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煙雨樓的女子,各個千般嬌萬般豔。來這兒的,都是些纨绔子弟,美人誰人不愛。

郁白庭這個廣陵王倒是坦蕩蕩,帶了個俊俏小生就進了花樓。

蘭兮扯了扯別扭的衣服,低聲道:“幹嘛讓我穿成這樣?”

“不穿成這樣我怕老鸨想收了你,”郁白庭搭着她的肩懶散走着,在她耳邊玩味道:“不得不承認,你這小女孩雖蠻橫了些,但也有幾分姿色。”

“想誇我好看不能只說那半句?”蘭兮斜睨。

他摸了摸下巴:“嗯……蠻橫了些。”随即就遭到邊上人的手肘一頂。

“後半句!”

郁白庭低低笑出聲來:“後半句啊……我不承認。”

蘭兮晶眸一瞪,這人是改不了逗她的毛病了。

“待會兒呢就在這兒等我。”

他要了一間包房,讓姑娘們都出去,只讓人送了些酒菜來,又叫蘭兮呆在房裏,自己卻出去了,走之前還對她露了個奇怪的笑。

等了許久也不見他回來,蘭兮莫名其妙,将她帶進來又丢在這裏,不會是另外要了間房叫姑娘了吧,也像是郁白庭這個僞君子做得出來的事!

蘭兮又突然想到方才渠瓊進來了,覺得有哪裏不妥,又等了一會兒坐不住,幹脆也推開門出去了。

剛開門,便看見對面房間有一道黑色人影閃了進去,不像是來這的客人,悄然謹慎的樣子,倒像是偷潛進去的。

雖然只有一瞬,但這個身影像是有些熟悉……

蘭兮也不知道為什麽就擡腳過去了。輕輕推開房門,探了探,卻發現沒有人,于是小心警惕地一步步走了進去。

這時,室外有細細的聲音傳來。

“別……”“快……孤等不及了……”

有人要進來!

現在出去已經來不及了,蘭兮心中一跳,無處藏身。

“吱嘎——”門開的那一瞬,她突然被人捂住嘴,結實有力的臂膀攬着她進了屏風內側暗處。

“別出聲。”

男人陰沉的聲音幾乎壓在她耳邊,滾tang的氣息噴在她脖間,引得她一陣su ma。

狹長的延隙,他們的身體幾乎貼在一起。

等她不掙紮了,捂住她嘴巴的手才緩緩放下,蘭兮驀地轉過頭,腦子嗡地一聲。

盛辰南?!還真的是他!

“嗯……輕點……”

“裝什麽,你不就喜歡這樣的?”

外面的字句不堪入耳。

那兩人只一心在手上的動作,絲毫沒有發現異樣。

蘭兮還兀自疑惑盛辰南為何出現在此處,更沒想到,這個時候會突然有人進來。

透過屏風上朦胧的縫隙,看清外邊的景象,那兩人沉醉其中,而這處的兩人卻僵着身子,誰都沒敢動。

他的手仍然搭在那裏,攬過她的姿勢,握在她的腰間,她的背貼着着他的胸膛,雙手無處安放,捏着拳懸在胸前。

那邊的一切動靜都讓人心間一蕩,異樣的情愫蔓延。

時間變得那麽漫長,蘭兮在想剛剛為什麽要進來。

眼神飄過地上,那裏落了一根發絲,飄過腳尖,靴子上染了些許白塵,飄過他另一只橫在眼前貼過她唇瓣的手,袖口裏的手腕上隐約纏着紗布……

是救她時傷的麽?

蘭兮微微擡頭,對上了那張近在咫尺的臉,他呼吸平靜沉穩,卻比外邊的更讓她慌亂。

盛辰南握着她腰的手緊了緊,目光如炬,卻不動聲色。

“殿下……”女人細微的聲響,卻讓蘭兮為之一震。

她猛地側過臉,往屏風靠近了些許,女人背對着看不到臉,而男人的臉那一瞬她看得清楚。

大皇兄!

蘭兮再次震驚了。今天一樁樁怪事像是棉麻堵滿了她的思緒。

燕北尋平日裏調戲宮女無人敢多言,現在竟還玩到這煙花之地,浪蕩不知檢點,真是丢皇家的臉!

若不是盛辰南又将她扯緊了些,她早就沖出去揭穿他了。

登徒子,與他沒什麽兩樣!蘭兮心罵。

盛辰南被她一瞪,有些莫名其妙。

這時,有人敲門打破了這場旖旎。得了應允那人才進來與燕北尋耳語了一番,他便匆匆穿好衣服快步離去。

良久,屋內只剩兩人。

等兩人反應過來此時的親昵姿勢,立馬彈開兩步。

“……”終究盛辰南先開了口:“你怎麽在這?”

可蘭兮顧自站在原地,并沒有要理他的意思。

須臾,他作罷:“……先出去吧。”

此地不宜久留,盛辰南也顧不得太多,拉上她的手就要走,不料這小公主有了脾氣,一下扯回被他捏着的手打斷他:“盛将軍對本公主如此不敬,言行舉止不修邊幅,成何體統?!”

