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我照做了

“好。”白鷗點頭苦笑,“陛下既然有安排,白鷗有傷在身,就先去偏殿歇着了。”

“明日一早,宮門禁衛換防,西側偏門的宮門禁衛會是陳琸的人。”李遇深吸一口氣,他沒有喊住白鷗,只是自顧自地說話,“你出去後回陳琸府上,陳安的消息他一定會第一時間接到,合适的時間他會送你出城同陳安會和。”

白鷗已經走出了裏間,屏風擋住了他的背影,他腳步一頓,雙手握拳。

怪不方才黑衣人對自己在寝殿的事毫不意外,原來李遇早就安排好了。

李遇和陳邦,都沒有意外,所有人都知曉一切,可能還包括小姚,除了白鷗自己。

“多謝陛下,費心替白鷗周全。”

言罷,他大步跨出了廣明宮的寝殿。

數日後陳安抵達江寧,白鷗心中雖有怨氣,卻還是依計劃,在陳琸的安排下秘密出城,同陳安演完了最後一場戲。

第二天一早,百官照例上朝,卻赫然看見龍榻之上坐着許久不見的皇帝。

李遇的臉色不好,透着點與他年紀極不相符的疲憊,倒是有幾分大病初愈的味道。

“陛、陛、陛下……”有大臣驚得長大了嘴巴,“您怎麽在這兒?”

“多新鮮——”李遇半阖着眸子靠在龍椅之上,“外朝的泰極殿,朕早朝不坐在這兒,是你想上來坐坐?”

“陛下!”那人吓得立刻跪倒在地,“咣咣”地磕着響頭,“老臣不是這個意思啊……老臣……”

“好了——”簾幕後的周哲翎剛由內侍攙扶着坐下,“周卿起來罷,陛下同你說笑呢,連這都聽不出來,我看你是老得耳背了。”

“不過——”她說着話鋒一轉,“皇帝都已經可以同人玩笑兩句了,想來身子是見大好。”

“勞太皇太後挂心。”李遇回着周哲翎的話,眼神卻看向殿前一張張詫異的臉,“朕龍體無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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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他微微坐起身子前傾,看着殿前衆人,“朕身子好了,有人不太願意?”

“龍體安康,是殇寧之福。”

殿前衆人屏息凝神,敢在這時候開口的只有周哲翎。

“正好前兩日江南赈災的人也陸續回來了,陳安和那個……白鷗?他倆把事兒辦得不錯,昨日哀家還同衆卿家商議,該如何恩賞才好,正準備教禮部拟出個章程來給皇帝過目;正巧,皇帝來了,可以同衆卿一道商量商量。”

“那些歌功頌德的事兒,教禮部按着祖制辦便是了。”李遇不鹹不淡地應着,“朕大病初愈,精神也不濟,趁着這會兒還有點兒氣力,先呈上些要緊事兒罷。”

殿前寂寂,這回連周哲翎都沒有言語。

“無人有本要奏嗎?”李遇擡手撐起額頭,“朕歇了這麽久,只恐政事堆積如山,會應接不暇,現下看來朝中諸事有條不紊,全賴太皇太後英明。”

場面話講得也差不多了,他不打算繼續和這群人精兜圈子。

“既然諸位無事要表——”他直接道:“朕倒是有件事要勞衆卿費費神兒。”

“皇帝惡疾纏身,倒是時時不忘江山社稷。”周哲翎也客套了一句,話裏有話,“列祖列宗保佑,實乃殇寧王朝的福氣。”

“太皇太後壽辰近了,朕天天惦記着呢。”李遇微微一笑,笑容裏的意味卻是陰晴難測,“不知道北胤入宮朝賀的奏表可呈上來了?”

周哲翎沒有言語,她知道李遇是在明知故問,定有下文。

“衆卿這表情,朕瞧懂了。”李遇眼神在殿前巡觑一圈,“許是跟去年一樣,奏表在路上耽擱了,是嗎?”

