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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東西又略坐了坐,一群人陸續要返回市裏,沈硯行把釣上來的整桶魚用力拎起,然後往後車廂一放。
緊接着他就聽見葉佳妤的聲音傳過來,“沈老板,電話!”
沈硯行的手機剛才放在了她手上,聽見她的聲音忙過去接了起來,一通答應,“現在就回……是是是……行行行……”
葉佳妤系好安全帶,饒有興致的打量着正講着電話的沈硯行,見他面上笑容可掬,忽然覺得他這笑同平時她見過的都不一樣。
就像是三月裏終于吹拂而過的春風,暖融融的,眼角的弧度都是柔和的。
她暗自猜測對方是誰,還沒猜出個一二三來,就聽見後座的馮薪忽然說了句:“沈大,我突然發現,佳妤只叫沈二做沈老板啊,算不算特殊待遇?”
“你嫉妒?馮老師。”沈硯書斜着眼溜了他一眼,笑呵呵的調侃道。
葉佳妤回過頭來,笑着為自己辯解了句:“那是沈老板沒有三令五申我改稱呼啊,馮老師。”
馮薪張了張嘴,還沒說話,就見沈硯行也回頭說了句:“馮薪,我媽喊你今晚過去吃飯,老辜抽空回來。”
葉佳妤下意識的看了眼馮薪,見他笑得開心,心裏說了句哥兒幾個感情真好,念頭一閃,想到他是剛接了電話,心道原來那是他媽媽呀。
“我先送你回去。”沈硯行對葉佳妤笑笑。
葉佳妤忙點頭應好,等車子開了一段路,她忽然發覺車後座那兩個人都沒動靜了,扭頭一看,居然已經睡着了。
周六的下午市區內車流量比工作日少很多,很快就回到了葉家門口,葉佳妤下車要走,被沈硯行叫住了,“你等等。”
她一愣,“還有什麽事麽?”
沈硯行跟着下了車,關車門的聲音砰的一聲,把在後座睡得迷迷糊糊的兩個人震醒了。
“我跟你進去拿個盆,今晚吃魚。”沈硯行笑了笑,同葉佳妤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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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薪透過車窗看着他們的背影,轉頭跟沈硯書道:“我怎麽覺得沈二好像……對這姑娘關心得有點多呢……”
“是麽?”沈硯書手指在膝蓋上敲了敲,透過車窗看向一旁的別墅群。
“沒見過他對誰這樣,他要是不願意,俸清怎麽會勉強他。”馮薪嗤了聲,有些意味深長的笑了起來。
沈硯書搖搖頭,無奈道:“就算他現在喜歡,以後也不知道怎麽樣,我媽很擔心阿行,你知道的。”
“除非阿姨嫌棄葉家太過有錢,不然不會不喜歡她。”馮薪說着摸了摸耳朵。
頓了頓,他繼續道:“她很幹淨,沈大,人和飛蛾是一樣的,都有趨光性,向往光明是本能。”
沈硯書側了頭看着他,沉吟半晌,嘆了口氣,“那就……希望她是阿行的光罷。”
馮薪聳聳肩,看見沈硯行端了個盆同葉佳妤一起出來,忙搖下車窗,沖着外頭喊了聲。
沈硯行開了後車廂,拎了水桶下來,打開蓋,挽起袖子從裏面撈魚,馮薪很快就聽到葉佳妤的聲音從後面傳過來,“好了好了,不要再撈了,吃不完怎麽辦,我家可沒養貓!”
