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我挂彩了

經過幾天繞行,白鷗終于帶着人馬和錢糧趕到了災區,可赈災的事宜卻遠遠比他想象中要複雜許多。

銀子是用來恢複災後生産的,現下并不能用銀子填飽災民的肚子;谷物糧食雖然可以充饑,但是缺水,也不能讓饑民就這麽幹吞稻子。

白鷗只能帶着禁衛褪下精致的铠甲,挽起褲腳,赤膊上陣,去一切能打到水的地方挑水回來。

烈日炎炎之下,這樣來回折騰幾天,所有人精疲力竭,也有人不支倒下,但也只能說是勉強維持罷了。

白鷗心裏明白,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餘下負責後勤的人撐起“偷”來的帳篷,勉強算是搭起一座營地,負責着夥頭的兵士開始生火煮飯,但已經有很多人顧不上吃喝,累得回到營地倒在樹邊就直接睡着了。

主帥的營帳大得過于浮誇,白鷗吩咐別麻煩了,支起一頂普通的小帳篷,擺上一張行軍榻、一張小案,挂上個旗幟,就算是“帥帳”了。

此刻他倒在行軍榻上枕着自己的小臂,明明累得全身肌肉酸脹,卻怎麽也睡不着。

他赤//裸着上身,平時一身緊實精壯的肌肉穿了衣服并不顯眼,只能瞧見個寬肩窄腰的身段,現在一身皮膚被烈日鍍上一層蜜色,在燭火下,起伏的線條更顯精致。

“将軍——”

陳安一手端着碗棒子面粥,一手拿着個糙面饅頭,用肩膀拱開營帳的簾子走了進來,正好瞧見行軍榻上躺着的人衣冠不整。

“這……不知道将軍已經歇下,是陳安唐突了。”他連忙把手上的吃食擱在一邊的小案臺上,說話間躬身就要退下,“陳安先告退了。”

“沒歇——”白鷗一個翻身坐起,随手拽上身邊的罩衫披上,“你來得剛好,我正要去尋你的。”

陳安恭恭敬敬地垂首站在一旁,“将軍吩咐便是。”

“坐。”白鷗走到案邊的小凳上坐下,伸手拍了拍身旁的凳子,“一起吃點兒?”

“下官用過了。”陳安坐下的動作也是極規矩的,“将軍您趁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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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白鷗點了點頭,正準備端起那口土瓷的敞口碗,突然臉色一沉,“大夥就吃這個?”

“精糧有限……”陳安抱歉地颔了颔首,“将軍若是吃不慣,明日我教夥夫單獨給您備下些旁的,今日大家都歇了,能不能……”

“不用——”白鷗擺擺手放下手中的土瓷碗,“災民也吃這些?”

“就是因為精糧分給了災民,咱們才吃這個。”陳安解釋道:“有些災民餓得久了,什麽都吃過,尤其是些老人孩子,一下子領到救濟,就怕吃這粗糧一氣兒吃的多了不消化,是要出事兒的……”

“所以大部分精細糧都分給老人和孩子,餘下的本就不多了,都屯着呢,還得往其他地兒發,就沒舍得自己吃……”

“那就行。”白鷗點點頭,就着涼水啃了一口糙面饅頭,“別再折騰了,我吃什麽都行。”

說罷他又補了句,“都留着罷……”

陳安也能跟着點了點頭,“将軍之前有何事要吩咐下官?”

“對了——”白鷗兩口塞完那個糙面饅頭,吃相一點沒有貴族世家公子的體面和講究。

要是擱在以前,陳安對他這樣的作風是要嗤之以鼻的,現在卻是心下敬佩。

“之前我不在時,陳琸和陛下商量赈災的事兒,就沒有預想過會有今天的局面?”

沒有水,糧食只能是應急,現在還能有禁衛幫着挑水,可往後的日子要怎麽辦?

“都考慮過了,只是沒想到将軍會突然回來,之前義父與陛下商量時,沒想過錢糧能這麽快、這麽順利的送抵災區。”

陳安細細解釋着:“若是再晚些天,不多時,就會下雨了,只要有了水,一切都會好起來。”

他颔首行了個禮,“辛苦将軍再堅持幾日。”

白鷗不解地蹙緊眉頭,小皇帝和陳琸,是哪一個有祈風蔔雨的本事?

“他們怎麽知道?”

“江南的梅雨天就要來了。”陳安難得露了個笑,“陛下在此次的糧食裏特意加了些土豆之類的粗糧種子,江南天暖,這些糙糧适合秋種,成熟又快——”

“只要等梅雨天過去,河道裏的水位重新回升就可以再流進灌溉水渠,到時候種水稻是來不及了,但是可以種一季糙糧,三個月便能成熟,可以捱過這個冬天。”

白鷗端着那口土瓷碗灌了一口棒子面粥,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這些方面的事兒,連他都是不懂的,李遇到底在旁人看不見的地方,下過多少苦功。

“将軍?”陳安見白鷗端着碗愣了許久,出言提醒道:“涼了對腸胃不好。”

“哦。”

白鷗心不在焉地答應着,心思已經飛回了皇帝根兒腳下,擡手間袖袋裏滑出個東西“當啷”落地。

陳安心細,聽見聲音立馬躬身拾起,起身時卻連色都變了。

“怎麽了?”白鷗不解地問道。

“這、這……這牌子……”陳安雙手顫抖,一臉驚訝地雙手捧着牌子。

白鷗立刻覺出不對勁兒,這牌子有古怪他早就察覺了,只是棘手的事一件接着一件來,他還沒功夫過問。

“你認識!”他緊張地拽住陳安,能讓平日裏老成持重的人這樣大驚失色,這牌子只怕比他想象中還要不簡單,他又再嚴肅地重複了一遍,“這牌子你認識?”

