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佳期至
易見青一夜未眠,第二天出門,便見那昨夜花朵被他掃蕩幹淨的雪裏青,又開滿了枝頭,多而雜,像是在嘲諷他明明不該有偏還斬不斷的感情。
易見青站在桌前,看着看着,漸漸就覺得心髒被一種悲哀的感覺抓痛了。
他不明白林雪寄究竟要做什麽。
不明白林雪寄為什麽總是要和他作對。
他上輩子,那麽喜歡他的時候,從未得到過哪怕一點點正面的回應,永遠只有拒絕,拒絕。
不,說拒絕也不恰當。因為大多數時候,林雪寄是不說話的,他只會用那雙清澈的眼睛平靜地看着他,那樣不起一絲漣漪的目光,足以讓一切鮮活滾燙的心涼透。
林雪寄,用他的行動證明了,他是一塊不可能融化的冰,他的道心無比的堅定,世界上任何一個無情道修士都可能道心動搖,唯獨他林雪寄不可能;
同樣也證明了,他易見青,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小醜。
而現在,他終于收了心,一心只想飛升了,林雪寄卻又做出這番情态。
好像他早已對他情根深種似的。
哈,情根深種。易見青嘲諷地勾了勾嘴角,冷漠地想,既然你要成婚,那便成吧。
幾天後,他捧着那枝雪裏青,踹開了林雪寄的門。
“花開了。”他說,“我們成婚吧。”
林雪寄聞言,擡眼看了過來,久久沒有說話。
他的臉上依然沒有什麽表情,但他沉默的注視裏分明帶着一絲疑惑,好像不明白易見青為什麽會把“花開”和“成婚”聯系在一起,緊跟着,又仿佛才想到了什麽,眼神一瞬間變得十分奇怪。
但沒等易見青讀懂那眼神的真正含義,他便已微微垂眸,再擡眼時已什麽情緒都沉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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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朝着易見青緩緩地露出了一個很淺淡的微笑,輕聲道:“我終于等到你了。”
易見青皺眉:“你什麽意思?”
“沒什麽。”林雪寄微笑着搖了搖頭,朝他伸出手來,道,“我帶你去走走吧。”
“去哪兒?這玉華山山下,哪裏我沒去過。”
林雪寄凝睇着他:“那不一樣。”
那的确是不一樣。
最終易見青還是握住了林雪寄的手,那只手修長而有力,但卻冰涼。他一剎那有些困惑,心想,大能修士的手,似乎不該是這種樣子。
但他沒問。
林雪寄便牽着他,把玉華山山下都逛了一遍。
玉華山極其嚴寒,也極難攀爬,但對修為高深的修士而言,這些都不成為險阻。
他帶着他去了山谷看飛流之下的冰瀑,去周邊看奇形怪狀的冰雕,所有易見青曾孤身闖過的地方,他都陪他一一重新看過,從始至終都十指緊扣,未曾有半分松脫。
最後,林雪寄帶着他登上了玉華山的山巅,看着遠方夕陽緩緩西沉,看晚霞翻湧,鋪滿半邊天。
他吻了他。
易見青沒拒絕。
那吻也是涼的,唇舌交纏的時候,有種近乎絕望的溫柔。
轉眼婚期便至。
那是十分盛大的典禮,玉華山自成為聖地以來就沒有這麽熱鬧過。鸾鳳啼鳴,祥雲遍生,幾乎大半個修真界的修士都不遠萬裏而來,只為了給這對新人送上或真或假的祝福。
易見青不是很耐煩面對自己的舊敵人,禮成後便推說忽有所感,要靜坐領悟。
林雪寄仍是說好。
易見青轉身就走。
林雪寄卻又拉住了他,略一低頭,在他額頭上克制地吻了一下,低聲說:“等我。”
以他的性格,這種舉動,簡直就是十分放縱了。
看見這一幕的人都不敢出聲,只是暗暗地記下了易見青的面容。
易見青心裏沒什麽波動,無可無不可地應了一聲,便回去了。
然而一直到了天明,林雪寄也沒回來。
易見青并沒有在等他。
可他确實沒有回來。
易見青面無表情地脫了成婚穿的喜服,換上了常服,推門走了出去。
看到趙七的時候,他是有一點詫異的。
但也只是一點,他并沒有要搭理他的意思。
趙七卻很高興看到他似的,目标明确地向他走了過來,眼睛亮得不正常。他說:“仙君昨晚沒有回來是不是?”
易見青無聊地看了他一眼,稍微有些心煩。
趙七卻把他的沉默當作了被戳中心事的難堪,繼續說:“我就說,仙君怎麽可能喜歡你,這世間能配得上仙君的僅有一人,可惜,那人早就沒了。”
易見青實在是懶得聽他說廢話,心想林雪寄心裏到底有誰跟他又有什麽關系?
他擡腳正要走,就聽趙七自說自話地道:“你知道那人是誰嗎?那個人,你一輩子都比不上。那可是從前大名鼎鼎的魔尊。”
易見青:“……”
“魔尊隕落,魔道式微,仙君唯獨将魔宮保留下來,便是為了紀念魔尊,任何人都不得染指。”
易見青終于被他念煩了,開口道:“倘若真是這樣,為何那王座我能坐?”
“你……”
易見青揮袖把他卷到了一邊去,心裏有些膩味。
不知道當初那個孩子怎麽會變成這般模樣。
不過他也沒資格說人家。
變了的人,又不止他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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