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是時候散夥了
四樓的單間病房最近成為重點看護對象,程聲爸媽剛走第二天上午,幾個醫院領導風塵仆仆從外面趕回醫院來,提着滿手禮物親自去病房看望程聲,膩膩歪歪寒暄了一陣,出門就吊着一張臉跟負責程聲的大夫護士打好招呼:“這人可得好好看着,一點事也不能出。”
張沉路過值班室時總能聽到兩嘴關于程聲的閑聊,大多是圍繞他家展開的八卦,屋裏一會有人說他爸他媽是幹什麽的,一會又說想不明白這人幹嘛來咱們普通醫院看病,張沉挨着門聽了一會,把手裏剛買的水果掂了掂,快步往病房走去。
病房裏程聲媽媽正跟靠在床頭的程聲談未來打算,她比第一天看上去疲憊許多,素面朝天不帶妝,頭發也只是随意綁在腦後,但仍舊每天堅持來給兒子送自己親手煲好的湯和烤好的點心。
張沉一進門先跟程聲媽媽自然地打一聲招呼,通常情況下她不怎麽搭理張沉,卻也從未對他惡語相向,這種态度總讓張沉想起李奶奶,他實在沒什麽心思在意這種無視,裝作沒感受到氣氛裏的不對勁,把買來的水果放在桌上,挑挑揀揀拿出一個亮澄澄的橘子,洗完手就挨坐在程聲病床旁,一瓣瓣剝給他吃。
每當這時候程聲媽就陷入一種尴尬境地,她先是扭過頭不去看兩人膩歪,可自己兒子總發出一陣心滿意足的笑聲,有時甚至是撒嬌聲,她已經很多年沒看到兒子這麽滿足,聽了這陣聲音心裏泛酸,忍不住偷偷轉頭看他們兩個。
這一轉頭恰好看到他們打情罵俏,兩個人被籠在光線裏,一個剝好橘子伸手送去人嘴邊,一個昂着腦袋用嘴接,明明兩個二十七八歲的成年男人,偶爾卻還要不嫌煩地互相鬧兩下。
程聲媽把椅子挪到陽臺上,坐在正午的大太陽光裏,安靜地看對面兩個孩子,不知怎麽眼眶竟忽然濕潤起來。她自己也覺得詫異,慌亂之中從口袋随手抽了張紙巾,背對着兩個人一下下擦自己的眼睛。
快到春節時病房來了兩撥人,一撥是秦潇和海燕,兩個人趁着周末來醫院看望程聲,什麽也沒買,兩手空空地進門,秦潇一見程聲就開口道:“我估計你這裏什麽都不缺,也就不買來浪費了。”
海燕拄着拐杖挨在程聲床邊坐下,什麽話也沒說,只是拉着他的手,靜靜陪他坐了一下午,直到天黑才摻着張沉往外走。
第一撥人是老熟人,第二撥人卻是實打實的意外。
這些天張沉總接到些緊急電話,對面那人好像在催張沉辦什麽事情,但張沉卻一直拖着,只對電話那頭說:“前兩首的音沒什麽問題,但後幾首要加幾個特殊樂器,我還需要另外找樂手來錄,其他制作也得放一放,怎麽也到下個月才能開始,這個月不行,我這邊有走不開的事。”
對面嘟嘟囔囔幾句,張沉又說:“演出?周六演出沒問題,但十二點前我必須要回來,我得照顧病人。”
程聲靠在病床上,仰頭看正在打電話的張沉,他正舉着的手機裏有叽裏呱啦的刺耳聲音流出,張沉把手機挪遠了些,表情說不上是不耐煩還是嚴肅,撂下一句:“你再指責我也沒用,我有病人要管,分不開身。”
聽到談論自己,程聲豎起耳朵來,可剛隐約聽到幾句“人家父母不管用得着你來管?你上趕着貼什麽金”就看張沉一把扣下電話,把手機扔在自己那張病床上,手機屏幕上接二連三閃起幾條短信,張沉卻沒再看一眼。
第二天,那出乎意料的第二撥就找上門來。那時候張沉正要出門給程聲買今天想吃的午餐,低着頭跟他囑咐下午治療的事,可話剛說到一半就聽見走廊裏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緊接着面前的門嘎吱一聲被推開來。
七媛蹬着雙七八厘米的高跟鞋,把地板踩得哐哐直響,一推門一股香水味跟着風湧進來,把人直打一趔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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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剛推開門就見屋裏兩個男人挨着說話,姿勢暧昧,一時間臉快吊到地上去,抿着嘴什麽也沒說,自己找了張椅子坐下,默默地觀察對面兩個不同尋常的人。
等忙完程聲這邊,張沉才有功夫搭理七媛,只不過明顯不大樂意她來,開口就問:“不是說好下個月開始嗎?你怎麽忽然來了?誰告訴我在這裏的?”
