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擇日, 廣陵軍隊一路行駛。

“廣陵王爺留步!”隊伍後有人快馬加鞭急匆匆趕來。

郁白庭擡手示意,衆人停下,回身望去。

那侍衛勒住至前, 勒住馬匹, 翻身行禮, 喘着氣道:“王爺, 奉水鑒先生之命,特傳急訊, 九公主不見了。”

郁白庭面容一震:“你說什麽?!”

“九公主不在秉德,整個空山都找遍了,不知去了何處,沒人看見……”

郁白庭勒馬回頭,“所有人, 原路返回!”

“王爺,皇城馬上就要到了, 現在回去不妥吧。”隊伍中不知是誰道。

郁白庭眉頭一緊,視線掃射向那人。

那人垂着頭,聲色單薄,寬重铠甲分明是具嬌小柔弱的身軀, 哪裏像是軍中将士。

郁白庭頓了頓, 打量了她一番,沉默半晌,好久才對傳訊的侍衛沉聲道:“回去告訴先生,九公主安全, 叫他不必擔憂。”

那侍衛不解:“敢問王爺, 公主她……在何處?”

他冷氣:“照本王說的做。”

“……是。”

等侍衛離開,郁白庭睨了眼方才出聲的人, 她也正巧暗暗擡頭,觸上他的視線,忙低垂回去。

蘭兮知道,他一定是認出她來了。

郁白庭并沒去戳穿她,而是率馬繼續前行。

沒走多遠,池歸帶着鳴鳳閣的兵衛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池歸恭敬道:“陛下已允了廣陵王爺歸去廣陵,王爺此番回來是要如何?”

郁白庭未答,冷冷道:“鳴鳳閣今日是要攔我了?”

“若王爺執意要入皇城,在下只能阻攔了。”

眼看着就要入皇城了,怎麽這節骨眼上這麽多麻煩,蘭兮蹙眉,鳴鳳閣的人在,怕是過不去了,她在最後邊,于是悄聲下馬,趁人不備從側邊偷偷溜走。

從這兒跑回皇城,也不遠了。

皇城的守衛松了不少,她從城門偷偷隐入都無人發覺。

她走進安寧宮,便撞見了小茹。

“公……公主?!”她一驚。

“噓,”蘭兮示意她別出聲,低聲道:“我是偷偷回來的,別聲張。”

小茹眼睛一酸,自從盛将軍的死訊後,一直在擔心她,如今見到了,眼眶不自覺就開始流淚:“公主,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我沒事,”蘭兮拍了拍她,淡淡道:“幫我找身宮裝。”

小茹不解:“公主要做什麽?”

……

宮內,皇帝設宴。

高臺主座上是自然是北涼皇帝文成帝,只是此刻他滿臉心事,比起過去蒼老了不少。

兩側則是坐滿了文武百官。兩側離主座最近的位置,坐着燕北尋,挨着的是二皇子燕楚歸。

“少原君到——”

終于,堂外有男子踏步而入,一身黑色錦袍,長袍暗處還有一些雅致的紋理,習慣性的還披了件深色大氅。黑色頭發由一根銀色發帶束起,線條分明。

褪去金戈鐵甲,原本孤傲的棱角,少了些許漠然,雖依舊清冷,卻比之前多了一絲柔和,這樣一看,果真是俊美異常,正是盛辰南。

盛辰南踱步而入。皇帝面前,盛辰南雖依舊清冷,卻是多了分敬重。

文成帝今日設宴,為了什麽,燕北尋心知肚明。

“裏面說了什麽?”殿外蘭兮無聲地問探頭探腦的小茹。

小茹縮回腦袋,壓着聲音輕道:“陛下在賜封,我再聽聽……”剛探出腦袋想去偷聽,就被蘭兮迫不及待地拉了回來,自己探了上去,便聽到裏頭傳來太監尖銳的聲音在念诏書,除了金銀珠寶,府邸俸祿,最重要的,是文成帝賜封少原君接任大将軍,接管金玄騎,官居一品。

“謝陛下,吾皇萬歲。”

清冷的聲音一出,蘭兮就覺得甚是耳熟,只是一時沒想明白。

随後殿裏盡是朝臣們恭賀的聲音,紛紛都向那人敬酒慶賀。

蘭兮緊皺眉頭,盛辰南沒有死,他沒有死……父皇不能将将軍之位轉手于人!

