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年少風流

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無賴是揚州。

揚州自古就是膏腴之地,英才彙聚,商賈雲集,更多秦樓楚館。

“如今卻憶江南樂,當時年少春衫薄。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翠屏金屈曲,醉入花叢宿。此度見花枝,白頭誓不歸。”

歌停、舞罷,少年含笑擊掌,輕輕吟道:“年少春衫薄……醉入花叢宿,醉入花叢宿……”眉眼彎彎,似已沉醉。

那少年穿着一身雪白的衣服,絲緞般柔滑,袖口與衣擺上都繡着雲朵花紋。腰裏系了塊玉佩,碧綠通透的玉質,一看就價值不菲。頭上戴着頂半月型的冠,将他的頭發束起來,冠上垂下兩條細長的流蘇。

唱歌的女子名叫豆蔻,近身為他斟酒,斟罷擡眸看他:“七少,今夜可要宿在花叢?”

跳舞的女子名叫荼蘼,聞言笑道:“快別害了我們蕭七少,回頭家裏一頓棍棒等着他,想他細皮嫩肉的……你怎麽舍得?”

豆蔻“噗嗤”一聲笑了。

少年斜睨着荼蘼,正想說什麽,只見一名青衣侍衛匆匆跑進來,叫道:“少爺,家主派聞松來找你了,你快回去吧!”

荼蘼沖少年挑了挑眉,眼裏滿是戲谑之意。

少年攤了攤手,道:“好,那我走了。”轉身翩翩而去。

豆蔻一直看着他的背影。荼蘼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喂,看傻了?”

豆蔻喃喃道:“蕭家七少,真是風流俊美,不知道誰家女子有這福氣,能夠嫁給他?”

荼蘼伸手捏她的臉:“喲,這妮子莫不是動心了?”

豆蔻偏頭,從她的魔指下逃開,臉上閃過一絲恍惚之色:“怎麽會?他是何等身份,豈是我能肖想的?”

荼蘼一怔:“你怎麽了?怪怪的。”

豆蔻回神,笑道:“哪有什麽?你別瞎想。我回房去了。”

轉身離去,留下荼蘼兀自納悶,嘀咕道:“難道……她真喜歡上七少了?不會啊,這引鳳樓裏的姑娘,哪個不知道蕭七少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她平時明明很通透……”

豆蔻回到房間,坐下來,為自己倒了一杯茶,仿佛渴極了,舉頭一飲而盡,然後輕輕地、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蕭疏雨……”三個字從她唇裏吐出來,千回百轉。

“小姐!”小桃推門而入,豆蔻驀然回首。

小桃愣住。那一瞬間,她看到豆蔻眉眼漆黑、容顏雪白,像浸在冰窟裏。

不,不會的,是自己看錯了,怎麽會有這麽奇怪的感覺?

她搖搖頭,再看時,眼前還是那位明媚的女子。看着她,徐徐微笑,像一朵花開了。

蕭疏雨,江南蕭家的七少爺。

父親蕭騁遠曾經是武林中傳奇一般的人物,世人都說蕭騁遠武功蓋世、英俊絕倫。正邪兩道,無論什麽樣的女子都會為他着迷。

除了他妻子兒女,恐怕誰也不清楚他到底有過多少感情史。

人們只知道,他有兩位妻子,不分大小。為他生下七位兒女,除了長子蕭疏葉與幼子蕭疏雨,中間五個都是女兒。

蕭疏雨天生風流,恐怕得了父親的真傳。

而蕭疏葉卻剛好相反,天生冷情,已經二十八歲,還未娶妻。

五年前,蕭騁遠過世,二十三歲的蕭疏葉成為蕭家家主,擔負起整個蕭家的責任。繼蕭騁遠之後,成為武林中新的傳奇。

他秉承了父親的練武天賦,卻沒有遺傳父親的風流。霸氣有餘,而溫柔不足——除了對他的五位妹妹。

那五個妹子都已出嫁,嫁的也都是武林中的年輕俊彥,可她們都喜歡回娘家,因為家裏有位寵她們的大哥,還有一位慣會甜言蜜語的七弟。

“七少爺,家主在書房等你。”聞松對蕭疏雨道。

蕭疏雨的貼身侍衛姚青、姚白忐忑地看着他。蕭疏雨沖他們挑眉,勾了一下唇,滿不自乎地朝蕭疏葉的書房去。

書房門開着,蕭疏葉在低頭看着什麽,眉心微蹙,像是陷入了沉思。

蕭疏雨輕輕走進去,叫了聲:“大哥。”

蕭疏葉擡頭看他一眼,道:“又去引鳳樓了?”

“是。”蕭疏雨悄悄打量了一下蕭疏葉,看不出喜怒。他心裏暗嘆:大哥,你才二十八歲,怎麽就修煉得這樣四平八穩、波瀾不驚?人生這樣真的很無趣啊!

“你在腹诽我?”一句話飄過來,把蕭疏雨吓了一跳。

大哥真是目光如炬、明察秋毫啊!

“我哪敢?”蕭疏雨忙道,“大哥找我來,不知道有何吩咐?”他想這樣一來,大哥就不會為他去引鳳樓的事興師問罪了。

誰知道蕭疏葉并不打算放過他,他用研判的目光盯着弟弟:“你就那麽喜歡那些青樓女子?若你真喜歡哪個女子,替她贖身,收回來做妾我也同意。”

“我沒有。”蕭疏雨連忙分辯,“大哥,我沒有想娶哪位姑娘,我只是喜歡……玩。”看對面之人面色不善,他咽了口口水,小聲道,“我這是天生的,你也知道,我們父親,他……”

“閉嘴!”蕭疏葉氣不打一處來,這小子每次都要把父親擡出來做“榜樣”,去驗證“有其父必有其子”這句名言。

蕭疏雨忙噤聲,低下頭,樣子十分恭敬。

蕭疏葉萬分無奈地看着這個自己一生氣就裝乖巧的弟弟,深呼吸,揮揮手,仿佛要揮去那些煩惱。

“我叫你來,是想讓你跑一個地方。”

蕭疏雨頓時來了興趣:“哪裏?”

蕭疏葉遞給他一張紙條,上面寫着:鳳縣、河陽山、光陰客棧、三月初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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