“還能有誰?我去問老秦了,不然還要等你徹底失蹤我再來找人?”七媛從包裏掏出瓶水,喝得咕嚕嚕,喝完大呼一口氣,瞥了一眼病床上的程聲,卻朝張沉道:“周六演出不提前排練一下?音樂節主辦方要核對今年參演的樂隊,都找到我這裏來了。”
張沉把挂在椅子上的外套拿下來披上,再囑咐病床上的程聲幾句便招七媛跟他一起出去:“程聲非要喝粥,我給他出去買,你要和我談正事就跟我一起來,我們路上談完。”
七媛沒跟着他站起身,反而昂頭看了他一眼,拒絕道:“路上怎麽談事?我就在這裏等着你。”說到這她又瞥了一眼程聲,繼續道:“等你把他伺候完,我們再找個地方談正事。”
這幅語氣讓張沉沒再多和她說什麽,撂下一句“你随便吧”便往醫院外走。
病房裏只剩程聲和七媛兩個人,七媛坐在程聲病床對面,不屑掩飾自己好奇的目光,直勾勾在歪着臉看窗外的程聲身上掃了一來回。
這樣明目張膽的視線當然被程聲察覺到,可他裝作不知道,任由屋裏氣氛凍着,一心只顧看醫院外的景。
隔一會兒,對面忽然傳來一串高跟鞋踩地的聲音,程聲沒理,甚至連脖子也沒轉,但很快情形就不容他裝聾作啞,對面高跟鞋的主人忽然踢了一腳他的病床邊,制造出一陣比剛剛還叫人煩躁的動靜。
七媛半蹬着高跟鞋,拿鞋尖踢了踢程聲床邊,狀似不經意地問他:“你挺瘦的,多少斤啊?”
程聲被她造出來的動靜吓一大跳,猛地回過頭,正好和她對上眼,有些尴尬,慌忙把頭低下,盯着自己身上的被子,額外謊報了十斤:“一百二。”
對面的七媛長長“哦”了一聲,伸出去的腳收了回來,直勾勾的眼神卻沒收回來,她看了一會程聲消瘦的面頰,又轉去他半露的鎖骨和手腕骨上,目光移到鎖骨上時她忽然露出副古怪的表情,眼睛黏在程聲鎖骨上看了許久,忽然笑了:“你看着也不娘啊,挺正經的一個人,穿正裝的時候還真挺像個成功人士。”
說到這裏她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對着程聲笑起來:“我說什麽呢,你本來就是成功人士,全家都是成功人士。”
程聲擡起頭,知道她話裏有話,沒再回避她的目光,直直跟她對視。
七媛臉上的妝得體,不濃不淡,給人一種溫和的錯覺,全然不像她剛剛說出口的話那樣咄咄逼人。程聲只是像她對自己做的那樣盯着她看,一句話也沒說,但很快他的目光就使對面的七媛不自在,她捋了捋襯衫前襟,塌下肩來,不再直勾勾盯着對方的眼睛,歪過頭說:“真羨慕你。”
這話讓程聲停了手裏捏被子的小動作,他好像明白這姑娘字裏行間什麽意思,剛剛還混沌的腦子瞬間清醒了大半,擱在被子上的手揚起來指着自己的臉,再指指自己身上套的病號服,語氣變得不大客氣,反問她:“你羨慕我什麽?羨慕我病殃殃的身體?我這病要上報的。”
七媛因為他突如其來的語氣變換愣了些時候,但她擡起頭來看到面對自己的程聲一臉提防的表情,好像自己是個居心叵測的強盜,急着來和他搶什麽東西,看着看着她嗤地一聲笑出來:“你這種人就算被上報也沒任何影響吧?你家能讓你吃虧?”
說完她向程聲的方向探去了些,直勾勾往他臉上盯了好一會,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欸”,認真問他:“你怎麽什麽都有啊?上輩子做了多少好事才能這輩子要什麽有什麽?”
