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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來自後排的叫喊聲,胥老師稀薄的頭發都豎起來了,他目光銳利地掃向後排,在看到只有趙酒一個人倒下去之後,他穩了穩心神:“來我們看下邊的翻譯,先給句子斷一下句啊……”

趙酒大概是摔慣了,這回凳子還沒倒地,他就一個翻身跳到了旁邊,穩穩地落了地。

餘意見他身手敏捷的樣子,越來越覺得整個三中都是瘋了才會把這個人選為形象大使。

如果不是親身體會了這人跟他在地上幹架的樣子,他大概也是信了“見雞殺雞見狗殺狗,連藏獒見了他都拔腿就跑”這種彩虹屁話的。

鄭任和岳郁回過頭來,不明白兩人怎麽又打起來了。

趙酒很快坐回到座位上來,見小胥沒有想理他的意思,轉頭朝餘意說:“幫我拔一下。”

餘意沒理他。

趙酒作勢就要伸手自己來,餘意左腳立馬擡了上來,踢在下桌板上,擋住了他半個身子。

“……”趙酒看着他,“你還挺幼稚。”

這句話差點又要引怒餘意,趙酒說完後立馬把書包從桌子裏抽出來夾在臂彎裏,蹲下身繞到餘意座位後邊,把手機取了下來,然後從後門溜了。

胥老師見他出去了,鼻子裏呼出氣聲:“要死,這個小兔崽子。”

餘意把腳收回來,低頭一看——

充電器還在插座上。

餘意往後門看了一眼,确定這人是真的跑了之後,停頓了兩秒,偷偷把自己手機摸出來,接上了他的充電器。

最後一節課下課後就放國慶節的假,小胥人還沒出教室,熊初墨就從後門摸過來了。

餘意正把桌上的試卷收到桌子裏去,他把手機收回來,看着那根充電線沉默了一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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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邊岳郁跟鄭任在鈴聲響起的剎那就跑了,餘意想還給他都沒來得及。

餘意沒再想,把它拔了下來,塞進了趙酒的桌子裏。

“回?”熊初墨這回不敢坐在趙酒的位置,隔了一個,坐在最外邊的位置上。

“走。”餘意起身。

兩人一人一輛共享單車騎到了皮桃街,街口,楊巅峰打工的那個小潤發理發店門口聚了一群人。

熊初墨八卦之魂在熊熊燃燒,他車子往旁邊一停,蹬蹬蹬就跑過去了。

餘意坐在車上摸出手機來,看到他爹幾分鐘前給他發了消息。

—早點回來,爸爸給你做晚飯。

餘意掃了一眼,直接删除此消息,擡頭望熊初墨的方向看去。

“魚!”熊初墨過去看了一眼立馬又蹬蹬蹬跑了回來,朝着餘意一臉激動說,“是那個……叫什麽玩意兒來着,他回來了!”

“誰?”餘意往裏看,只看到了胡姨和達也他媽的背影。

“前幾年出國留學的那個!”

餘意看熊初墨這激動樣,猜想他大概是被那位海歸給壓迫怕了。

“怎麽?”

“你你你你去看看就知道了!”熊初墨把餘意從車上拉了下來,差點被餘意打。

“哦哦忘了忘了,您老自己下來。”熊初墨摸摸鼻子,心想兄弟這不能被別人碰的毛病還能不能好了。

餘意把車停了,走到人群外邊看了一眼,看到了小潤發裏邊坐着的一個男人,楊巅峰正拿吹風機給他吹頭發。

是徐熙和,皮桃街出了名的好學生。

上學時期就一直是“隔壁小孩”,當時同期上學的學生上至研究生下至幼兒園,在他的恐怖統治下苦苦煎熬了七八年,終于等到了這位出國留學的好消息。

走的那天,街委會專門請了人邊敲鑼打鼓邊扭秧歌,把徐熙和風風光光給請出了皮桃街,從此這位同學成了街上的神話。

當時餘意正是初一,是整條街最狂的仔。街上有些長舌婦會時不時拿餘意和徐熙和比較,踩一捧一,踩得很痛快。但只要被餘意一聽到,第二天她家的小孩就要被欺負。

久了,餘意就把長舌婦的嘴給治好了,但也只是在餘意面前不發病而已。

餘意對這位洋公子沒什麽多大的印象,餘光鐘從小就不管他的成績,偶然聽到他的名字,還是從熊初墨那裏聽說的。

熊初墨爸媽秉承着“養娃不讀虛,不如養頭居”的理念,對孩子期望很高,奈何娃不争氣,于是打算用榜樣示範法。

據熊初墨的說法,他有段時間一聽到徐熙和的名字就能吐三回。

“你看看,人家留學回來的就是不一樣,是不是白了些了?”

“不止白了,你看,人都瘦了些。”

“那可不是,資本國家那麽好待的?可不得被榨幹了。”

“還記得我麽?不會都忘了吧?”

“記得呢,剛剛跟他說話還朝我笑了呢。”

“不知道有沒有女朋友啊,娶個洋妞也不錯啊。”

“生個混血兒多好看啊。可羨慕了。”

“你也找個歪果仁?”