盛辰南難得地無話可說:“我……”他只好放低了聲音:“臣有罪,任憑公主處置。”

蘭兮的固執他是清楚的,于是話一說完,幹脆直接上手拉她往外走,這回捏得緊,蘭兮是怎麽也甩不開,一路半拉半扯進了另一個房間。

蘭兮猛地甩手:“盛辰南你……”

呵斥的話還沒說出口,就看到他忍痛的表情,右手腕止不住地微微顫栗。

他好像很疼,是不是她甩得太用力了,蘭兮睫毛顫了顫:“……是那晚傷的?”

額角都冒汗了,他卻還是故作鎮定:“沒事。”

那晚火勢兇猛,木梁坍塌,砸向她後脖,他下意識就用手腕擋了,傷及了筋骨。

手突然被人握住,輕輕揉捏。

他分明傷得厲害,蘭兮心緒不寧,心裏一面,嘴上又是另一面:“雖然你退婚了,但畢竟救了我,本公主不是不講道理的人……”

說罷她若無其事地繼續輕揉他的手腕。

我只是表達一番救命之情,你不要多想……

可他就是偏偏多想了。

“……我何時退婚了?”

蘭兮手裏的動作一滞,呆呆問了句:“你……沒有?”

讓她誤會有什麽不好的,可他如今自己心裏也想不明白。剪不斷,理還亂,到嘴就說了實話:“……沒有。”

猝不及防的答案。

原來他沒退婚,是自己想岔了,可父皇又将渝姬嫁去豐都是因為什麽……

“那又怎樣,”蘭兮一想到渠瓊薄紗輕攏地站在他身邊氣就不打一處:“退沒退你都是個負心漢!”說完憤憤收回了手:“我會跟父皇退婚的,順便再給你們賜道婚!以後你們征戰沙場,也算是有情人同進同出了!”

拙劣的氣話,她是在說他和渠瓊。

千頭萬緒理不清,只是看到她誤會負氣的樣子心裏不是滋味。

“……什麽都沒有。”他忽然低着聲。

聲音那麽輕,竟有種微妙的溫柔。

什麽意思,他是說他和渠瓊什麽都沒發生?蘭兮手指一僵,怕自己理解偏了。

“什麽沒有?”

到底是高冷将軍,多解釋一句也覺得刻意:“你說呢?”

那那天渠瓊脫了衣服是做什麽?蘭兮剛想刨根問底,門忽然被人推開。

“将……”想誰誰就到,渠瓊顯然是沒想到屋內還有另一個人,單薄的小生清秀白嫩,分明是個女子,仔細一看,可不就是那個她視之為敵的九公主麽。

“将軍,事情辦妥了,”她遲疑了片刻又道:“……公主為何在這裏?”

若那事是誤會,就是渠瓊刻意勾引了,蘭兮心中忽然通透了,她從不無故針對誰,可若是有人偏生要挑事,她也不是什麽心善的小白蓮。

“本公主在何處需要向你禀告?”蘭兮是表面功夫也懶得做了。

渠瓊啞口,臉上訝色轉瞬即逝,低了頭:“渠瓊僭越了。”

蘭兮見慣了阿谀奉承,也不吃唯唯諾諾這套,往凳上一坐,沒有理她的打算。

“诶呀,怎麽一股酸醋味呢?”一聽這陰陽怪氣的調侃,就知道是郁白庭。

他推門踱步而入,絲毫不意外此時屋內三人,徑直走向蘭兮,毫不客氣地靠她坐下:“就知道你不安分會亂跑!”

蘭兮疑惑他怎麽這時候出現。

“什麽意思?你去哪兒了?你怎麽知道我在這兒?”

“打住打住,小女孩問題多,也得一個一個來,”他說着噙笑看向盛辰南:“你說是不是,辰南兄?”

辰南兄?聽着兩人很是熟絡。

“為什麽帶她來?”盛辰南平靜道。

郁白庭笑而不語。

“你們到底在搞什麽鬼?”一個兩個的都藏着掖着不告訴她,就她蒙在鼓裏,蘭兮不耐煩了:“再不說,信不信明日整個北涼都會知道盛将軍和廣陵王同赴花樓!”

“嗯……我信,”郁白庭還真沉思了幾許,最後戲谑她: “不過你舍得辰南麽?恐怕到時候逛花樓的就本王一個吧!”

蘭兮難得沒反駁,心平氣和盯着他:“你說對了,所以你最好解釋到我滿意!”

盛辰南從她身上收回視線,遲疑片刻,示意渠瓊退下,沉默坐到蘭兮邊上。

渠瓊清楚若非她是軍隊裏唯一的女子,盛辰南不會派她來做今天的事。上回軍帳裏的事他雖沒追究,卻還是如從前當她不存在。渠瓊即便再不甘心也只好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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