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我出征了
第二日一早,小姚就在廣明宮寝殿門外的廊下焦急地踱步;不多時,他看到李遇被一群人簇擁着下朝歸來的身影,便急急地迎了上去。
瞧見李遇臉色陰沉,他沒敢多話,只是接過新任內侍總管的活計,伺候皇帝進殿更衣。
“陛下——”待衆人都退下後,他才小聲道:“還是不成麽?是太皇太後不答應,還是那些大臣們阻攔着?您先別急,陳大人他們總會再想辦法的……”
李遇平舉着雙手,由小姚侍候着更衣,半晌後才道:“成了。”
“成了?”小姚詫異道:“那陛下為何愁眉不展?”
而且今天李遇上朝的時間極短,若是成了,該是一切順利才對……
“因為太容易了。”李遇輕聲道,喃喃似自語。
借着之前周哲翎說過要封賜白鷗和陳安的話頭,他今日在泰極殿上提出要親封白鷗羽林軍神武大将軍的事兒,本來已經準備好了一肚子說辭,準備力排衆議。
卻不想周哲翎只是思忖片刻,便允了。
不僅是允了,殿前衆臣稍有異議,都被周哲翎一力彈壓。
實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陛下的要求,太皇太後都答應了?”小姚追問道。
李遇搖了搖頭。
北胤人善蓄馬,禦陽山的皇家馬場裏,圈養的幾乎都是北胤上供的良駒;就算在整個江寧城,貴族老爺們也以胯//下坐騎是純血北胤寶馬為傲。
周哲翎以此為由,拒絕了李遇派給白鷗的五萬羽林軍禁衛,要求白鷗先行率兩千輕騎趕赴待城。
大軍開拔耗費巨大,這一直是李遇的一塊心病,而且五萬人馬在路上耗時過長,的确唯恐遲則生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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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哲翎有理有據,教李遇無法反駁。
“那也不能教白大人單槍匹馬上待城去空手奪白刃啊!”小姚焦急道。
“她——”李遇擡頭盯着小姚,“把西北三城七萬駐軍的兵權,撥給了白鷗。”
李遇起先管朝廷要五萬兵馬,都是往高了說,留了餘地同周哲翎的黨羽讨價還價;五萬人,是他同陳琸、陳安計算了很久,是現在自己有能力掏出給養的最大限度。
但周哲翎居然直接給了他七萬?
而且七萬駐軍的糧饷本就是朝廷供着的,又在待城附近,省去了路途奔波的花銷。
周哲翎為什麽會突然這麽好心?
“可奴才記得……”小姚回憶了下,“去年年頭兒上,西北三城太守項興言的長子嫡孫項弘,好像剛剛娶了周家的女兒……”
“何止娶了。”李遇冷哼一聲,“周家的女人都有本事,現在已經懷胎八月了,項弘就守在身邊兒待産呢。”
正是因為這層關系,當初他與陳琸、陳安謀劃此事時,不管手頭多緊,也不敢想守衛邊關正是守城駐軍的天職,從來沒有打過那七萬人的主意。
可現在,倒是周哲翎親自雙手奉上。
周哲翎直言,項太守年事已高,無力征戰,軍務事宜近些年一直都是由項弘經手,但她現在年紀大了,見不得骨肉生分離的慘況,項弘嫡子眼看便要落地,發妻大腹便便也不能随他舟車勞頓。
所以要白鷗輕車簡從,速至待城整頓防務。
“那……白大人這是馬上就要走了?”小姚在心裏替李遇捏了把汗,“還有轉圜的餘地嗎?”
李遇搖了搖頭。
箭在弦上,已經不得不發。
就算他還能再折騰,北胤的鐵蹄卻不會等。
項興言如果有心禦敵,他根本不需要走到現在這一步,待城有百姓數萬,不能因為他的猜測,就這樣引頸就戮。
誰也不敢買這個萬一。
“我修書一封。”他說着轉身走到書案邊,“你想辦法盡快給陳琸送去,讓他盯緊周哲翎黨羽,也提醒白鷗早做防範。”
他揮毫潑墨,奮筆疾書,不多時便把一封燙着火漆的信封遞到了小姚手中。
“那……”小姚拿着信踟蹰道:“白大人不日出征,陛下……要去送送嗎?”
