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六王爺府】

夜黑風高,黑影重重,深藏着不為人知的秘密。

萬俟锺在床榻之上渾渾噩噩地躺着,不知為何自從今早從天德殿回來後他就感覺整個人昏昏沉沉的,根本提不上力氣。

“巧兒……巧兒……”

“王爺,請用藥。”窈窕柔弱的巧兒端着一碗藥膳走進安靜無人的房內。

“好……扶本王……起來……”

“是,王爺。”巧兒依舊乖巧,她坐到萬俟锺身邊将其扶到自己懷裏,忽而袖中滑出一把鋒利的匕首。

“這你……”萬俟锺驚愕地看着那把匕首被巧兒握在手上。

“救……”

還未來得及喊出一聲“救命”,親眼看着巧兒将那鋒利的匕首插入自己的腹中,撕裂般的劇痛,很快便沒了意識。

鮮血流滿床榻,巧兒從袖中取出一個刻有“戈”字樣的青銅令牌放到萬俟锺手上,而後身輕如燕般自窗臺飛身而離,徒留這房內不知死活的萬俟锺。

就在巧兒離開不久,一名黑衣人自窗臺飛入房中,他看着萬俟锺倒在血泊愣了愣,走近一看,胸膛插着一把匕首。

“救……”

萬俟锺瞪着血紅的雙眸看着那黑衣人,用盡全力嗚咽出一個字。

只可惜,來者不善。

黑衣人看萬俟锺還有氣息,動作利索冷漠地抽出攜帶而來的一把短劍,狠狠地刺入萬俟锺的胸口……而後抽走自己的短劍和之前的匕首。

夜色下的污穢肮髒,誰人知曉。

次日。

【将軍府·重雨閣】

“不好了不好了!”

管家何啓一臉驚恐慌張地沖進重雨閣,只見那暖閣裏百裏戈、關一筱和扶羲還在悠閑地烤火談天。

“何管家來得正好,來烤火罷,看起來是要入冬了。”扶羲溫和地說道。

“将軍你還有閑情烤火?!”何啓驚愕地看着百裏戈。

“怎麽,本将軍烤火也不對了?”百裏戈輕笑道。

何啓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他将百裏戈扯起了一邊說道:“這這這……小的收到消息,昨夜六王爺在府中遇刺身亡啊!”

“死了?”百裏戈皺起眉頭。

“是啊!而且最重要的是……”

還未等何啓說完,外面湧過來一大批大理寺的官兵,為首的正是大理寺卿孫仁,只見其帶着幾百禁軍将将軍府裏裏外外圍個水洩不通,更是帶着一批官兵氣勢洶洶地直接闖入府中。

“孫大人,大清早如此陣仗,倒是稀奇。”百裏戈似笑非笑地走上前去。

“本官奉命徹查六王爺遇刺一案,還望大将軍見諒。”孫仁有禮地做了個揖,一揮手示意命令道,“來人,搜。”

關一筱直接蹦起來不滿地大吼道:“你什麽東西!!幹嘛搜大将軍府!!”

“本官奉命行事,閑雜人等若敢阻攔,那就一起帶回大理寺候審。”孫仁嚴厲地說道。

“你兇什麽兇!”

“關關。”百裏戈喚了一聲,關一筱輕哼一句,一臉不開心。

“孫大人可否告知事情經過?”百裏戈皺眉說道。

“哎,本官也希望将軍你是清白的。”孫仁無奈地說道,“但是那六王爺死時手裏握着一塊令牌,上面刻着大将軍你的名字,但是兇器找不到,故陛下下令要搜查所以嫌疑人的家宅。”

“令牌?”百裏戈冷笑一聲,他從腰間取下一個青銅令牌說道,“本将軍的令牌好好的就在這裏。”

“啊?這……”

“啓禀大人!有發現!”