程聲把頭側去另一邊,不看她的臉,盯着白牆悶聲說:“我跟你熟嗎?你別把自己的臆想加在我身上,我沒你想象中那樣擁有那麽多。”
七媛剛離開椅子的身體又挨回去,掰着指頭跟他數:“家境、事業、愛情你全都有,還不夠多?”
她狠吸了幾口鼻子,像是要通過這動作緩解心裏憤懑不平,接着捋了捋胸口的頭發,深呼吸幾口氣,努力讓自己看着不那麽丢人現眼,轉口談起另一個人來:“我和他認識七年了。”
她終于引到正題,卻因為剛剛确認了什麽情緒極不穩定,剛說一句就打了個磕巴,但很快調整下來,繼續道:“你才和他認識多久?憑什麽?”
這是在讨論誰兩個人都心知肚明,程聲靠在床頭沉默了一會,想不到自己竟然被卷進争風吃醋的戲碼裏,覺得荒唐,但又忍不住嫉妒七媛說的那些他自己缺席的日子,心裏隐秘的占有欲騰地升起來,于是故意說:“我們認識十年了,老人那輩就認識,我奶奶和他家原先關系很好。”
眼見七媛聽到他的話愣着,程聲卻還怕堵不死這姑娘的心,咬着牙根又加了一句:“我們十幾歲時該做的已經做完了,都是對方的初戀。”
說話的間隙他一直觀察七媛的表情,那張妝容得體的臉上先是乍現出詫異的神态,緊接着她原先一直緊繃的眼皮忽然耷拉下去,看到她露出這幅表情,程聲再次開口:“跟我講講你們以前的故事吧。”
七媛卻忽然擡頭瞥了這個病秧子一眼,原先落寞的表情消失得一幹二淨,她嗤笑一聲:“你還挺好奇?”
程聲看她對自己如此惡劣的态度也不再奢望她告訴自己些什麽,剛要張口說“那算了吧”,對面的姑娘卻再把頭低下去,忽然說:“你有什麽資格好奇?我今天迫不得已找來這裏,我們樂隊一直停工不全是因為你嗎?”
“什麽因為我?”
她擡頭就見程聲的表情僵在臉上,又笑了一聲,不等程聲說些什麽,她又問:“你這病治好到底要多久?我們樂隊跟你耗不起。”
這回程聲終于明白她為什麽被氣成這樣,但自己對她說不出任何道歉的話,只是把用力把被子一角捏得奇形怪狀,一語不發。
七媛見程聲裝聾作啞,不答她的話,照着他的病床踹了兩腳,震得滿屋叮咣響,這樣她還不解恨,瞥了一眼病床上的程聲,看他幾乎沒有一丁點血色的臉,忽然間恍然大悟,竟指着他問:“是不是他把你變成這副病殃殃的樣子?”
說着她一拍大腿,“我就知道,張沉總能把人變成這樣,我也沒比你好到哪裏去,不僅是我還有別人,可我們都怨不到張沉身上不是嗎?”
她見程聲臉色唰地一下全白,更興奮好幾度,身體往前湊了湊,勾着手指問:“給你講張沉以前的故事,想不想聽?”
這問題是在自言自語,不等程聲答話她便自顧自講起來:“之前樂隊有個粉絲,啊不對,不能叫樂隊的粉絲,準确來說應該叫張沉的粉絲,追着我們巡演跑了半年,張沉沒理她,後來她跑去張沉他爸那裏騙他說自己懷了張沉的孩子,要結婚,這不是扯淡嗎?張沉他爸人是神經病,可不至于不懂自己兒子,劈頭蓋臉把那姑娘罵了一頓趕出療養院,結果那姑娘回來就在張沉公司大門口鬧自殺,一直往自己胳膊上劃口子,張沉那時候可是在他們單位和圈裏火了一把,圈裏人玩得開,無所謂這些破事,況且大部分圈裏人都知道張沉什麽樣,不信那女的。可他們單位就不一樣了,全都以為張沉亂搞男女關系還不對人家女孩負責,真他媽倒了八輩子血黴才遇到這種人,你說能怪張沉嗎?”