“一頓吃不完吃兩頓。”沈硯行的聲音也傳了過來。
他語氣裏的笑意吸引了馮薪和沈硯書的注意,他們扭過頭去,後車廂已經關上了,他們透過後窗看見葉佳妤正一個人舉着盆子要回去。
“我一個人回去就行了,你們趕緊回去罷,別讓家人等。”她笑嘻嘻的,有風吹起了她落下來的碎發,輕柔的滑過她幹淨的側臉,像是寒風裏綻放的花朵。
沈硯書不得不承認葉佳妤是美的,盡管她達不到人們通俗意義上美人的标準,她臉上每個器官單獨看都普通,并沒讓人過目不忘的特色,可是組合在一起就是好看的。
只是她的美過于柔和,大多數人見她的第一眼都會覺得她只是清秀,可是等熟悉起來,就能輕易看到她的美麗。
葉佳妤的美是沒有侵略性的,這一點或許她自己都不知道,或許馮薪說得對,她是幹淨而通透的,他希望,這樣的葉佳妤,能在弟弟那裏一直例外下去。
“明天你還有哪裏要去麽?”沈硯行拉開了車門,回身問了句。
葉佳妤搖搖頭,“明天我要睡個懶覺,沈老板,周一見。”
沈硯行笑着點點頭,頭一低就坐進了車子,車子掉頭,離開時沈硯書又看了眼葉家的方向。
門口高大的紫藤樹擋住了他的視線,這種有小毒的花卉,花開時一片紫中帶藍燦若雲霞,美得如夢如幻。
沈硯行從後視鏡看他似乎有些發呆,“哥,你怎麽了?”
“葉家門口那片紫藤樹長得不錯。”他收回目光,溫聲應了句。
沈硯行笑笑,“是佳妤媽媽在佳妤出生那年種下的。”
“你怎麽知道?”沈硯書目光一閃。
“剛才順口問的她家老爺子。”沈硯行仍然笑笑,轉頭問馮薪,“你這段時間有沒有去過曹教授那裏?”
他說的曹教授是省警官大學的犯罪心理學教授曹望年,是辜俸清的老師,後來多次一起攜手破獲多起大案要案。
曹望年和沈硯行他們認識得很早,也是因為他,辜俸清才決定當警察。
沈硯行至今還記得那年他同自己說的那句話,“你只有強大起來,才能活下來,保護你愛的人。”
後來他才知道,人這一生要活下來太難了,要打敗很多的困難和對手,甚至要打敗自己。
馮薪聳聳肩,“曹老師身體健朗着呢,上次和俸清去他辦公室看他,還沒有到門口就聽見他罵人的聲音了,離嗝屁還早呢,再活二十年沒問題。”
沈硯行無奈,“你積點口德。”
葉佳妤捧着一盆魚回了屋,葉老爺子在沙發上望過來,笑眯眯的,聽她問自己今晚要不要吃紅燒魚和糖醋魚塊,連聲應好。
然後又慢慢的邁着八字步跟上去,談着氣道:“你說阿行多好一小夥子,你怎麽就不喜歡呢。”
“……那我喜歡的多了去了,難道您都要給我找來啊。”葉佳妤把魚放在流理臺上,準備料理了它們。
老爺子呵了聲,“要是在古代,你這歲數不嫁出去,是要被抓走的我同你講。”
葉佳妤噗嗤笑了出來,“知道了,爺爺您快去坐着罷。”
她當然知道爺爺說的是什麽,在古代中國,春秋時期就有仲春會,為的是增加“奔”的機會,到了晉代,女子到了一定年齡必須嫁人,否則官府可以強行給她找對象,在晚一點,到南北朝時女孩适齡不嫁為犯法,家人都要跟着坐牢,後來清代還設置過官媒。
幸虧她生得晚,雖然人們不再把提倡晚婚晚育挂在嘴邊,但也沒有将單身定罪量刑。
魚處理幹淨了,先下鍋煎至表面略焦,爆香姜蒜,加老抽、糖和料酒,放入魚稍煮,收汁,裝盤後撒些蔥末,這是紅燒魚,若是改老抽為醋,略加改動調料,就是糖醋魚塊。