“可是——”他說着突然眸色一凜,“北胤大軍開拔,方向直指待城,這行軍路上,看着可是一點兒也沒耽誤!”

“北胤向我殇寧稱臣,歷代交好。”周哲翎淡淡道:“陛下是聽了哪個小人的讒言,挑撥兩國戰事,該死。”

“是否是小人,有沒有讒言,眼下都不重要。”李遇的聲音也淡淡的,“朕年紀輕,膽子小,今日拖着病軀也要趕來這泰極殿,就是想問一句——”

“若是有朝一日北胤陳兵待城門前,朝中可有人願意領兵一戰?”

周哲翎沉聲,“皇帝這是多慮了。”

“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愚者千慮必有一得,孫兒愚鈍,所以總想将事情想在前面些。”李遇淺淺一笑,“皇祖母可不要笑話孫兒才好。”

李遇言語間突然放低了姿态,倒教周哲翎一時間摸不着頭腦;不過皇帝這話已經說得足夠謙卑,無論如何她也是不好再當着衆人反駁什麽。

等了半晌也不見周哲翎言語,李遇才接着道:“既然太皇太後都許了,那衆卿就好好替朕想想這事兒,也省得朕愁得整宿整宿睡不好覺,連病都好得慢一些。”

“說着便又乏了。”他招招手,喚來一旁侍候的內侍,“那朕就先回宮歇着了,你們先商量着。”

他在內侍的攙扶下站起,轉身離開時輕飄飄地留下句:“若是你們都沒有合适的人選,怕不是要朕效仿先祖皇帝,披甲挂帥,禦駕親征。”

*****

陳府後院。

一牆之隔,裏面是陳琸與陳安父子倆正在秉燭密談;外面是已經等了快兩個時辰的白鷗,從焦急踱步,到現在默立發呆。

已經好多天沒有小皇帝的消息了,他心裏是憋着一口氣,可氣歸氣,擔心也還是擔心的。

他跟陳琸名義上是一對父子,也私底下沒有半點交情,他自己曾經厭惡過陳琸的某些做法。

即使上次出發江南前陳琸顫抖着一聲“拜托”讓他不是滋味,可在心裏,有些事他沒辦法說服自己完全認同陳琸。

又或者說,于理,他知道陳琸不算錯;但是于情,誰欺負了李遇,他都不樂意。

所以即使這麽多天來他和陳琸同一個屋檐下,卻是連照面都沒有打過。

直到今天,陳安突然造訪。

他和陳安算是有過共事的交情,兩人合作的也還算不錯,他來時本來是想私下跟陳安打聽兩句,關于李遇的近況,卻只能看着陳安火急火燎地沖進陳琸書房的背影。

而陳安在裏面呆得越久,他就越是懸心。

在江南共事一場,他知道陳安和陳琸,是一樣的人,能讓這兩個人呆在一起這麽長的時間,絕不是什麽父子見面的舐犢情深——

一定是朝中政事。

而朝中政事,樁樁件件,又有哪一個會不涉及到李遇?

他想起那天與李遇不歡而散的場景,本來也就一定是有事的。

陳琸治家向來嚴謹,平日裏他與人商議要事從不準有人打擾,後院連個下人都不留,沒有人知道白鷗在房外站了多久,直到他聽到身後房門“咯吱”一響,回身時險些跌倒——

腿都站麻了。

“白将軍——”陳安剛拉開房門就瞧見了眼前的情景,吓得連忙上前把人扶住,“是舊傷未愈嗎?”

“沒有,沒有。”白鷗尴尬地擺了擺手。

“那您為何會在此處啊?”陳安接着問道。

“我……”

“安兒——”白鷗心裏還在糾結着不知怎麽開口,房中卻突然傳出陳琸疲憊的聲音,“你在和誰說話?”

