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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的葉佳妤睡得并不踏實, 她卷着被子在床上滾來滾去,做夢都夢見沈硯行叫她阿渝時的樣子。

她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已經喜歡上他,這種感覺與當初和高健在一起時完全不同。

葉佳妤睜開眼掙脫夢境,會想着夢裏的景象。

夢裏也是夜晚,不知從哪裏吹來的風掀動了行人衣角, 天邊的彎月被雲層遮蓋去了一半,沒有星星, 行道樹的枝桠長出了新芽,沈硯行靠在樹幹上, 環着手臂仰頭看着天幕。

她遠遠的看着,覺得樹後面有一雙黑色的翅膀在不停扇動,他隐藏在黑暗裏,如同共生般怪異又和諧, 他轉身看見她, 笑着伸出手來, 就像是在邀請,又像是在請求。

邀請她與他共赴黑夜之城, 請求她将他帶離黑暗, 他的眉眼像是誘惑她的餌, 她一步步走近,無法控制住自己的腳步。

葉佳妤看着床頭上光線溫柔的小夜燈, 覺得自己的感覺好像出了錯, 沈硯行怎麽會給她這種奇怪的感覺?

她搖了搖頭, 又想起那天晚上在沙灘上第一次見到的那雙眼睛, 後來他們的每一次接觸,不論距離遠近,她都覺得很自然,從未有過反感。

和當初被高健強行拉着往前走不同,這次,是她心甘情願的跟随着沈硯行。

他像是磁石,吸引着她不斷靠近,近一點,再近一點。

“可是……我上次分手才沒多久,我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放下了,這樣是不是對他不太公平?”葉佳妤悄悄找到二哥葉銳清,詢問他的意見。

葉銳清摘下耳機,轉身正色打量着妹妹,“那你還會想起前男友麽?”

剛聽到葉佳妤跟他說好像喜歡上沈硯行時,他有些驚訝,因為沒想到她選擇的是沈硯行,而不是其他人,但想想又覺得很正常,因為那個人是沈硯行。

并不是其他人不好,而是人和人之間是很奇怪的,不然哪裏來什麽白首如初,傾蓋如故。

葉佳妤搖搖頭,“剛開始還會想,後來就不想了,每天都有工作要忙,又有了新朋友。”

“那如果現在他再來找你,你還會跟他複合麽?”葉銳清笑笑又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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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佳妤毫不猶豫的搖搖頭,她和高健從開始時就幾乎是他單方面在做決定,而她只會半推半就,直到分手仍然如此,他說了開始,她配合,他說結束,她依舊配合,繼續糾纏,不過是兩敗俱傷。

她覺得沒必要走到這一步,幹脆利落的結束,不要撕破臉皮,給彼此就幾分臉面和好印象,或許會更劃得來。

葉銳清見她搖頭,就笑了起來,“沒有再想起他,也不會和他回頭,你現在還覺得沒有放下麽?”

葉佳妤一愣,他繼續道:“阿渝,如果沈硯行愛你,他就不會在意你的過去有誰,他只會在意你現在心裏有誰,并且想獨占你的一輩子,男人,其實也是很貪心的。”

“……是麽?”葉佳妤将信将疑,呢喃着問道。

葉銳清笑笑,問她:“我能告訴爺爺麽?他一定高興壞了。”

葉佳妤連忙搖搖頭,“不行不行,萬一不是呢,那我豈不是丢臉丢大了?”

“不是說……你們女孩子的感覺都很準的麽?”葉銳清上下打量着她,嘴角勾起一抹笑來,“怎麽你這麽不自信?”

葉佳妤愣了愣抿抿唇,“萬一是我……自作多情呢?”

“那你就想辦法搞定他啊,都說烈女怕纏郎,反過來是一樣的。”葉銳清給她出主意,自覺深谙男人的劣根性,“但你又不能一味貼着他,太容易得到的往往不珍惜,你得吊着他又時常給他點甜頭,懂?”

葉佳妤老實的搖搖頭,“不懂。”

她和父兄都不是一樣的性子,她愛一個人總是用盡力氣,恨不得将自己所有心意都晾在日光底下讓對方看見,即便被傷害也毫不猶豫。

葉銳清對自家妹子這種性格很無可奈何,要是別人,他得罵聲傻帽兒,可這人要是換了他妹子,他就只好捏着鼻子認了,一面祈禱她傻人該有有傻福,又一面想辦法做些準備。

以前那姓高的是離得遠他不好動手腳,可這回是在家門口,自家的地盤上,總不能讓阿渝又被欺負了去。

葉佳妤不知道她二哥的心思已經轉了好幾道彎,此時像是得到了支持,心裏頭的不安被撫平,變得鎮定了許多。

可到底有些羞怯,不像不明白自己心意時那樣能坦然面對沈硯行,她還是借着要拍視頻太忙躲了兩天。

沈硯行好像知道她的心思,這兩天裏絲毫沒有打擾她,連一個信息都沒有給她發。

直到第三日下午,葉佳妤從辦公室早退溜走去了延和居,一進門就見他正坐在茶席後方,一面沖着茶,一面問道:“來了?”

