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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禦花園的玉蘭亭,山石小徑,花林掩映。
深秋的木槿盛開得放肆,風一吹,漫天的花瓣任性飄舞,偶有兩片落在她如墨的發間。
不遠處有丫鬟的聲音,一聲連着一聲。
“公主——公主你在哪兒?公主——”
她默默蹲着,直到阿音的聲音漸漸遠去,才悄悄從隐秘的樹叢裏鑽出來,舒了口氣。
皇後怕她再出逃,派了未央宮的大宮女阿音整日盯着她的一舉一動,城門外駐守的侍衛也嚴了不少。才回宮沒幾日,她已經憋得慌了,十分想念在秉德時自在的日子,于是閑不住的她想要伺機溜出去解解悶。
恰逢一行宮女走過,她又往角落避了避。
“盛将軍今日雲州大捷歸來,陛下賜了你們出宮去了将軍府服侍,都機靈點,要好生伺候着!”
“是。”宮女們齊聲回答。
掌事嬷嬷點點頭:“走吧。”回身領着她們繼續走。
盛辰南大捷歸來?當初她未及笄,出後宮于理不合,如今她已過了笄禮,能在外走動,一定要去見見自己欣賞了十年的大英雄才行!
悄聲躲在一邊的蘭兮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的淺色短衫羅裙,與那行宮女并無二致,眼眸一轉,于是無聲地上前跟在此行宮女的末端。
她生來膚白勝雪,像是自帶了一股輕靈之氣,便是低垂着腦袋在人群裏也尤為了然。
她們一路朝着宮門走了許久,不被發現就能尾随着宮女一起出宮去将軍府了,她心裏一喜,頓時覺得有了樂趣。
經過宮門排查時她低了低頭。
她們一行人走過,宮門駐守的侍衛眼神不停往她身上瞟,聽得有人低低道:“這送去盛将軍府上伺候的就是不一樣,連奴婢都長得跟仙女兒似的!”
“收收你那羨慕的口水,盛将軍十五歲就能領兵打仗,你能麽?”另一個侍衛嘲笑他。
“也是,聽說這回在雲州,将軍一人殺進敵軍直斬将領首級,”那侍衛說着一臉崇拜:“昨日雲州大捷剛回來,今個一大早就領了禁軍去官道戒嚴,要我說,有盛将軍在,天下太平,也沒咱們啥活了,誰還敢惹事啊。”
另一個人頻頻點頭。
盛辰南在官道?
于是出了宮門,蘭兮尋了個空子,從隊伍裏偷偷溜了出去。
她四處望看,禁軍在哪處。
還未走遠幾步,她突然發覺身後有幾許悄然靠近的腳步聲,陰恻恻的。
蘭兮驀地回過頭,幾個衣衫褴褛灰頭土臉的乞丐正死死地盯住她。
她知道皇城外的世界很危險不比在書院,獨自一人萬事要小心。再瞧瞧他們的眼神并非乞讨,而是像一條冷冰冰的毒蛇盯住自己的獵物,讓她不寒而栗。
帶頭的乞丐瞥了她一眼,這小宮女細皮嫩肉的,在宮外可是爺的天下,就算事後算賬也找不着……
“宮裏出來的?”帶頭的乞丐賊眉鼠眼的,一口黃黃帶着一片菜葉子渣的牙齒,像是許久沒漱牙,全身的衣服都是補丁,沒有一處是完好的,手裏拿着一根木棍子。
蘭兮秀眉微蹙,不想同他說話,回頭想走,馬上就被攔住了去路。
“喲,這妞還挺傲!爺喜歡!”乞丐們擒着陰險的笑意對視了幾眼。
“放肆!”她呵斥,如此穢語,當真是無禮!
乞丐們上下打量她,又靠近了幾步:“小娘子生得可真好,不如跟了爺幾個?”
蘭兮退後幾步:“你、你們要是敢亂來,本公主要了你們的腦袋!”
聞言乞丐們一陣哄笑:“公主?爺爺我還是皇帝老子呢!”
她心裏一慌,這裏不比在宮裏,叫天天不靈的。
她遲疑了片刻,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于是掏出自己的腰包,将其打開使勁全身的力氣扔向了他們,轉身就是跑。
身後的乞丐驀地低頭搶着撿銀子。
蘭兮回頭就是跑,畢竟是女子,還沒跑遠幾步,就被反應過來的乞丐們追上圍住。
“你再跑?看來小娘子性子挺野,要爺好好****。去,把她抓走!”領頭的乞丐笑聲詭異,手一揮,其他幾個乞丐都在往她靠近。
盛辰南不是在禁查官道?怎麽還有這些賊眉鼠眼的乞丐在外邊作惡多端!
他們越靠越近,蘭兮驚慌之下,下意識捂住耳朵,大喊:“盛辰南——!”
領頭乞丐見她大喊大叫也不急,狀态悠閑,陰笑道:“盛将軍的名諱你都喊,膽子不小,不過可惜了,戒嚴的時間早已經過了,你再喊也沒用!”
