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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般一出大門,門口已經有馬車在候着,他一步躍上馬車,知雨連忙也跟上去,在外間坐下:“爺,今日要去哪裏?”
秦般在裏頭道:“去啓明學堂。”
知雨便吩咐了車夫,馬車搖搖晃晃向前走去。
秦般向來話少,不像秦舒那樣喜歡同近身小厮聊天解悶,知雨便也不打擾他,坐在外間望着窗外,心中想着再有一個多月就要過年了,家裏還有什麽要添的東西,年貨置辦些什麽。
馬車拐上東大街,知雨忽然看見路邊一個熟悉的身影,帶着人走進街邊的鋪子,他腦中轉了一瞬,便道:“爺,我剛剛看見趙将軍家的大公子了。”
車內秦般立刻出聲:“停車。”
知雨連忙跳下車,秦般也跟在他後頭出來了:“在哪?”
知雨指着那鋪子:“趙公子帶着兩位管事模樣的人進去了,也許這是趙家名下的鋪子。”
他心裏想着,可家中的鋪子一般也不會讓未出閣的坤君來管。
知雨前幾日不在,還不知道趙夫人病倒的事,蘇如是昨日還帶着孩子們前去探望了。秦般正是想着趙夫人這下無力去管趙新,趙新就能去學堂了,今日才特地出來的。
秦般看了一眼那家糧油鋪子,擡腿便朝那邊走。
他一進門,店裏的夥計便吆喝:“今日米價三百七十文一鬥,最後一天,明天就漲價了,客官買多少?”
吆喝完了,他才發現進來的客官英俊非凡,衣着華貴,絕不像會親自來買米的人。
見夥計奇怪地打量他,秦般便道:“我找趙新趙公子。”
夥計連忙道:“我們大公子在掌櫃那兒查賬呢,這位爺要不在外頭等等?我進去傳個話。啊我給您搬個凳子來坐。”
他找來一張小板凳,拿衣袖擦擦灰,就要遞給秦般,被知雨先接下了。知雨在這滿地米袋子的店鋪裏左看右看,找了個不那麽局促的地方,放下凳子,秦般才坐了下來,道:“不用催他,我等他做完事出來。”
店裏的夥計們都沒見過長得這麽俊這麽氣派,卻沒什麽架子的公子哥。看秦般個頭那麽高大,穿着深灰水紋绫圓領袍,腿上套着鹿皮長靴,本是一身飒爽的打扮,此時卻端端正正坐在小板凳上,那雙長腿都沒地伸展,實在是別扭極了。
夥計自個兒都覺得委屈了這位爺,便悄摸摸進去傳了話。
趙新正跟府上兩位得力的管事分工對賬,就聽屋外面夥計咋咋呼呼地喊:“大公子!店裏來了位好俊的爺,要找你!”
趙新一愣,只能放下手裏的賬本:“你們看着,我去去就來。”
他走出屋去,夥計連忙帶着他往前邊堂屋走,幫他撩開簾子:“喏,在那板凳上坐着呢!”
趙新站在簾下,一眼就看見了秦般,秦般聞聲看過來,二人一對視,趙新的心猛地狂跳起來。
耳邊忽然又炸響那日祠堂中母親的訓話:“你勾引侯爺的兒子,讓我跟你爹的臉往哪擱?!”
趙新整個人一抖,心慌意亂中一把拉下了簾子。
秦般看見了他,本來正要笑,要站起身,可下一刻趙新就拉下簾子隔斷了二人的視線,秦般的笑凝在了臉上。
他騰地站起來,把身後走神的知雨吓了一跳:“爺,怎麽了?”
只見秦般大步流星,幾步就跨到那門簾前,一把掀開了簾子。
趙新正交代完夥計準備回後院,簾子一把被拉開,他猝不及防跟秦般打了個照面,一下子愣在原地,怔怔望着秦般走不動了。
秦般板着臉:“你看見我了,怎麽不出來同我說話?招呼也不打。”
夥計見勢不妙,立刻貼着門縫溜了出去。
這一下門簾處便只站了他們兩個人,外頭店裏還人來人往的,趙新一下子就清醒了,連忙推秦般:“你別站在這兒,別人會看你……”
秦般抓住他的手往後院走了幾步,門簾落下來擋住了他們的身形,他道:“現在沒人看見了。”
秦般身體好,體溫偏高,即使是冬天,一身也很暖和,而趙新方才在翻賬本,沒抱着手爐,這會兒手指便冷冰冰的。
小時候趙新到了冬天經常把手貼在秦般肉乎乎的紅臉蛋上暖,別的人秦般都不樂意讓他們揉臉蛋,唯獨老給他買糖剝糖的趙新有這個待遇。
這會兒秦般抓着他的手,眉頭就一蹙:“手這麽冷。”
說着,他便低下頭,帶着趙新的手,貼在自己溫熱的臉頰上。這樣一來,他就幾乎将臉湊到了趙新跟前,還被趙新兩手捧住了。
知雨一打簾子進來,看見的就是幾乎湊在一處的兩人,吓得他連忙背過身去。
這動靜驚醒了趙新,他一下子将手抽出來,有些慌亂地瞥了知雨一眼,才小聲道:“你過來找我有事麽?”