說到這裏七媛擡頭瞥了一眼發怔的程聲,又繼續道:“後來那姑娘來我們排練室找人,神神叨叨的,說張沉他爸告訴她張沉是同性戀,不喜歡女人,現在怕是連人類都不喜歡了,叫她把心掐死,我當時看她瘋瘋癫癫的樣子沒信,沒想到竟然是真的。”
程聲什麽話也沒說,像在出神,七媛等了大半天也不見病床上的人對她這個故事有什麽反應,不耐煩地踢了幾腳程聲的病床,手指着他大敞的領口,提醒他:“你胸口上有吻痕,把扣子系上吧,別人看見影響怪不好的,以為你住院也閑不住呢。”
剛說完,原本還發怔的程聲馬上回神,低下頭往自己胸口一瞧,上面果然印着一大片還沒消下去的吻痕,是他和張沉昨晚在病床上你來我往鬧了半天留下的痕跡。等看清這些印子,程聲馬上把衣領攏起來,手忙腳亂地系扣子,系到一半又聽到對面人的聲音:“張沉在床上什麽樣啊?能在你身上留下這麽多印子。”
想到什麽她又捂着半張嘴笑起來:“不會在床上也對人愛答不理吧,真夠可怕的。”
程聲擡起頭,盯着她幸災樂禍的臉一直看,表情逐漸冷下來:“和你想得可真不太一樣,他在床上一點都不冷。”
這是對她剛剛那些故事的反擊,七媛聽出來了,她在暖氣房裏待得有些燥熱,把外套脫下搭在自己腿上,臉上的表情也落下來,一聲不吭聽程聲接着說。
“我永遠被他抱在懷裏,他不準我出了他的視線範圍,偶爾做急了,他鼻尖沾上汗,我就幫他舔幹淨。他尤其喜歡我這樣,我越顯得癡迷他越喜歡,他還會在我耳邊跟我說情話,你想象不到張沉這種人會說情話吧?但他總摟着我對我說,說我是他的吉他和鍵盤,你們不是認識七年了嗎?你知道吉他鍵盤對他意味着什麽吧?”程聲見對面人肩膀僵直,嘴緊抿着,昂着脖繼續說:“做完以後他抱着我洗澡,有時洗着洗着要再來一次,有時我倆都很累,随便沖幾下就一起回卧室,他睡覺的時候也要抱着我,偶爾我覺得硌得慌,可剛往旁邊挪開一丁點就被他重新拉回懷裏。”
等他終于說完,七媛揉了揉自己僵硬的肩膀,兩眼放空,低着頭說:“把床上的事講得這麽細致,你真是挺不要臉的。”
歪靠在病床上的程聲毫不客氣地接話:“你先問的。”
他還想說些什麽,但走廊裏忽然傳來一串腳步聲,不等他張口身邊的門就被外面的人打開了。
張沉帶着一身寒氣推開門,手上提兩個外賣盒,邊往進走邊對程聲說:“你要的水果撈和八寶粥,吃完我看着你吃藥。”
房間裏剛剛還劍拔弩張的氛圍砰地一聲碎了,七媛把前傾的上半身擺正,靠着椅子仔細整了整自己的長卷發,程聲剛想咄咄逼人說幾句更氣人的話,那幾句話卻順着進來的人咽回嗓子裏,他只是一語不發看張沉站在一旁給他拆外賣盒。
張沉像往常一樣把飯盒遞給他就不再多管,坐在旁邊另一張椅子上跟七媛有一搭沒一搭聊起排練和專輯的事,但眼睛時不時往病床上的程聲那裏看去一眼,一看到他臉上沾了些什麽,便立馬把正聊到關鍵時候的七媛晾到一邊,第一時間起身從床頭抽紙巾給程聲擦臉,提醒他:“你都多大了還能吃到臉上?下次你自己擦。”
程聲半仰着腦袋看張沉,又用餘光瞥到不遠處沉默着看他們的七媛,瞬間決定了什麽,猛然抓住張沉的手腕,往自己臉頰上一指,小聲朝對面人說:“你親我一下。”
這句話音量雖然小,語氣卻是不容拒絕,其中還夾雜了些乞求的意味,張沉看了他一眼,扭頭正好看到一直盯着他們兩個人看的七媛,明白這是什麽意思,但他什麽多餘話都沒說,捏着程聲下巴在他臉頰上印了一下才松開他,再坐回椅子上時說:“行了吧?”