“你們兩個還不快過來,敢偷懶,回去再收拾你們!” 一個大宮女帶着奉酒的侍女們走來,以為她們是侍女裏溜去的。

朝宴侍酒的宮女不必在後宮侍奉,沒見過蘭兮也是情理之中。

小茹回頭想呵斥她無禮,忙被蘭兮攔下應了是,拉着她走近隊伍裏,使了個眼色讓她噤聲,小茹才安靜地跟着隊伍進去了。

蘭兮端着盛着酒壺的銀盤,穩穩當當地跟在後面,只是頭低的跟地上有金子似的,她帶了面紗,但也怕被文成帝和兩個皇兄認出來,幸好人多,載歌載舞,沒人注意她。

她故意走到最前的案邊,學着其他侍女,低頭伏跪到其中一個案前為其布酒,她将托盤輕輕置于案邊,執起酒壺替那人斟了杯酒,手如柔夷,膚如凝脂。

她知道,賓座首位的,定是少原君。

斟完一杯酒,卻不見被人拿起,蘭兮才悄悄擡了眼。

這一擡眼,面前的人立馬像是靜止了,盛辰南略微一抖的手出賣了他的驚慌。

即便是帶着面紗,盈盈秋水般的雙眸他絕無可能認錯。

盛辰南就這麽從高處睥睨着伏跪在面前的女人,淺唇潤澤,曲線妙曼,搭在腿上的手一頓,面無表情沉默半晌,才緩緩拿起酒杯一飲而盡。

良久,終于她微微挪動了一下跪着的腿,跪久了,膝蓋上的刺痛讓她有些不适,心裏開始有些不耐煩,怎麽還沒喝完,她還等着結束了質問他呢。

蘭兮怨恨地低聲開了口。

“少原君少喝點吧……”跪疼了,想走了。

可話一說出來,嬌軟如蜜,似在撓人心,聽着反倒像是小嬌妻在關心夫君的身子了。

盛辰南擡眸睨了她一眼,黑眸深邃看不出情緒,須臾,将最後一杯酒一飲而盡,兀自起身走出殿內。

總算能走了,蘭兮垂着腦袋忙跟了上去。

在朝臣們眼中,少原君升官大喜,喝醉了酒,看上了斟酒的奴婢,遂提前離殿帶回自己府上去了,就是連文成帝也如此認為,喜日子,也就沒叫人去打攪了。反倒是大皇子片刻後跟了出來。

“哎喲……”蘭兮捂住猛地撞上他背的頭,這人怎麽這麽硬,跟石頭似的,撞得她額間都微紅了一塊,吃痛埋怨:“突然停下是幹嘛?”

盛辰南轉過來,皺眉沉聲:“你……跟着我做什麽?”

不跟出來難道在殿裏等着被發現麽?她撇了撇嘴:“我……”

“大皇子。”身後拐角處有奴婢請安的聲音。

蘭兮心跳一頓,他怎麽跟出來了,她左右探了一圈并無藏身之地,情急之下她想也沒想,掀開身旁之人的大氅就縮了進去。

大氅厚重,她也嬌小,只要他不丢她出來,就發現不了。

“你!”盛辰南冷峻的臉終于變了色。

這女人,竟敢鑽進別的男人衣服底下!

“少原君。”

剛想将她扯出來,燕北尋已從拐角出現。

身後之人輕輕拽了拽他的衣袍,像是在祈求,沉思了片刻,最終還是沒将她踢出來。

“不,以後得叫大将軍了,”燕北尋眉眼彎着,卻絲毫沒有笑意:“孤要恭喜少原君了。”

“大殿下過譽。”盛辰南語氣冷淡。

“少原君方才怎麽就要走了,孤還想等宴會結束,同你一起讨論政事呢,”燕北尋耐人尋味地一笑:“父皇總誇你年少有為,治理鳴鳳閣有方,對朝政見解獨到,孤得跟着多學習才是。”

分明是聽不慣父皇總當着他的面誇別人,父皇對他不滿意,就跟出來找人家怄氣,真是斤斤計較的小肚雞腸。蘭兮躲在大氅裏,蘭兮眼裏湧出恨意,總有一天會讓他的罪行昭之天下!

盛辰南一直這麽冷冷淡淡的,大皇子讨不到解氣的話,也覺得沒趣,敷衍兩句就離開了。人才剛隐入彎道,她就被盛辰南一手扯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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