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他幹嘛呢!
紙飛機不會再飛進雨裏,讓自己打着燈籠徹夜尋覓。
白鷗說會用紙飛機塞滿整個光明宮的寝殿,無論是否一句戲言,對李遇而言,這都不啻于一個一生一世的承諾。
連眼淚都變得溫熱。
白鷗不會哄人,他沒有經驗,只是心一疼,最掏心窩子的話就這麽說了。
他不知道這算不算一個承諾,畢竟皇帝的寝殿那麽大,可能真的折一輩子也塞不滿,但如果可以的話,如果能不再讓懷裏的人哭,他是願意的。
想到的都說了,他照例是沒有天分的人,小皇帝的抽泣止不住,已經沾濕了他的前襟;還好他們在竹林裏,他還有最後的“武器”。
他信手撚下一片竹葉,送到嘴邊随意地吹了一段。
“以前教過你那麽多,現在還記得多少?”他揉了揉李遇的腦袋,“別教我這個做師父的白白辛苦一場,全都打了水漂。”
“沒有。”李遇在白鷗胸口蹭了蹭,有點不舍得地擡起頭,嚅嗫間認真道:“我還記得的。”
白鷗把手中的葉子遞到李遇面前,“諾——”
這竹葉是方才白鷗放在嘴邊吹奏的那一片,于是李遇便又紅了臉。
當時那首生日歌他本就學會了八、九成,只是貪心白鷗彈過自己額頭時那輕輕的一瞬接觸,才總是故意吹錯兩個音。
雖然現在都還不知道那首曲子叫什麽名字,但在白鷗離開的那兩個多月裏,他幾乎把那首曲子當成白鷗最後留給自己的東西,和那只破破爛爛的紙飛機,那截束發帶,還有那個叫“口罩”的奇怪物件一起,成為他生命中最寶貴的東西。
日日都要捂在胸口,日日都要抽空溫習。
曲子雖是熟悉的,但到底只有幾個月的時間,功夫還是不到家,他不能像白鷗一樣随意撚來一片葉子,就着什麽姿勢都可以吹奏。
他已經從白鷗身上爬了起來,深吸兩口氣喘勻抽噎的氣息,握着白鷗吹過的竹葉還是讓他臉紅,但也充滿期待;他輕輕地吹起那首生日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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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怕自己出錯,他刻意放慢了曲子的節奏,白鷗枕着小臂阖眸聽着,配着風弄竹葉的輕微“沙沙”聲,竟然是別有一番韻味。
“嗯,不錯。”白鷗閉着眼睛點了點頭,“好好學,好好練,我就喜歡這個音兒,可惜會的人不多,改明兒出師了,等你給我吹一輩子——”
白鷗占便宜的話還沒說完,曲子就被人攔腰截斷了。
他疑惑地睜眼,偏頭看着李遇,“怎麽了?”
李遇沒有答話,低低地垂着腦袋。
白鷗看着李遇的樣子,怎麽都覺得不對勁,臉上的紅暈太異常,頭都快埋進胸口裏去了。
不是說李遇平時不害羞,臉紅紅的樣子簡直可愛死了……
可是白鷗能感覺到,李遇對自己的熱烈,即使是羞赧也擋不住,不會像現在這樣既好像不好意思,又好像有點……
被吓着了似的。
可是自己幹什麽了?
他回憶着自己方才說過的話——
“好好學好好練,我就喜歡這個音兒,可惜會的人不多,改明兒出師了,等你給我吹一輩子。”
不過是占便宜當一當小皇帝的師父,沒什麽問題啊……
“我就喜歡這個音兒。”
“可惜會的人不多。”
“改明兒出師了,等你給我吹一輩子。”
李遇死死地低着腦袋不肯言語,白鷗只能反複地咂摸着自己說過的話。
“改明兒出師了,等你給我吹一輩子。”
“等你給我吹一輩子……”
“吹……”
啧——
不可能罷!
連自己都反應不過來的事兒,李遇才多大?
