喊道,氣勢萬鈞。
“可她已經來了,就站在那裏!”嚴詩詩突然伸手指過去,滿臉恐懼,張大小嘴厲聲喊道。
衆人一愣,然後順着小詩詩手指的方向,看到的竟然是……剛進府的方玉蝶!
方玉蝶到底只是個十幾歲的小姑娘,哪裏見過這等陣仗?
更何況心裏有鬼,方玉蝶巴掌大的小臉瞬間血色盡失,蒼白一片,真有了幾分女鬼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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