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珠圓玉潤

好在雪迎風遲鈍是遲鈍了點兒,終于還是悟出了陸秉文的意思,于是連忙從太師椅上翻身起來快步走到門前,一臉春意盎然像是專門來配合這冬日暖陽的。“哎呀~是桓姑娘呀~真是失禮失禮~方才與小浕說話說得投入,一時沒注意,怠慢了姑娘,還請桓姑娘莫要見怪啊~”

笑得太誇張了……陸秉文白了他一眼……

“哪裏哪裏,”桓筱兒微微低眉,一颦一笑恰到好處,頗有大家閨秀之儀态風範,“雪公子言重了,是筱兒魯莽了。”

“欸~在我這裏,姑娘莫要拘禮,随意些便好。”素來逍遙灑脫的雪迎風,最見不得那些個三規六矩,以為朋友之間,還是随性最好。

“是。”桓筱兒又禮貌地點了下頭……這便令雪迎風有些無奈了……于是側頭向寒浕投去了求助的目光,然從他冷淡如冰,漠如深湖的眸子裏,只看見了——你自己看着辦——六個字。

正當氣氛又陷入“四相無言”之尴尬時,還好一個恰如荒漠及時雨的聲音救場來了——

“風兒啊~為娘特地吩咐廚房今個兒做燒鹿尾,今晚你可不許出去了啊!就在家裏吃,我們一家人吶……喲~”雪母這剛一走到門口,沒見着她的寶貝兒子,先被這陣勢給驚着了。

“伯母/伯母。”陸秉文與寒浕相繼問好道。

桓筱兒正欲開口,誰知微笑已起聲未出,卻再一次不幸地被忽略了,于是淺淺笑意停滞在嘴角……

“怎麽今個兒府上來了這麽多客人吶!風兒你也真是!秉文和小浕來了也不告訴為娘一聲,為娘好讓廚房做些他倆愛吃的菜嘛!”

“不不不,不用麻煩了,伯母,我與翛寧還有約,便先告辭了。”

這家夥溜得倒挺快,喊都喊不住……

“欸~秉文~诶喲……這就走啦……”雪母沒留住陸秉文,便将慈愛的目光投向了寒浕,“那小浕得留下來吃飯吶,伯母讓廚房給你做你最愛吃的紅燒豬蹄兒怎麽樣!”

“哎呀娘——”雪迎風對他這個娘算是無言以對了,悄悄瞄了一眼寒浕,仿佛聽見了冰塊兒碎裂的聲音,“小浕什麽時候愛吃紅燒豬蹄兒啦,您別一股腦兒的就想着将我們喂得跟您一樣……”

“嗯—雪迎風差點脫口而出,瞬間迎來雪母威脅的目光,于是連忙改口道,“珠……珠……珠圓玉潤……”

“你這臭小子,怎麽說話吶!”只見雪母揚手故做吓人之勢,“你說誰胖呢!”雪母向來親和,只是這身材的問題。。。是萬萬提不得的,這立馬便變了臉色。也就雪迎風這寶貝兒子敢說出這樣的話。

雪迎風也一個機靈順勢躲到了寒浕身後,雙手扶着寒浕的後背,只斜探出半個腦袋:“除了你,還有誰。”說完便縮身回去,把整個人都藏在了寒浕身後。

“诶 你這渾小子,看我怎麽教訓你。”雪母一邊說着一邊移動着她“珠圓玉潤”的身子,而雪迎風早已到了另一邊, “怎麽了,胖還不讓人說了!”

“你再多嘴!”這兩人就像小孩子吵架一般,頗有些無理取鬧的意味,方才還是一團和氣,慈母孝子,現在話還沒說到兩句,便就杠上了。

“你站住!”

“就不!”

只是可憐了寒浕,被他們當成了樹樁一樣,繞起了圈來。

而寒浕此時的反應嘛,竟然絲毫不惱,也沒有任何反抗,在原地呆站着,任憑他們胡鬧。只是眼神飄的遠遠地,沒有焦點,頗有一種“看破生死”之狀。

“那個,伯母啊。

“你給我站住!”

“伯母。

“我就不信管不了你這臭小子了。”

“伯母!

這一聲驚天嘶吼,讓聽者渾身一震,成功的讓所有人都停了下來,齊刷刷的向同一個方向看去,包括寒浕也在內。

目光的那頭,便是從進到雪府開始就被晾在一旁的桓筱兒。

空氣變得十分的寂靜,好似凝固了一般。

“哦。。。我是說,伯母,冒昧前來,還望伯母不要見怪。”桓筱兒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态,立馬又變回了之前的大家閨秀,仿佛剛剛那一聲根本和她沒有任何關系。

雪母先做出了反應:“你這孩子,有客人來了也不告訴我一聲,真是不懂事兒,這麽多年白教了。”

就知道把髒水往我身上潑,明明是你自己沒看見。雪迎風像賭氣似得哼了一聲,把頭別到一邊,倒也不再過多争辯。

“你。

“晚輩是戶部侍郎之女,名喚桓筱兒。”