李遇的眸子肉眼可見地暗了下去,他眼眶濕潤,轉過身去避開小姚的眼神,竭力隐忍道:“不去了。”
周哲翎賜白鷗整副皇子出征的依仗,為其餞行。
朝中慣用的“捧殺”伎倆了,周哲翎用得既順手,也毫不不避諱。
到時白鷗若戰敗,可以大斥他有負如此重托;若是得勝歸來,那滿朝文武多得是眼睛紅得要滴血。
他身為皇帝,無論如何都不可以再出現,那無異于煽風點火。
白鷗攀得越高,就越多人盼着他跌重。
而此時,宮外陳府的偏院,陳安已經急得團團轉了。
以陳琸的老練毒辣,即使人不在朝中,聽完陳安的描述,李遇能想到的,他都不會落下。
但也跟李遇一樣,他和陳安合計了半晌,未能參透周哲翎的用意。
太皇太後懿旨同李遇的聖旨一道遞出了宮,這頭剛送走了傳旨的太監,不日就要出征的人還有閑心坐在廊下把玩他的“新玩具”。
上次從臨安府尹安排的假匪徒手中,他得了一對粗制濫造的黃銅指虎,用得意外的順手;前些日子,知道了自己要替李遇去待城走一遭,他特意拜托陳安找來江寧城內最好的匠人,打造了手裏的“新玩意”。
依着之前指虎的式樣,做了點小的改良。
仿着現代人所用的彈簧匕首,他在指虎的內側設計了一處彈簧機關,按下機關,會彈出一截半寸寬、三寸長的薄刃。
指虎的出現雖然解決了拳峰脆弱的問題,但因為握拳時手心裏多了一塊東西,使握拳的力量打了折扣,也連帶着限制了指虎的殺傷力。
而這一截可以随時彈出的薄刃,恰是他這件“新玩具”的奧妙所在。
那截薄刃是白鷗找匠人用時下最堅硬的精鐵所鑄,淬火鍛造後薄如蟬翼,輕巧靈便,見血封喉。
在最大限度保留指虎本身與自己戰鬥屬性貼合的前提下,這截薄刃盡可能地彌補了指虎本身殺傷力不足的問題。
既然要上戰場了,他知道小皇帝擔心自己;易地而處,要讓他看見李遇腰上被人來了這麽一刀,他只怕殺人分屍、抽筋剝皮的事兒也未必做不出來。
總得有個趁手的物件保護自己才行,他本人對這件“新玩具”就相當滿意。
“我的大将軍啊——”饒是陳安這樣老成的人都急得直打轉,“您怎麽一點兒也不急呢!”
“急什麽?”白鷗擡眼看了眼陳安,“你不是跟我去嗎?”
李遇籌謀良久,自然是安排了陳安做此次督運糧草辎重的押運官,免了白鷗的後顧之憂。
“去自然是去的。”陳安重重一圈錘在自己的掌心裏,擔憂道:“可現在待城疑雲滿布,您就當真一點兒也不犯愁嗎?”
白鷗一臉無所謂的搖搖頭,“倒是你現在晃得我有點愁——”
“眼暈。”
那夜白鷗腰間帶着駭人的傷口,漏夜單槍匹馬沖進臨安府,衆目睽睽之下殺了一方府尹;在當時,将軍一身膽識魄力,教陳安心中深深折服。
可如今他再看白鷗,怎麽都覺得這人心太大了……
有時也未見得是好事。
而白鷗挑挑眉,繼續低頭把玩他的“新寶貝”。
心大歸心大,但他是真的不愁。
這是大胤對殇寧的第一戰,也是唯一铩羽而歸的一戰,史書當然有載。
根據史書記載,這一戰只不過是北胤在得知殇寧遭災,瘟疫橫行後,對殇寧的一次試探。
北胤軍隊只出動了五萬人,連趙宏胤都沒有親臨戰地;而西北三城的守軍,足有七萬。
兵書有雲,十而圍之,五而攻之,倍而分之。
作為歷史學教授,白鷗不可能沒有涉獵過兵書,但他還不至于覺得自己是天生将才;之所以敢代李遇出征,只是因為他知道此戰必勝。
他不過是去替李遇将兵權緊緊握在手中而已,周哲翎有什麽謀算,他根本不關心。
五萬變七萬,怎麽瞧着都不虧就是了。
有什麽好愁的?
第二日一早,帶着陳琸安排下的兩千羽林軍北衙禁衛,身前是一整副皇子出征的送行儀仗,白鷗就這樣浩浩蕩蕩地出了城。
他又升官了,羽林軍神武大将軍,身後跟的是正經北衙禁衛軍的精銳,不再摻雜着押運銀糧的後勤士兵,還有一整副皇子出征的儀仗開道。
他胯//下騎着純血的北胤良駒,身着整套精制的紫金铠甲,神氣英俊,威風凜凜。
江寧城內多少姑娘引頸尖叫,芳心暗許。
廣明宮的廊下,一個單薄的少年仍舊望着出城的方向。
“陛下。”小姚捧着一件氅衣為李遇披上,“秋涼了,這一大早的濕氣太重,進屋罷。”
“小姚——”李遇伸手攏了攏身上的氅衣,人卻沒動地方,“你見過神武大将軍特制的紫金铠甲嗎?”
小姚搖了搖頭,“奴才哪有福氣見那樣稀罕的東西。”
“我見過的,挂在木架子上,特別神氣。”李遇笑意淺淺,“他穿着,肯定特別好看。”
他覺得自己錯過了好多。
怎麽辦?
我已經開始想你了。
“等白大人回來——”小姚輕嘆一聲,“就能見着了。”
“那會都累瘦了。”
李遇想起白鷗那夜從江南回到宮中時,倒在自己懷裏那張憔悴的臉,垂下了眼睫。
“小姚,你說——”他低頭看着手心裏那架皺巴巴的紙飛機,“我生日前,他會回來嗎?”
白鷗哥哥,你答應以後會在母親的忌日陪着我。
你答應過要用紙飛機塞滿我整個寝殿的。
怎麽辦?
我已經好想好想你了。
作者有話要說:這一章有點卡卡的,發文的時候fwq也卡卡的..遲到了一點點,抱歉!
白哥終于上戰場了!他将會在生死之間破除心魔,最終完成生命的大河蟹~
我們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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