陳安扶着白鷗走到門口,恭敬答道:“是白将軍。”

房中默了良久後道:“那你請白将軍進屋看茶罷。”

房中燭火通明,倒是照得陳琸臉色不錯,白鷗方才聽見聲音覺得他不大好,現下瞧着倒是還行。

他正糾結着以自己的身份該如何行這個禮,倒是陳琸先解了圍,“白大人不必多禮了,這裏也沒有外人,坐罷。”

“你是來問皇帝的事兒,還是待城的事兒?”

白鷗剛剛坐下,接過陳安遞上的一盞茶,聞言不由詫異。

以陳琸的老練精明,能看出自己的來意,他倒是不意外的,只是沒想到這樣老練精明的人也會如此快人快語。

他輕抿一口杯中清茶,笑道:“有區別嗎?”

“哈哈哈——”陳琸朗聲一笑,“白将軍既然不遮掩,那老朽便也直言了。”

“北胤異常調兵,白将軍是知道的,他日若是待城有變,陛下執意禦駕親征。”

陳琸言罷,房中一時靜谧,白鷗腕子一抖,骨瓷的杯蓋便撞在了杯沿上。

清脆的響聲割裂了滿室寂靜。

他憤憤地捏緊杯盞——

李遇又想幹什麽!

“禦駕親征一事,陛下本是千叮萬囑,不讓同白将軍道明的,只是老朽思來想去,方才又與陳安商議良久,覺得現下能勸阻陛下的,恐怕只有白将軍您了。”

為什麽李遇要親自去?就算朝中無人,難道陳琸手下也無人嗎?不是還有陳邦嗎?

退一萬步說,就算無人可用,還有統領西北三城的太守呢?依殇寧祖制,西北三城的太守從來都是由武将出身的人擔任,守衛待城不是他的本分嗎?

“殇寧向來重文抑武,這一點想必白将軍從上次北胤使節敢擺演武臺挑釁一事,便可瞧出端倪。”陳琸像是能看穿白鷗的心事,徐徐解釋道:“但泱泱殇寧,還沒有到一将不存的地步。”

陳琸這話什麽意思?

白鷗蹙緊眉頭。

他說着殇寧尚有将可遣,可李遇卻要禦駕親征,那也就是說,周哲翎不放人。

“為什麽?”

他問得言簡意赅,陳琸卻完全能明白。

“有前兩次的事兒,太皇太後已經對我們的陛下不那麽滿意了——”陳琸長嘆一聲,“老朽也曾多次規勸陛下,時機未到,陛下羽翼未豐,仍需蟄伏隐忍,可是陛下……”

“到底是年輕氣盛,陛下能忍下這麽多年,說來也是不易的。”

“此事便是太皇太後要給陛下一個下馬威,可是偏偏陛下不肯服軟,一定要禦駕親征……”

前兩次的事兒,不就是延年殿前那次和泰極殿上越級封官的事兒嗎?

白鷗只覺呼吸一滞。

外人看來是李遇年輕氣盛,可只有他心裏明白,李遇多番籌謀,無非就是要護他白鷗,一個周全。

“那……”白鷗喉間哽咽,他盡量沉聲,穩住氣息,“陳閣老身邊人才濟濟,也無人可替陛下出征嗎?”

“說來慚愧……”陳琸擺擺手,“老朽一介文臣,主理內政,對打仗的事兒可說是一竅不通,身邊唯有一個陳邦功夫尚算可以見人,只是——”

“陳邦這個孩子,性子憨直,若是上了戰場,怎會是狡詐奸猾的北夷人的對手。”

“雖說帝王乃一國之本,但到底社稷為先,老朽不能用百年江山和待城數萬百姓冒這個險。”

作者有話要說:下一章再次重逢預警!!!還是要早點來看的那種....

一天大概努力了十幾次,才拯救了上一章,所以今天來晚了,dbq..o(╥﹏╥)o

我真的盡力了..好奇的戳下專欄吧...(戳了不如順便點下作收、預收神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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