“我……”

陳安結結巴巴地正要回話,卻被帳外一陣喧鬧打斷。

方才的對話中,陳安明明無意間提過一句,所有人都歇下了,哪裏來的吵嚷?

白鷗放下手中的土碗,瞬間警醒地起身,一把将那塊牌子塞進袖袋裏,他看着帳外有幾簇跳動的火光,一把将陳安拉到身後。

陳安是個文弱書生,人到中年,若是真的有什麽亂子,別說是幫忙了,只怕自保都難。

“帳內有兵器,你随便撿一件拿得動的防身,找個地方躲起來。”白鷗說着外帳外走,“你別出來,我去看看。”

白鷗掀開帳簾,就看見營地內異樣的火光正在朝着一個方向靠攏。

他忽然想起離開前陳安曾向自己轉達的那個臨安府知事的話——

臨安城外難不成真的有盜匪為患?

可他們放糧赈災才沒幾天,難道真的有人得到了消息?

這得是什麽樣的盜匪有膽子往兩千羽林軍禁衛的刀口上撞,而且還偏偏能挑準這個全員正好精疲力竭的當口上?

白鷗也不知為何,心中想到的是那些棒子面粗糧,貴族大老爺們是瞧不上的……

“将、将軍……”陳安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抱着柄中規中矩的佩劍站在白鷗身邊。

“你出來幹嘛?”白鷗回頭看了一眼,“不是教你躲好?”

“我走前義父千叮萬囑要我跟好您的。”陳安的聲音已經有些哆嗦了,“而且,我瞧着你也沒帶件兵器……”。=

白鷗心想,帶了我也不會用啊……

“你來得正好——”他突然想起什麽似的揪住陳安,“那些剩下細糧和銀子,都安置在哪兒了?”

陳安好像也明白過來了,立馬點頭道:“我帶大人去!”

趕去屯放點的路上,已經零星遇到幾個“盜匪”,那些兵器白鷗雖然也不太會,但好在來人也都是半吊子,勝在敏捷和反應,還有讓人完全看不懂的招式,他很快就放倒了幾人。

又從暗處閃出一記勾拳,白鷗靈敏地歪頭躲過,回身手肘相擊,直接撞在對方的太陽穴上,将人震暈。

他收手時忽然感覺方才對方拳風掃過之處,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痛感。

“将軍……您……”

白鷗回身的動作正好對上身後的陳安,他看見陳安哆哆嗦嗦地伸手指着自己的臉——

“将軍您的左臉……”

左臉?

正是火辣痛感傳出的地方。

白鷗手背蹭了下疼痛的位置,約莫眼下一寸的地方——

手背上一片猩紅,鮮豔刺目。

難道真有拳風傷人這種高深莫測的武功?

白鷗難以置信地搖搖頭。

有那本事,那何至于被他一拐子就放倒了?

他蹲身檢查起那人方才襲擊他的右手,倒是發現了個好東西——

指虎。

冷兵器時代的家夥事兒他都不會用,但練慣格鬥的人,這東西倒是正趁手。

他扒下那對指虎套在自己手上試了試,以前找不到合适拳套的時候怎麽把這個給忘了。

“陳琸安插的人,你都認識的,對不對?”他起身擡袖一把抹掉左臉的血跡,“你去,通知他們護好物資——”

白鷗看了眼就在不遠處堆放的銀糧,“我先過去。”

他丢下陳安,快速沿着方才陳安給他指明的方向跑去,可越是靠近,心裏就越發覺得不對勁。

他遭遇的“盜匪”并不多,按之前看到的火光大約估算一下人數,這點人就算能全員順利集結到錢糧堆放的地方,也搬不走多少。

就憑這麽點人,再搬上重物,就算羽林軍禁衛再如何人困馬乏,也不可能放他們全身而退。

到底圖什麽?

這個問題很快就有了答案。

之前火光聚集的方向從對着銀糧的堆放點,轉頭向白鷗靠近,他遇上越來越多的“盜匪”,已經又在挂彩了好幾處。

他現在已經幾乎可以肯定,這群人,是沖着自己來的。

方才已經教陳安通知衆人在銀糧的堆放點集合,他清楚自己這會只要撐過些時間,等到大家彙合便可将這夥“盜匪”一網打盡,只是……

他看着暗夜下集結的火把。

糧草最忌明火。

他不可以冒這個險。

想着想着,他腳下步子一變,轉身拐去了另一個方向。

作者有話要說:大概明天,小皇帝就要上線辣!

為了加快進度..要不我今晚再更一章?有人要看麽?

小皇帝不在的第一天,我的評論區都冷清了好多..如果沒幾個人理我那就明天再寫吧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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