蘭兮視死如歸地閉上眼。
忽地,數柄尖利的暗匕自蘭兮身後飙飛而出,嵌入乞丐們的腳前一寸地,入地三分,硬生生阻止了他們繼續前進。
乞丐們大驚失色,不敢再往前半步。
有個墨色身影飛旋而下,帶着凜冽之氣縱身至蘭兮面前,振劍出鞘,乞丐們皆往後退了兩步,眼中盡是怖意。
“滾。”
盛辰南緩緩吐出個字,聲色冷到了骨子裏。
乞丐們迫于他的氣勢,又見其豐神俊朗,衣着不凡,自然不敢招惹,紛紛落荒而逃。
蘭兮慌亂中回過神,看清他後略有意外:“少原君?”
官道之上幾近無人,他一身墨衫随着晨風輕輕飛揚,透着幾分清寂,幾分睥睨天下的孤傲。
盛辰南回身打量了她一番,桃色宮裝,雙平發髻。
被他澄明如鏡的眼神盯着,略有些不自在。蘭兮悶咳一聲,掩了掩些許的緊張,語調清朗穩聲道:“多謝少原君相救之恩,一定記你一功,本公主就先走了!”
蘭兮剛回頭就被他拎住了領子。
蘭兮眉頭蹙了蹙,他怎麽老喜歡揪她的衣領,拎小貓似的,她扭回頭,面上未動聲色,擠出個盈盈笑容:“嗯?少原君還有事?”
盛辰南始終冷若秋水,擡眸低沉“嗯”了聲。
“什麽事?”
“送公主去未央宮。”聲音冷淡,不留餘地。
顧皇後早已下令,但凡有人在宮外見着九公主,必須将她抓去未央宮。
聞言蘭兮心頭一跳,母後果然命人嚴守了城門。
她二話沒說,扭頭就跑,又被盛辰南一把抓了歸來。
“老實點。”他冷冷道。
蘭兮微怒,伸手想将衣領扯回來,道:“快松開!”
“你不會是想抓我去領功吧?”見他不答,蘭兮皺了皺精致的眉頭,她倒是不是怕,只是母後知道了又要念叨一整天了。
“少原君對女子如此粗魯,傳出去多難聽啊!”她又掙紮了一番。
可他并沒有理會,他從來不在意別人的看法,在宮門駐守士兵的睽睽目光下,揪着她走。
他松手,将她丢進了城門內,又命令城門的守衛門都盯緊了,莫要讓九公主再有偷溜出來的機會。
“是,少原君!”守衛門深知自己失職,忙點頭稱是。
盛辰南側眸睨了氣鼓鼓的她一眼,“沒有下次。”他冷冷說完這話就回過身大步離去。
區區一個信報閣的閣主,太嚣張了!
不給他個教訓真是氣不過!
趁他回身,蘭兮擡腳就往他屁股上踹去,這一舉動守衛門都吓了一跳。
誰知他突然側身輕松避開,蘭兮一愣,擡起手腕作勢要打他,卻被他一把捏住,換腳踩他,又被他輕易閃身躲過。
盛辰南身形極快,蘭兮眼前一花,還沒來得及反應已被他完全禁锢在懷中。
“你、你放開!”她擠了擠橫在脖子上的臂膀。
“偷襲乃小人行徑,若有再犯,就不只是給你個教訓這麽簡單了!”他陰沉道:“聽懂了嗎?”
面前的臂膀,她狠狠一口咬了下去。
盛辰南嘶聲,另一只手捏住她兩頰,她這才被迫松開牙齒。
被他捏嘟着嘴,蘭兮憤憤道,口齒含糊:“你敢這樣對本公主!”
“就算你是公主也一樣。”
……
未央宮內,顧皇後細細翻看方才柳夫人來時留下的詩冊,那是沈國公嫡長子沈峥平日作的詩稿。
顧皇後滿意點頭贊嘆:“沈峥這孩子從小便聰慧得很,如今長大了果真是才貌雙全,若兮兒願意嫁,那就再好不過了。”
“奴婢瞧來瞧去,也覺着沈二公子最是适合。”婢女笑着接過顧皇後合上的詩冊,輕輕放回案上,又聽皇後嘆了口氣:“峥兒确實是個好孩子,可兮兒這性子啊,将來定要叫人家受氣的。況且當初本宮私下已和柳夫人談成了個七七八八了,她倒好,說不嫁就不嫁,還私自出宮,哪有個公主的樣子!”
她這女兒被皇帝從小捧在手裏慣壞了,驕縱又鬧騰。
婢女覺得她是多慮了:“娘娘,九公主嬌俏秀麗,未來的驸馬是疼都來不及的,怎麽會受氣呢。”婢女扶着她坐到塌上,又為她添了杯溫茶。
顧皇後微抿了口又放下,秀眉微蹙:“柳夫人今日過來,雖說不計較,但這事畢竟是咱們失信于人,也對不起沈家……”
找個機會還是要勸勸兮兒……
“娘娘,娘娘!”顧皇後還兀自想着,就聽見阿音急急從外邊跑來:“娘娘,不好了不好了,公主她……”
顧皇後聞言立馬站起身來:“她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阿音更是心急如焚:“方才公主還在屋子裏躺着,奴婢去端個茶的功夫人就不見了,派了好些人去找這才找到,說是公主和……”
“和少原君打起來了,怎麽都勸不住……”
顧皇後不敢置信:“你說什麽?這才回來沒幾天,她又在胡鬧什麽!”顧皇後是又氣又無奈,趕緊讓阿音帶自己過去。
等顧皇後趕過去時,大老遠就看見蘭兮雙手握着劍朝着少原君亂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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