幾名官差擡着一個大箱子上來,那是放在後院練武場的武器箱子,百裏戈看着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打開。”孫仁說道。

“是。”

官差打開那大箱子,只見大大小小的短兵器數十把,翻查一番竟然發現帶血的一把匕首和一把短劍。

“兇器果然在這。”孫仁大喝一聲,“來人,将百裏戈帶回大理寺候審,查封将軍府,府中一幹人等全部押往大理寺打牢。”

“是!”一名官兵得令,走到百裏戈面前,“将軍,請跟我們回大理寺。”

“嗯。”百裏戈毫不反抗,氣定神閑地點點頭。

孫仁頓了一下,再走到扶羲面前忽而變得彬彬有禮,繼續說道:“大使館已然修葺完畢,陛下旨意,請扶大人移步大使館。”

扶羲面色無異,一副事不關已之姿,他溫文爾雅地颔首說道:“有勞。”

“來人備轎,護送扶大人回大使館。”孫仁下令說道。

“是!”

“将軍保重。”扶羲只是禮貌性地向百裏戈行了個禮,言罷便頭也不回地離開,近十日的甜蜜與纏綿猶如過眼雲煙,海市蜃樓,該結束之時便結束得幹幹淨淨。

百裏戈定定地望着扶羲漸漸遠去的背影,直到那熟悉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他垂下眼眸一言不發地跟随孫仁離開,無人能看清他此時的心緒。

一場孕育已久的陰謀,抹去輝煌的過往,斬斷纏綿的情絲,定國大将軍百裏戈因涉嫌謀害六王爺而下獄,舉國震驚。

【明城·街外】

一群官員押着将軍府的人馬黑壓壓地往大理寺走去,其聲勢沉悶卻浩大,壓抑得如雨前烏雲。

“呀——”一聲驚叫從人群中傳來,只見關一筱嫌惡地拍着衣服上的灰塵,瞪着那押送的衙役道:“臭蛋,你要對我這手無縛雞之力的美男子作甚!”

那衙役認得關一筱是明城有名的戲子,見他相貌昳麗便生了輕薄之心,于是想在押送之時揩油一把,以飽手癢之福。誰知這關一筱性格爆烈無比,還沒碰便嚷得如旱天雷響徹雲霄,鬧得整個隊伍都為之一震。

那衙役反倒覺得自己氣勢弱了幾分,挺着脖子道:“小婊子他媽的叫什麽叫?被抓還不安分點?!”

“叫誰小婊子呢?!”關一筱道:“若不是要陪将軍大人,老子才不跟你們這幫臭烘烘的人來呢。”

“喲,現在還将軍大人長将軍大人短的?”另一個衙役道,還幸災樂禍地看了一眼前面被押着的百裏戈:“我看不久之後,百裏将軍也将頭首分離咯。”

“呸呸呸!烏鴉嘴。”關一筱怒了,朝前面的百裏戈吼道:“将軍你要挺住!這絕對是誣陷、栽贓、陷害!誰他媽沒事兒把兇器藏屋裏,這不是傻嘛!”

百裏戈回頭看了他一眼,翻了個白眼想繼續向前走,但仔細一看發現牧景年竟不在隊伍中,頓時心裏生疑。他想此人向來行蹤詭谲,此時也不知何處去了。

“臭戲子,你再啰嗦就撕爛你的嘴巴!”衙役兇惡道。

“兇個屁!”關一筱一口水噴在他臉上:“有本事脫了褲子撒泡尿照照鏡子,也不看這樣,不說你惡心算好的……”

“臭戲子,今天就砍了你的腦袋!”

那衙役說着拔劍就向關一筱砍來,卻剛到一半突覺背後一陣劇痛,立即偏了方向,砍在了另一個衙役上,頓時慘叫連成片。

關一筱驚魂未定,只見一個黑影如天外來客,随着那刺入衙役背後的長劍一同襲來,頓時跳入混亂的隊伍中。

“怎麽回事?!”前面的孫仁大吼起來。

“有人劫犯人啦!!”後面的衙役大叫起來,還沒說完就不得不融入反抗中。

“圍住百裏戈!”孫仁下意識道:“其他的給我通通殺了!”