葉佳妤一愣,張口啊了一聲,然後就聽見他含笑點頭說了句:“緩了兩天,我估摸着也差不多了。”

她一怔,好一會兒才想明白過來他說的是什麽,心裏一緊,連忙轉頭去看別的地方。

“行了,別找了,莫桦和穆牧去超市了,一時半會兒回不來。”沈硯行笑笑,沖她招招手,“阿渝,來喝茶。”

葉佳妤第一次從他嘴裏聽見自己的乳名,同家人喊得親切不同,他的那聲阿渝裏,不僅有親近,更有讓她心頭發麻的暧昧橫生。

她下意識舔了舔嘴唇,在原地站着不敢動,沈硯行一時失笑,心知自己吓着她了,便換了個叫法,“佳妤,來喝茶,站着不累麽?”

“……啊?”葉佳妤猛的回過神來,忙哦了兩聲,只是突然覺得喉嚨像是有些發幹,急需一杯茶湯來潤潤。

她和往常一樣坐在沈硯行旁邊的座位上,沉默着接過他遞過來的茶杯,青瓷茶杯的杯底有朵綻放的海棠花,她認出是沈硯行收藏的一套十二花神杯中的一個。

沈硯行抿了口茶,見她漸漸放松下來,笑着嘆了口氣,“你同意我叫你小名,可是我一叫你又害怕,那我是叫還是不叫呢,阿渝?”

葉佳妤握着杯子的手一抖,半杯茶水晃了晃,有一滴濺了出來落在她手背上,她低下頭赤紅着臉,嗫嚅道:“我、我就是……不習慣……”

“不是讨厭我害怕我?”沈硯行笑笑,緊追着問。

葉佳妤忙搖搖頭,“不、不是,我怎麽會……讨厭你呢?”

她最後幾個字說得含含糊糊,若是沈硯行略微分神,怕是根本聽不清,可是現下他笑着打蛇随棍上,“既然這樣,那我喊你阿渝你得答應我,嗯?”

葉佳妤擡眼匆匆瞥他一眼,又将目光轉到了茶席上那只小和尚茶寵,不敢再去看他,匆匆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了。

沈硯行笑笑,轉而同她提起那天她送的點心,“味道很好,莫桦聽說是你做的,問你什麽時候有空,願不願意教教她。”

“周末罷,我的視頻拍得差不多了,周末應當可以休息的。”只要不抓住她的小名不放,葉佳妤很快就神色如常起來。

沈硯行點點頭,又給她倒了一杯茶,然後似乎有什麽事,低下頭就開始看他的手機,一時竟沒來得及理會她。

葉佳妤也不覺得無聊,起身在屋裏開始轉悠,她對沈硯行的藏品很感興趣,尤其是那些被拜訪在櫥櫃裏金石玉器,隔着透明玻璃,像是打了高光,有種眩人眼目的光華。

延和居年後換了些擺設,原本随意擺放了金石器的幾個大櫃子全都加了一層鋼化玻璃,分成了大小不等的格子,增加了控制濕度的設置,方便擺放不同種類大小的器物。

有的古畫和書法作品被挂在了櫃子裏,可以透過玻璃仔細觀摩其中的技法和布局,莫桦說這是她老板從博物館越來的陳列套路。

葉佳妤想想還真是如此,這樣不僅直觀有序,還有利于保存和減少器物之間的磕碰。

這一看就看到了莫桦和穆牧從超市回來了,莫桦見了她很高興,“佳妤來了,你兩天沒來,我們都想你了。”

“我們?”葉佳妤下意識看了眼沈硯行,“我們是指誰?”

“我和旺財啊。”莫桦聳聳肩,“難道你還指望穆牧會想你麽,他現在可是連傷心失戀都不夠時間呢。”

她頓了頓,又道:“至于老板嘛……我覺得你比我清楚,是罷?”

說完莫桦沖她眨了眨眼,偷偷笑笑,轉身進了廚房,留下葉佳妤一個人在原地,又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沈硯行覺得有些頭疼,他以前怎麽就沒發現這小姑娘這麽容易就怕羞,動不動就臉紅,以後可怎麽辦才好?

可目下暫時還不需要考慮以後的事,沈硯行想起了另一件要做的事來,招了她又坐回來,問她:“阿渝,你有喜歡什麽花麽?”

葉佳妤愣了愣,不太清楚他到底要做什麽,只好在心裏暗暗猜測是不是他要給自己送花,于是小聲的點點頭應道:“嗯,我覺得荷花好看。”

沈硯行聞言點點頭,又換了個事來說,“對了,那天我媽說有套餐具要給你,我拿了回來,你稍等,我給你拿。”

說着他就起了身,未幾從倉庫裏拿出一個很大的盒子來,打開一看,是一套二十四頭的餐具,盤碟勺碗各六件,皆是甜白釉繪四季花草的圖案。

葉佳妤的手頓了頓,不知道該不該收,只好望着沈硯行發怔,直到聽見他道:“收着罷,她給你,你就高高興興的收下,這樣下回有好東西她還會想着你,知道麽?”

“……啊、哦……哦哦。”葉佳妤愣了又愣,除了點頭,好似她也沒什麽更合适的話可說了。

沈硯行對她的行為很滿意,忍不住伸手碰了碰她的頭,又迅速收了回來,然後轉身喊旺財,“走,我們去澆花喽。”

他的語氣愉悅,葉佳妤雖然不太明白他高興的點在哪裏,但卻敏銳的感覺到與自己有關。

她幾乎可以确認自己的确不是在自作多情,這種感覺其實很不賴,讓她忍不住也像他一樣笑了起來。

然後跟了上去,她看着前面閑庭信步的男人,和他腳邊歡快的大狗,心裏有種前所未有的飽漲和柔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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