沈硯行釣上來的都是鲫魚,刺少适合老人和怕卡魚刺的人食用,紅燒後紅亮滑潤且鮮嫩肥美,做糖醋,則外焦裏嫩甜酸适口,很好的掩蓋了河魚原有的腥味。
葉銳淵循着香味進了廚房,抄着口袋往鍋裏瞅了一眼,“我多久沒吃過你做的大菜了,說實話,還真有些想念。”
工作日時一切都是家政阿姨包辦的,只有休息日葉佳妤才會親自下廚,但就這麽一兩天都不能保證的下廚日,葉銳淵也常因為加班而不在家。
在葉佳妤心裏,大哥就是個工作狂,沒日沒夜的工作,簽約和開會他或許做得比用電飯煲熟練得多。
但她卻不會天真的同他說你別做了,葉氏上下幾千員工都等着他,背後上千的家庭都壓在他的肩膀上,他就算不想,也會被逼着去忙。
所以當方鶴事發,沈硯行受辜俸清之托通過她來到葉家,同大哥說了那樣一番話,她就知道,大哥肯定是和方鶴有過什麽瓜葛。
這是她那天在沈硯行離開後才慢慢想明白的事,她不參與葉氏的任何運營,但不表示她什麽都不懂。
時至今日,葉銳淵自然能夠在家安坐,就應是如他所言,的确跟方鶴已經斷了往來。
“再煮個鲫魚豆腐湯好不好,你都瘦了。”她回過頭,笑着問了句。
葉銳淵無奈,“你真的要做一桌全魚宴啊?”
葉佳妤也無奈,“那有什麽辦法呢,沈老板釣魚的功夫委實厲害了些,滿滿一桶呢。”
“阿渝,今天玩得開心麽?”葉銳淵笑了一會兒,又正色問道。
葉佳妤點點頭,“開心啊,還吃了好吃的錫紙烤魚和烤串兒哦。”
“那看來的确不錯。”葉銳淵笑着拍拍她的頭,被她嫌棄的趕到了一邊去。
于是他就靠在了廚房的門邊,看着她不停的忙碌着,他看到她臉上柔和的笑容,忽然有些難過,他有多久沒有好好看過妹妹了?
久到他差點以為她才讀高中,可是一回過神,就發現她已經長大了,長大到穿上圍裙做飯時,像是別人的小妻子。
他覺得有些難過,有種想去扒了未來妹婿那身皮的沖動。
不行不行,以後不能要女兒,否則看着一手帶大的孩子出嫁離家,這感覺太虐心了。
葉佳妤根本沒感受到她大哥的怨念,甚至哼起了歌來,葉銳淵忽然打斷她,“阿渝,我一直奇怪,你怎麽那麽容易就跟沈硯行走得那麽近了?”
“大概是因為……”葉佳妤抿了抿唇,“我喜歡他養的那只藏獒罷,旺財很可愛很溫順的。”
她低下頭去,沒有告訴大哥,她其實最喜歡的,是沈硯行的眼睛,像藏了欲語還休的秘密,亮得過天上的星。
她想起他坐在那張條案後靜靜看過來的模樣,靛藍色的襯衣,單手支在圈椅的扶手上,溫和的微笑着,像是在看一個如約而來的老友。
可是她莫名覺得,他的靈魂從深處看過來,透過他的眼,告訴她,他是哀傷的。
甚至于讓她覺得,他是絕望的,那種掙紮着想出卻偏出不得的絕望,真是種奇怪而矛盾的想法。
葉銳淵信了她,又為她的奇異審美擔憂,“藏獒?還可愛溫順?有哪個女孩子像你這樣喜歡這種猛獸的,阿渝啊,你這樣真會嫁不出去的罷。”
與此同時,隔了半個城還遠的沈家,穆教授正對着一桶魚教訓兩個兒子,“就知道去玩,一把年紀了也不找個對象,女朋友沒有,男朋友也行啊。”
拿着鍋鏟的葉佳妤仰頭嘆了口氣,和正端着茶碗的沈硯行神情如出一轍——果然麽,想單身不難,難的是對付那些千方百計不讓你單身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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