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我高升了?
那天在嘉承殿上,北胤使節團沒有讨到便宜,第二天一早便收拾行裝離開了江寧。
白鷗力戰北胤武士的事做得雖不合周哲翎的心意,但至少結果是好的,宮裏宮外也都傳遍了,迫于輿論,周哲翎不得不用李遇的口吻下旨,封了白鷗官職——
羽林軍執戟,正九品下。
看着有職有銜,叫着也好聽,但其實還是個禦前禁衛。
白鷗受了銜,領了賞銀,就這麽稀裏糊塗地做了殇寧的英雄。
但“英雄”還是該偷懶偷懶,該睡覺睡覺,能躲着李遇就躲着李遇;大家相安無事,他只等一個逃跑的機會。
這事,就算是過了。
直到這天他守在東宸殿外,正要找機會偷懶開溜,卻突然見高內侍推開了東宸殿的大門,吊長嗓門吩咐道:“擺駕延年殿——”
他突然就不想溜了。
雖然沒有去過,就算沒看過史書,在宮裏呆了這麽久他也知道,延年殿,是周哲翎的寝殿。
小皇帝和他的便宜奶奶終于要同屏出現啦!
他覺得自己運氣真的不錯,這次大概又要賭贏了。
不過很遺憾,就算是封了統領北衙禁衛的正三品大将軍,白鷗也還是個外男,他沒有機會進去周哲翎的寝殿內,沒機會見證這“歷史性”的同屏。
不過作為皇帝貼身的禁衛,他守在殿外,聽見裏面傳來了周哲翎的厲聲呵斥,甚至有杯盞落地的聲音。
他之前在泰極殿前偶爾也聽過兩句周哲翎和李遇之間的對話,那時他就覺得小皇帝和他的便宜奶奶不太親近;今日瞧來,這關系只怕是……
遭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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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殿外嘆了口氣,無聊地擡眼掃過天上的雲絮。
看來,無論是什麽地位的人,也不管生活在什麽年代,被長輩催婚早晚都是逃不掉的。
不過幸好,他沒有這樣的顧慮。
他勾着嘴角笑了笑。
又找到了一條有力的證據安慰自己。
“陛下,陛下——”
就在白鷗出神的時候,李遇已經大步跨出延年殿,身後的高內侍一邊招呼着衆人跟上,一邊拎着袍擺追在李遇的身後。
禦乘的轎攆就等在殿外,可是李遇看都沒看一眼,徑直往太夜池的方向去了。
入秋已深,即便這裏是南方,靠近水邊的地方也是浸了寒;白鷗平日裏躲懶,時常是往太夜池去,就圖個天涼了,那邊沒什麽人。
他常年鍛煉,身體底子好,不怎麽怕冷;可小皇帝大概是畏寒的,這些天裏他瞧着,明明還未入冬,李遇的寝殿內連炭爐都備下了。
他狐疑地皺了皺鼻子,那麽怕冷的人,這時候往太夜池邊去找什麽不自在?
李遇一路上走得很快,高內侍跟在後面一溜小跑,氣喘籲籲卻還是被落開了一段距離;白鷗倒是身高腿長,跟得一點也不費力。
李遇走到湖邊總算停了下來,身後的高內侍喘着粗氣正要往前趕,被小皇帝一個眼神瞪了回去。
白鷗在一旁抄手看着,突然明白什麽叫好奇心害死貓。
看來自己猜得八/九不離十,今天的小皇帝一定是被逼婚了,看起來實在不太好惹。
自己就該趁早溜了,不該好奇李遇為什麽跑來這太夜池邊。
左右四顧,他正想着現在溜也許還來得及,卻突然被小皇帝點了名。
“你贏了。”李遇突然開口,“你到底是誰?”
今天小皇帝被人點炸了毛,白鷗可不想在這時候無辜受累,做了冤大頭,他難得認真地行了個禮,“在下正九品下,羽林軍執戟,白鷗。”
“你封官的诏書是太皇太後着人拟定的,但那方玉玺,是朕親自蓋的。”李遇面朝湖面背着手,沒有回頭,“你知道,朕想聽的不是這個。”
白鷗在大學裏教的學生都是成年人,他連女朋友都沒談過,沒有哄人的經驗,李遇和他說話陰陽怪氣,他瞬間就覺得自己沒什麽周旋下去的耐心了。
他想直接跟小皇帝說,那你想聽什麽你直接說啊!你們古代人說話都這麽“委婉”的嗎?
“陛下不妨直言。”
“你又賭對了,太皇太後要朕冊立周慕雲為後,她把诏書都拟好了,就差沒有拽着朕的手蓋上玉玺!”
周哲翎想要立周慕雲為後不是一天兩天了,李遇一直以自己年幼,在朝政上要學習的東西還有很多,無暇分心為由同周哲翎周旋着;周哲翎沒有放棄過,但卻也從沒有用過今天這樣強勢的态度朝自己施壓。
今天周哲翎借着自己生辰當日李遇病倒的事大為發作,說李遇身邊的人不中用,沒有照顧好龍體,要李遇早些成家,找個細心、知冷熱的人侍候聖駕。
周哲翎把罪過歸結到李遇身邊侍候的下人,李遇只覺自己渾身發顫。
曾經……曾經那件事……他只有七歲……
他到現在都還時常需要輔以藥物才能入眠,就是因為直到今天,那件事還一直出現在他的噩夢裏。
唯一值得他慶幸的是自己這些年來謹慎小心,周哲翎大概是不知道他與小姚的關系,不知道他與蘇嬷嬷還有聯系;否則,今天在延年殿上,周哲翎只怕會把刀架在他二人的脖子上,逼着自己就範。
既然周哲翎不知道,那也就是說——
白鷗的确信守承諾,為他守住了秘密。
無論出于何種原因,至少在表面上看來,白鷗又一次幫了自己;而且,沒有向自己讨要任何東西。
這讓李遇惴惴不安。
白鷗不僅看起來無所求,甚至,他知道的似乎比周哲翎更多。
“你為什麽知道這麽多?”李遇終于如白鷗所願,直言不諱,“你到底想要什麽?”
“……我”白鷗一時語塞,尴尬地撓了撓頭。
既然李遇直說了,那結合前後他便不難想見,大概是自己這全知全能的金手指開太大,吓着小皇帝了。
不過,反正都吓着了,不如直接唬得服服帖帖的!
那逃跑大計就有望了……
“我說的——”白鷗湊近李遇耳邊,故作神秘地小聲道:“陛下都會信嗎?”
這麽多年來,能和自己這麽靠近的人不多,除了蘇嬷嬷這個長輩,同輩人裏幾乎是沒有的;就算是同小姚,為了避忌,李遇也是一直人前人後地保持着距離。
白鷗的突然靠近讓他很不适應。
他尴尬地閃開一步,擡眼盯向一臉壞笑的白鷗。
耳尖泛了點不自然的粉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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