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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二O一一年。夜已深,沉睡的校園裏,只有被《長夜将盡》劇組畫地為牢的一角仍然燈火通明。秩序倒是不錯,除了錢導那控制不住的大嗓門,基本沒有噪音擾民。
正在緊張拍攝過程中的劇組突然出現一陣騷亂,有人在嚷嚷:“喂,裏面正拍戲呢,閑人免入!”
被擋在人群後的一個人大喊:“文諾,你給我出來!”
負責攔截闖入者的場記火了:“合着你丫是來砸場子的?這什麽地方,由得你大呼小叫?出去!”
被叫到名字的人卻正好在附近,聽聲音跑了過來:“等等!我認識他!”
場記楞了一下,揪着闖入者衣袖的手一松。後者趁機沖了過去:“文諾!”
“東行?找我有什麽事?”
“就是這件事!”
李東行運足了氣,揮手一個右鈎拳,正中對方下颌!
很顯然文諾根本沒想到他會來這一手,猝不及防之下整個人被打得仰翻過去,重重摔倒在地。
現場登時大亂。有嚷嚷着報警的,有幸災樂禍起哄的,還有人莫名其妙在問這是哪場戲為什麽劇本上沒有。
亂紛紛中竟然所有人都忘了挨拳頭的那位還倒在地上,沒人上去詢問相扶。
文諾慢慢坐起身,感覺到鼻腔裏有液體緩緩流淌,忙用手背捂住了鼻嘴。
被兩三個人抓住肩膊的東行還在狂暴地怒吼:“你明知道我現在離不開一來,為什麽還要告發他?有什麽你沖我來,這樣搞小動作算什麽?卑鄙小人!”
“一來?”文諾拿袖子揩了揩鼻唇間的血漬,低聲自問,“警方已經開始動手了?”
忽然,一個巨大的黑影擋在了他和人群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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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起來,地上冰涼!”男人有力的臂膀輕而易舉将他拉得站起身來,随即是一個溫柔的擁抱,“你看看你,我才走幾天,你又弄成這副狼狽樣子!”
那個瞬間,文諾聽見心底冰塊咝咝融化的聲音。低下頭,他将滾燙的臉埋在男人風衣前襟上,冰涼觸感中淡淡的薄荷香彌散,這味道如此令人安心。
難得見到懷中人暴露出脆弱的一面,成深一時舍不得動彈,任由對方依偎着自己不言不語。
這種時候,怎麽能少得了煞風景專業高材生鄭直同學:“喂,靳成深,你抱着的那個,是文諾吧?先松一松手,我有話要問他。”
靳大明星戀戀不舍松了手,拿着不知從哪兒變出來的一匹沾濕的棉布手帕在戀人鼻唇間揉了又揉按了又按,直到确認毫無瑕疵了,才把人讓給一旁已經等得不耐煩的警察。
說到公事,鄭直滿臉嚴肅:“根據線人的說法,你手裏掌握有幕後指使人的犯罪證據?”
“證據?”成深大驚,“什麽證據?小諾,最近你都做了些什麽?”
片場的這一角光線昏暗,看不清文諾的表情:“沒有。”
鄭直嘆氣:“最好還是交出來,我不想動用官方關系。”
成深的手慢了一拍,沒有捉住忽然朝片場另一頭奔去的文諾。
鎂光燈下,那個修長的身影背對着他們,正與錢導認真讨論,完全不知道這邊發生的林林總總。
肩上突如其來的重量顯然吓了吳鳴一大跳,本能地反手擒住身後那人手腕就勢一送,将對方拉得幾乎跌倒。
所幸在文諾倒地之前吳鳴認清楚了人,急忙伸手将他攬起,兩人差點碰到了鼻子。
雪亮燈光下,所有動作表情都變得如同默劇中一般深刻誇張,深色的影子像有了自己生命,晃來晃去似在訴說着什麽。
遠遠地,看着那兩人,急促的解釋,憤怒的質詢,無奈的退卻,悲哀的追問,一切就像一場舞臺劇,在成深腦中慢慢成形。
關于前世今生,文諾從來沒有正面回答過成深的問題,成深能得到的,始終只有那虛無缥缈無法捉摸的感覺。
前一秒還在自己懷中的人,現在卻在他人面前流露出悲涼的溫存。方才肌膚相觸那一刻,留下的溫度正在慢慢冷卻。
無法确定的愛,是比冷漠更折磨人的東西。
大胡子看着那兩人探戈般的進進退退,終于耐不住也加入辯論隊伍,手舞足蹈聲若洪鐘。
不知什麽時候,吳鳴的手已搭在文諾肩上,理所當然毫不避嫌。後者不停搖頭,卻并沒有掙脫跡象。
成深看得入神,冷不防身邊有人說話:“見鬼,看樣子我得去申請一張聆訊通知單。”
垂頭喪氣的流氓警察正準備轉身離開,那邊一幹人等卻朝這邊走了過來。
文諾的聲音很冷靜:“證據可以給你們,可是我希望逮捕他時讓我和吳鳴在場。不然以他的性格,很可能會傷人傷己。”
成深的悶葫蘆快要爆掉了:“你們到底在搞什麽?”
男人天生威儀,發起怒來氣勢驚人。文諾不由瑟縮了一下,轉頭瞥一眼成深,很快又低頭避開了對方視線。
那極容易被有罪推定的眼神又出現了。明明什麽都沒做,卻總是給人一肚子壞水的錯覺,讓人總想揪着他榨出點什麽來。這孩子,根本就是一個小M啊。
成深收回伸出的手掌,默然捏成拳頭。怎麽會忘了?曾經就是這樣被表象蒙蔽,才會讓他一傷再傷?
無論如何,今生今世,不能再讓他受一點點傷了。
感覺到男人的手極小心地扣緊了自己的,十指交纏似再也分不開,文諾咬住下唇別開臉,忍不住在偷笑。
天,要怎樣的意志力,才能在這樣的小壞蛋面前克制住不狼變!靳大明星在心裏嘆氣又嘆氣:“不方便說就算了。不過,你得答應我,不可以再讓自己受傷。”
鄭直繃着臉插話:“我們警方會負責保護證人的人身安全。”
一直沒做聲的吳鳴突然咬牙切齒罵了一聲:“那混蛋TM敢對小諾動手,我第一個饒不了他!枉費我們這二十多年交情,他居然是這種人!”
“‘他’是誰?”
流氓警察突然正經起來,擋開了成深的問題:“散了吧,最好不要在這裏讨論這種事情。”轉向文諾,“很晚了,我們先送你回宿舍。”
這個“我們”顯然不包括吳鳴。
看着那三個人漸次走遠,大胡子沉重地嘆口氣:“兒大不由爹啊!我早就說過別跟這公子哥兒太近乎,這下倒好,吳鳴你當初怎麽就會想到要和文諾分手的呢?”
“錢叔你就少說兩句不行嗎!”
永遠溫文爾雅的世侄怒沖沖的語氣把大胡子吓了一跳,回頭看時,那個修長的身影已走遠。神經粗比麻繩的大導演咂咂嘴,自言自語:“我又說錯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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