來人正是牧景年,只見起迅速攬過關一筱,長劍一挑便擋住前來追殺的官員。他見人群黑壓壓的一片不禁皺着眉頭,劍端一抖便幻化出數道裂刃晃暈了衙役們的臉,然後腳尖一點便帶着關一筱飛身而去。

“一幫廢物,追!”

【明城·野外】

關一筱只覺天旋地轉,被牧景年抱着飛速前進,穿林過野,耳邊風聲呼呼,耳後是鐵蹄的追殺。他眯着眼睛,只覺得被風吹得睜不開。

“景年……”他扯了扯牧景年的袖子:“別跑太遠,哥哥還被困住吶……”

牧景年一頓,本來向往遠郊旁的腳步停了下來,他低下頭,一雙寒目灼灼地看着關一筱:“那去哪?”

“我們在郊外找個地方躲一會好不好?”關一筱急道,卻不忘小心地提及百裏戈這個話題:“再怎麽說哥哥也收留了你好多日,你們兩稱兄道弟的,難道你不救他?”

牧景年一頓,然後帶着他旋身一起,輕功越上了高高的枝頭。但見此地高處不勝寒,擡頭陽如豔,低首葉如針,還有樹影遮擋着驕陽,風景獨具一格。只見牧景年将外披的衣結解開,鋪在一根粗壯的枝頭。

“先坐在這兒躲着。

關一筱訝然看着這裏:“咱們今晚要在這睡?”

“官兵定會搜遍明城和其郊外,故在樹上較為安全。”

“可萬一他們拿火把一照,豈不就露餡了?”

牧景年笑起來:“無妨,有報信的。”

“啊?”關一筱不解。他見牧景年突然吹出一聲哨笛聲,下一瞬便看見一支黑影從頭上掠過,有鳴聲呼應,而後一只黑色雄鷹便落在了牧景年的肩頭,炯炯有神的眼在夜色下極為懾人。只見牧景年撫了撫它的腦袋,給它喂了幾顆食料,它便乖巧地依偎在他身邊。

牧景年淺笑地看着目瞪口呆地看着關一筱,道:“這是送喜,原來跟着我師父,眼下師父仙游,它便跟着我了。”

“可……平日我怎麽不見它?”

“送喜和師父一樣,喜歡神出鬼沒,若沒有鷹哨聲是不會來的。”牧景年解釋道:“今夜有它在,便不擔心人來追。”

“如此厲害。”關一筱贊嘆,只見那送喜似乎聽懂了般得意地拍打翅膀,便驚奇道:“诶,它聽得懂我說話?”

“它通曉人性,既能通風報信,還能追擊殺敵。”

“你師父可真多寶貝呀,”關一筱啧啧道:“想必其祖上一定勢力不小。”

牧景年聽此回憶道:“師父祖上乃皇親國戚,但後因戰事權争而慘遭滅門,只剩我師父一人逃出。”

關一筱聽聞安靜下來,輕輕靠在他懷裏道:“這亂世害人不淺,我們兩也不也是因為戰事而颠沛流離?”

牧景年摟緊他,笑道:“我們兩還能重逢,也算幸運。”

關一筱笑嘻嘻地,突然捂着肚子,眨巴着眼睛道:“媽呀,餓了。”

牧景年立即道:“我去找點野食,你在這坐着不要下去。”

關一筱看了看下面,一個哆嗦道:“下去?你這是要摔死我啊。”

牧景年笑道:“送喜會陪你呆在上面。”說着縱身一躍消失在樹影裏。

關一筱看着他走遠,又看了看一旁似乎呆頭呆腦的送喜,小心翼翼地伸手摸了摸它頭,見它沒有絲毫反抗的樣子便松了一口氣,自言自語地道:“送喜啊送喜,這名字真是好笑,亂世之中,何來送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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