程聲懷裏抱一個飯盒,騰出一只手仔細摸自己的臉,心滿意足地笑:“你要是天天親我,我這輩子都不會再得什麽病。”
剛說完旁邊的張沉瞥了他一眼,見他一副傻兮兮的模樣,有些想笑,“那你可真不要再得什麽病了,照顧你的事都是我來。”
被晾在一旁的七媛好像被一道無形的膜隔絕在外,她盯着兩個人一直看,看到這裏終于忍無可忍,一把拎起擱在桌上的包,披上外套便騰地站起身,腳底高跟鞋把地板踩得咚咚響,甩着頭發奪門而去,只留給屋裏兩人“砰”地一道摔門聲。
張沉往門口看了一眼,把程聲遞來的飯盒封好扔進塑料袋,轉身朝門外走,途中對背後的程聲說:“下次別這麽玩了,那是我好朋友,我們還要一起做音樂。”
程聲抽出張紙巾擦了擦自己的手,看着張沉往外走的背影卻攔不住,說出口的話有些悶悶的,“她喜歡你,明知道我們在一起還喜歡你,你別去找她。”
放在門把上的手沒動,張沉轉頭看了他一眼,認真道:“我出去找她是要和她談工作上的事。”
說起工作,程聲再也沒吭聲,蔫蔫地看着張沉把病房門合上。
走廊盡頭的樓梯口蹲着一個女人,她把包壓在胸口和膝蓋間,雙眼望着窗外出神。沒一會兒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沒理,但很快上面的人就顯得有些不耐煩,手也不再碰她,直說:“談工作的時候少發點脾氣。”
這話把七媛剛剛無處可發的火徹底燃着了,她蹭地一下站起身,連帶懷裏的包也被甩在地板上,可她連看也沒看地上的包一眼,扭頭指着張沉的臉說:“你還跟我談工作?是誰把咱們下一張專輯拖了半年多?我他媽還以為你有多大隐情,感情就為一個有精神病的男的?”
張沉把她指向自己的手打開,“你說話能不能好聽一點?”
“我哪裏說錯了?”說到氣頭上,她的音量又增大一倍,“你知道他剛剛在病房裏跟我說什麽嗎?他跟我耀武揚威地炫耀你們怎麽上床你怎麽抱他,這不是精神病是什麽?”
這陣吵架聲很快把護士引來,幾個人從病房冒出來,不耐煩地揚手打發他們:“這是醫院,家屬有矛盾去外面吵完再回來。”
七媛還沒回過神,胳膊就被張沉一把拽住,一路踉跄着跟他往樓下大門口走。外面的太陽像是快要熄滅,陰沉沉的,七媛被他拉扯到醫院側門,剛站穩就一把打開張沉的手,咽了咽口水,“你要是一個姑娘家,能跟他領證也算嫁進豪門了,我把自己的嘴縫住,一個字也不多說。可你是個男的,人家家裏人認你嗎?他那麽有權有錢給過你一分好處嗎?”
張沉拉着她站在欄杆底下,目視前方說:“我不在乎。”
這個回答叫七媛失了理智,整張臉就因為激動過頭而皺成一團,連帶着呼吸也不穩了,磕磕絆絆大半天才緩過勁,她猛推了一把張沉胸口,氣喘籲籲地說:“你不在乎?那別人付出多少對你來說算什麽?他什麽也沒付出你憑什麽喜歡他?你爸掏不出住院費的時候他在哪?我們住地下室的時候他在哪?那種人一塊表一只包就要頂我們好幾年的花銷,他随便灑點錢你就不用那麽辛苦,可他給過你一點好處嗎?是我和老劉陪了你七年,是我們不是他!”
她把手指向自己鼻子,另一只手洩憤似的不斷推搡張沉的肩膀,一遍遍重複那句話:“你看清楚了,那麽多年都是我和你一起過來的,是我!現在我們把難關都渡過去他卻忽然冒出來想把所有便宜都占完,憑什麽?憑什麽?”
她剛要伸手做些什麽,手腕卻猛然間被張沉握住,然後她看到以往總盯着她看的那雙眼睛裏盛滿和從前截然不同的另一種情緒,好像把她和另一個人終于分開來。
張沉握着她手腕的手沒用力,盯着她看了好一會,終于開口:“愛情這回事沒有任何道理可講,你也該看看別人了。”
七媛猛地笑了,只不過連帶着眼淚一起流出來,她側頭拿外套袖子揩了揩眼淚,邊吸着鼻邊哽咽着說:“做完這張專輯我們散夥吧,要不是陪你玩音樂,我早就不想幹了。”
張沉說:“好,那我們第五張專輯就做告別主題,我們好聚好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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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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