“不不,我老公挺好的,跟養頭豬沒啥區別,吃了就睡。”

餘意自動屏蔽這些閑談雜話,回到熊初墨旁邊,跨腿上車。

“不去打個招呼?”熊初墨似乎挺激動。

“你去吧。”餘意顯然是沒這個興趣,“我跟他不熟。”

“……也對。”熊初墨跟在他後邊,“您要打一架那才算是熟了。”

餘意扭頭看他一眼,還以為他是在諷刺他跟趙酒那事,後來一想,不對,自己哪裏跟他說過趙酒。

不過自己跟趙酒打架的事情遲早也會傳出去。餘意一時沒想去問他知不知道。

回去路上,兩人遇到了王啞巴的大兒子大帥開着三輪車運水果,慢慢悠悠地攔在前邊,一邊開車,一邊伸出曬得幹裂的手到後邊摸一個棗兒,在身上洗得褪了色的襯衫下擺擦了擦,然後往嘴裏送。

吃完了的核就順手往後邊一扔,也不管後邊有人沒人。

餘意脾氣暴躁,在後邊跟了一會兒差點被棗核砸到,立馬就要上前教他做人,熊初墨立馬意思意思攔了一下。

“大帥!大帥!”熊初墨一邊吼了兩句,一邊把餘意拉了回來,“讓個路!”

大帥回頭一看兩位爺,立馬朝兩人歉意地笑了笑,然後把車開到了路邊,讓兩人過去,一張黑臉顯得格外老實。

“你看看你,跟個啞巴較勁。”熊初墨做了和事老,“大帥人挺好的。”

“大概他會覺得你挺好。”餘意說。

“就是他這偷吃的毛病還改不改了。”熊初墨嘀咕了一聲,接着就看到餘意已經超車到了十米開外。

“诶……”熊初墨看着兄弟的背影嘆了口氣。

餘意把單車停在樓下,掏出鑰匙上樓。

照餘光鐘發來的消息判斷,他應該是回來加油了。

他開門之後,剛踏進去一步,被撲面而來的辣椒味嗆到了,立馬退回去咳了兩聲。

廚房裏邊的餘光鐘聽到動靜,立馬扭頭喊了一聲:“你先別進來!”

餘意根本不聽他的,捂着鼻子就進來了,一進來,發現餘光鐘脫了上衣,正站在廚房裏掌勺,後背上盡是汗水,底下褲子都濕了一塊。

客廳裏餐桌上放着幾個菜,都是餘光鐘拿手的菜,麻婆豆腐,紅燒排骨,清蒸鲈魚和一盤青菜。

餘意下意識覺得菜裏有毒。

“不是讓你先別進來嗎。”餘光鐘把一盤辣椒炒肉端出來,“屋裏嗆死了。”

餘意擡頭,見餘光鐘一張常日不見陽光白得慘淡的臉此刻熱得通紅,滿頭都是汗水,看起來像是剛從水裏撈出來。

“這,”餘意指指桌上的菜,“幹什麽?”

“做給你吃啊。”餘光鐘又摸了一把臉,繼續回到廚房裏去了。

餘意越看越不對勁,直懷疑餘光鐘是不是出去一趟腦子都瓦特了。

他起身回房間,門還沒關,就聽見外邊餘光鐘在喊:“兒子,吃飯了!”

一頓飯吃完,餘意都覺得是在做夢。

距離上次餘光鐘陪他吃飯,已經是十年前的事了,久到餘意根本不記得那時發生了什麽。

不是心血來潮,那就一定是腦子裏豬油太多,撐壞了神經。

吃完後,餘意警惕地看着他。

“你那是什麽眼神。”餘光鐘喝了口水,“又沒給你下毒。”

“你想要什麽?”餘意開口就把餘光鐘給惹火了。

“什麽叫我想要什麽?!”餘光鐘瞪着他,“我要你去洗碗。”

餘意直接站起身回了房間。

“……媽了個雞。”

餘意回了屋後把門鎖了。

餘光鐘從前是廚師,過了這麽多年的醉生夢死居然手藝沒有退步,餘意覺得很意外。

不用說,肯定是因為明天他媽要回來了,想他在他媽面前說說好話。

想到他媽,餘意就一陣煩躁。

他爸媽自他出生不久就離了婚,餘意在六歲之前一直以為自己沒有媽,直到六歲那年外公去世,辛欣回來了一次。

餘意已經有快十年沒見過他媽了,最後一次的記憶是他媽臨走前留在牆上的一串電話號碼。

“兒子,這是媽媽的號碼。”

那串號碼一直留在客廳牆上風扇開關的旁邊,十年了,鉛筆的痕跡已經淡得看不清晰了。

餘意摸出手機,打算跟他媽發個消息。剛拿起來,看到微信提醒了有新消息。

操最烈的酒請求添加您為好友。

附加信息:我是你同桌。

頭像是桌上倒了一排的AD鈣,上邊七個字:今朝有酒今朝醉。

餘意奇怪這人怎麽知道自己微信號,手指按到了同意。

很快,那邊發過來一個表情包:我們已經是好友了,現在一起沉默吧。

餘意:“……”

兩秒後,對方撤回了一條消息。

餘意慢慢打字。

—我已經看到了。

—……

—當做沒看到。

餘意在輸入框打字:你怎麽知道我微信號?

還沒發出去,上邊又跳出來一條消息。

—我的充電器呢?

※※※※※※※※※※※※※※※※※※※※

養娃不讀虛,不如養頭居.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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