“筱兒,這名字不錯。來來來,筱兒啊,今兒個留下來吃飯。”雪母熱情好客地挽起了桓筱兒的胳膊,輕拍了拍她的手背。

桓筱兒下意識地朝雪迎風與寒浕看了一眼,一個笑意盎然,一個滿臉事不關己……“是。多謝伯母。”她倒也沒有作任何的推脫。

“好嘞,我再去吩咐廚房多做兩個菜。”雪母又恢複了興致,高高興興的便朝着廚房去了。

“伯母還真是好客啊。”桓筱兒輕笑着,向着雪迎風和寒浕說道。

“我娘脾氣一直挺好的,就是啊,絕對不能說她胖。”雪迎風和氣的回應道。

“呵呵。”桓筱兒嫣然巧笑,可之後便再也無人出聲。

這又陷入了無比尴尬的氣氛。

桓筱兒此時将袖子攥的緊緊的,眼睛有些略帶慌亂的在房間四處游走,時不時的落在寒浕或者雪迎風的身上,這兩人看上去倒還挺悠然自得。一番掙紮之後,終于還是找到了話題。

“我看這滿桌的蜜餞,雪公子喜歡吃甜嗎。”

“這個。雪迎風這才想起屋裏還有一堆這種東西。這氣頭過了再看這一堆甜膩膩的東西,雪迎風只覺得頭皮發麻,渾身都不舒服。

寒浕似乎是看出了雪迎風的心思,大步的朝門外走去:“出去透透氣吧。”

雪迎風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急忙就跟着寒浕出去了。桓筱兒還沒搞清楚狀況,一頭霧水,也不能一個人呆站在那,也只有跟着出去了。

本是以為他們出來有什麽事情,可依舊和方才屋內一樣,光站在那吹着冷風,半句話都不說,桓筱兒此時大概意識到自己是個多餘的存在了。

寒浕本是向來話就不多,倒也沒太在意。雪迎風雖不至于像陸秉文那樣和女子在一起就不知所措,但也着實找不到話說。方才被他娘這麽一提醒,才發覺自己也有些餓了,現在滿腦子竟然都是紅燒豬蹄兒。

“素來聽說雪公子愛梅,可這院子裏,怎不見半點梅花的影子?”

“都在後院栽着,三兩棵的立在這兒多沒趣,還是成片的看着才怡人。”雪迎風此時能做的也就是有問必答了。

“既是如此,可否帶筱兒前去觀賞觀賞,想必這淄郢王府的梅花定是比別處都要好看。”

“也好,姑娘随我來吧。”與其站着,倒也不如找些事打發時間。

寒浕和雪迎風在前面并排走着,桓筱兒在後面跟着,迂迂回回的穿過幾道回廊,不一會兒也就到了。

客肩紅綴萦千仞,賞悅華光當醉裏。雖不如白厓寺栩梅園的梅林壯闊氣派,但此地每處都經過精心的設計,別具一格,頗有雍容閑雅之态。

梅花雖好,可這三人的心思都不在這梅上。

“可否帶筱兒去往深處看看?”

“當然。”看着這些梅,雪迎風倒也找回了精神,走在前面帶路,桓筱兒緊随其後,只是寒浕,早就看厭了,現在着實是一步都不想動。

寒浕沒有跟上來,雪迎風也是知道的,正要回頭喊他,桓筱兒卻先開了口:“寒公子怎麽了,為何不跟上來?”

寒浕不答,也沒有要跟上的意思,雪迎風正琢磨着寒浕這又是怎麽了,卻只見桓筱兒徑直朝寒浕走了過去:“寒公子可是有哪裏不适?”

“沒有。”寒浕的話裏不帶任何的感情。

“那是是否因為筱兒的要求太過任性,讓公子生氣了?”桓筱兒處處表現的都是十分得體,只是在雪迎風看來,這兩個人是不是靠得太近了?

“姑娘多心了,我只是在想其他的事。”說完寒浕直接繞過了桓筱兒,朝着雪迎風走去。桓筱兒看似也沒有什麽反應,跟着就上去了。

林中的小徑約摸兩尺來寬,兩個成年男子定是并排走不下的,不過桓筱兒倒是因為身形嬌小,勉強和寒浕擠成了一排。

“這梅都是什麽品種?竟開得如此嬌豔。”桓筱兒側頭,向一旁的寒浕問道。走在前面的雪迎風似乎會錯了意,自顧自的答道:“這一片只是普通的紅梅罷了,真正的好梅是方才最前面那些,近幾年才種上的。”

“哦,是嗎,恕筱兒眼拙,方才竟沒注意到。”桓筱兒把目光收回來,低頭回答着。

三人又相顧無言的邊走邊看了一會,雪迎風也覺得沒趣,半路擇了另外一條小徑,打算往回走。

剛過轉角處不久,便聽得身後一聲“嬌吟”,雪迎風轉過身,看得一番景象,不由得心頭一緊,像是被一只手攥着心,掐着咽喉,想要說些什麽,卻無法開口。

只見桓筱兒直栽在寒浕的懷裏,頭頸借力靠在寒浕的肩上,雙手緊緊的抓着他的衣襟,可這些倒也沒太引起雪迎風的注意,只是寒浕的手,也順勢環在了桓筱兒的腰上。

雪迎風一時不知所措,做不出任何反應。寒浕也沒有立即便将桓筱兒推開。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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