秦般道:“李知也十一月過生辰,沒幾天了,到時候我帶你去玩罷。”
趙新是秦舒的好友,李知也又老追着秦舒跑,常常也要讨好趙新來曲線救國,兩人還算熟悉,趙新也早收到了李知也的請帖。
他道:“我有請帖的,我自個兒去就是。”
秦般道:“他家今年是在京郊的園子裏設宴,要坐馬車出城去,少不得要歇一晚,秦舒是坐齊王殿下的馬車,你就來跟我一起罷。”
趙新搖搖頭,依然道:“我自個兒去。”
秦般只是沒有開竅,人并不愚鈍,幾句話下來,便察覺到趙新的不對勁,似乎在刻意疏遠他。
他望着垂頭不看他的趙新,心中有些着急,但沒法直接說出來,想了想,又提議道:“那園子很大,到時候說不定有雪,我們一起去打雪仗,如何?”
趙新一頓,仍是搖頭:“我應當不會在那裏歇一晚,家裏事太多了。”
秦般抿着嘴,還想再說些什麽,趙新卻道:“我這邊有事要忙,阿般你先回去罷。”
他轉身就要往屋裏走,秦般連忙抓住他的手腕:“那你何時有空?年節之前,我們還可以一起到街上逛逛。”
趙新聞言,身體似乎微微一顫,但他沒有回頭,只是輕輕掙開了秦般的手:“閑逛怕是不成了,年節之前家裏都很忙。”
他進了屋,留秦般怔怔立在廊下。
知雨十分尴尬,但仍出聲提醒道:“爺,咱們該出去了。”
秦般這才回神,意識到這是別人家鋪子的後院,不好多待。他面色沉沉,一轉身走了出去。
待上了馬車,知雨問他還要不要去啓明學堂,秦般坐在裏間沒說話。
知雨在他院裏伺候了這麽多年,一下就知道世子爺這是在生氣,十分生氣。
但他們也不能一直停着不走,知雨硬着頭皮,道:“爺,天也不早了,要不咱們就回家吧?”
半晌,秦般才嗯了一聲。
馬車轱辘轱辘往回走,知雨舒了一口氣,忽然聽裏間秦般問道:“知雨,你明年開春就要嫁人了,是不是?”
知雨一愣,不知他怎麽突然問起自己,答道:“是。知雨沒那個福分一直伺候爺了。”
秦般道:“你同他定親了麽?”
知雨一時赧然,道:“是,已下了定過了彩禮,只差拜天地辦酒席了。”
聽他這與平日裏淡淡的語氣截然不同的甜蜜,便知他二人感情很好。過了片刻,秦般道:“過幾日你跟我一道去給李知也賀生辰,盯着新哥,看他中意誰。”
知雨一愣:“這……”
秦般道:“你是過來人,應該看得出來。”
知雨哭笑不得:“這、這何須看呢。”
秦般聞言,一把拉開了隔着內外間的簾子:“什麽意思,你已經看出來了?”
知雨一下又止住了話頭,覺得這話由自己這個局外人點破不太合适,便繞彎子道:“難道爺看不出來?”
秦般一臉嚴肅地看着他:“不要跟我繞彎子,說這些模棱兩可的話。”
知雨:“……”
認真起來的世子爺可不好糊弄。
他換了個思路繞彎子:“若我說了,爺要把他怎麽樣?”
秦般一愣,想了想:“我就去看看他是個什麽樣的人。”
“然後呢?”
秦般又說不出話來了。
知雨嘆了一口氣:“爺到底想幹什麽,自己都不清楚,您問出來又有什麽用呢。”
聽他這話,秦般忽然又想起前幾日夜裏去尋趙新,趙新問他誰配得上自己,秦般回答不上來,趙新也是用這樣的語氣,笑着說他:“既然不知道,就別拿我尋開心了。”
秦般心裏忽然有些難受,他喃喃道:“你們都不告訴我,我怎麽會知道。”
知雨在外間聽到了,暗自搖頭嘆氣。
片刻,秦般忽然又說:“可是新哥定親也不是這麽一日兩日,怎麽今天忽然這樣,他不會是出了什麽事吧?”
知雨道:“趙公子是坤君,不論有沒有定親,都不能和成年乾君往來過密了。若被別人看見了,會說閑話敗壞他名聲的。”
秦般道:“那我們不叫別人看見,不就行了。”
知雨一陣無言,半晌道:“爺大可以光明磊落些,直接去趙府提親,這樣你想什麽時候去找趙公子都可以。”
哪知道秦般大吃一驚:“我向新哥提親?怎麽可能。”
知雨:“……”
秦般仍處于震驚中,自言自語道:“新哥是兄長,跟秦舒一樣,我會娶秦舒麽?荒謬。”
聽他這麽說,知雨忽然明白了趙公子今日的反常表現,想必這位公子自己也覺得不可能,在嘗試放下秦般了。
然而下人是無權置喙主子的決定的,知雨只能閉嘴不言。
我來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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