上哪懂這些……
“你……”
“我……”
兩個人同時出聲,竹林深處的氛圍一時間暧昧又尴尬。
白鷗看着李遇頸下埋在衣領裏時隐時現的皮膚都紅了,若說這孩子是懂了,這樣子反倒合理了。
“想什麽呢……”他伸手彈了下李遇的腦門,“跟哪個壞東西學的。”
宮中內侍男風盛行也不是秘密,白鷗來了也有快一年了,多少也有耳聞。
只是他不知道,內侍裏流傳着一些畫集,大抵以那些內侍肖想着自己與宮中英俊禁衛,或者風流将軍間的韻事為主題的黃本子,私下裏很受歡迎。
有辱宮闱名聲的事兒,明面上肯定是不準的,但人之大倫,總也屢禁不止。
“我……我以前……以前高獻在的時候……總、總是要隔三差五帶人去查小姚他們那些低階內侍的寝間……”
李遇不會撒謊,至少對着白鷗不會,他聲音怯生生的,像是個犯了錯的孩子。
“每次都能沒收到幾本畫冊子,但說是沒收,其實大抵也是轉頭再賣掉,那些畫本子很吃香,能賣不少銀子的;小姚、小姚都偷偷跟我說過……我、我……”他結巴了半天才道:“我好早以前就見過了……”
又是高獻!
罰他去禦陽山撿馬糞真是太便宜他了!
白鷗恨得牙根癢,好好的孩子,都給教壞了……
他看着李遇臉紅成什麽樣,就大概知道那些本子裏畫了些什麽髒東西……
“其實我……我……如果……如果你……”
李遇說着深吸了一口氣,像是鼓足了莫大的勇氣突然擡頭,他看着白鷗的眼神那麽認真,有那麽點“英勇就義”的意思。
他突然拽着白鷗的衣帶,“是你的話,我可以——”
“可以什麽可以!”白鷗吓得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不可以!”
他一把攥住李遇的腕子,另一只手錘了錘胸口,“你是皇帝!不準瞎想!也不看看這是哪兒?”
“那……”李遇被白鷗捏住了腕子,臉更紅了,“回去……”
“回什麽去!”
白鷗快要把自己錘得吐血了,小皇帝這是什麽神奇的抓重點能力?
重點能是回去嗎!
本來是來“冷靜冷靜”的,怎麽還變成火上澆油了?
他咽了咽口水,翻動的喉結出賣了他的緊張。
他二十來歲,血氣方剛,對自己喜歡的人沒有點什麽心思是不可能的。
這又不可恥,而且……
明明是李遇先犯規的。
雖然沒有喜歡過什麽人,男人或是女人,親密的關系他都陌生,但活了二十幾年,他也不是活在真空裏,沒吃過豬肉也總見過豬跑,大概是怎麽回事,他心裏是知道的,只是……
李遇年紀還小,至少在他心裏是這樣,他畢竟大了李遇十歲;而且李遇……
是皇帝。
他就算想過,也真沒想過這麽細節的東西。
就沖着李遇方才那一臉要“慷慨就義”的樣子,他就知道,小皇帝心裏肯定還是害怕的。
他不想勉強李遇。
如果有“水到渠成”的一天,他也不要李遇受委屈。
“別整天想些奇奇怪怪的東西——”他又彈了下李遇的腦門,故作嚴肅道:“你還小……”
李遇還是攥着白鷗的衣帶沒有松手,他看着白鷗的眼神認真又堅定。
“白鷗哥哥,遇兒十八歲了。”他抓着白鷗衣帶的手指輕微動了動,“我、我父皇……在、在我這個年紀……”
李遇的父親在他這個年紀的時候,蕭美人已經寵冠後宮了。
李遇的話還沒說完,天空劈響一聲驚雷。
竹林茂密,莽莽榛榛,遮蔽了天日,他們都不知道外面的天是什麽時候暗下來的,只覺得這夏日裏的雨,說來便來。
李遇被這突如其來的一聲吓得直往白鷗懷裏鑽,恰好遇上白鷗大手一攬——
兩人的反應出奇地一致。
臨安城的梅雨天都到了,江寧城也終于要下雨了。
作者有話要說:還是下一章吧..這事兒急不來...你們要罵就罵白鷗吧,不要罵我qaq(頂鍋蓋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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