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喂藥

歸寧這日,沈枝很早就起來梳洗了。

鈴铛知道她是因為能回娘家,才精心打扮的,适時提醒:“小姐需快些,別讓姑爺等急了。”

沈枝忽略她的話,慢吞吞換裝,又插上一支珍珠華勝,不确信地問:“端莊嗎?”

鈴铛都不知道她為何這般沒自信,“小姐最是端莊。”

沈枝腼腆一笑,“就你嘴甜。”

鈴铛:“小姐不信的話,待會兒可以問問姑爺啊。”

“......”

蘇黎安在府外等了許久,才把妻子等出來。

小姑娘穿着一條藕荷色襦裙,如出水芙蓉。

他禁不住多看了兩眼。

車夫搬來腳踏,蘇黎安伸出手,客氣疏遠地問:“需要我扶嗎?”

沈枝越過他,利落上了馬車。

男人的手懸在半空中。

回到娘家,沈枝真正體驗了一回衆星拱月,除了爹娘,就連姨娘們都挨個過來噓寒問暖。

裴氏把女兒拉進內寝,一連串問了很多問題,最後問道:“他對你好嗎?你們房事多嗎?他弄疼你沒?”

沈枝正咬着驢打滾,聞言,差點噎到,嬌嗔道:“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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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氏白她一眼,“出閣的姑娘,這有什麽不能問的,跟娘說說,他在房事上,敬你嗎?”

沈枝哪兒知道,又怕被瞧出端倪,糊弄着回答:“還行吧。”

裴氏掐掐她的臉,“瘦了。”

沈枝立馬窩進母親懷裏撒嬌,“娘,女兒要吃褡裢火燒、炒肝、爆肚,還要吃炸醬面、烤鴨......”

裴氏拍她腦袋,“都讓後廚準備了。”

沈枝将頭歪在母親肩頭,母女倆一反常态,靜靜相擁,說不出的溫馨。

沈枝想到什麽,問道:“娘,十六年前,爹爹可有抱回來一個嬰兒?”

“沒有啊。”裴氏不解,“為何這樣問?”

“沒什麽。”沈枝沉思,父親連母親都沒有告知,何況是其他人。

若自己不是娘親親生的,而是将娘親誕下的孩子調了包,娘親會埋怨父親嗎?

蘇黎安推着坐在輪椅上的沈伯崎,聊着朝廷之事,身後跟着一名護衛。

進了花園,沈伯崎捋捋胡子,“老夫托人從南方帶回來了孔雀草,等花期到了,滿院子春色遮都遮不住。”

蘇黎安随他走近那片孔雀草,郁郁蔥蔥看上去格外舒服,“等花期到了,小婿陪暖暖回來觀賞。”

“那是自然。”

這時,庶女沈婼禾娉婷走來,見到蘇黎安,垂下眼簾,恭恭敬敬行禮,“父親,蘇大人。”

“嗯。”沈伯崎突然肚子疼,“嘶”一聲, “我去趟茅廁。”

蘇黎安點點頭。

沈伯崎捂着肚子,讓護衛推他離開。

園中剩下兩個不熟的男女。

蘇黎安朝沈婼禾微微颔首,轉身離開。

沈婼禾見過蘇黎安幾次,印象最深的一次,是他跨坐高頭大馬來迎娶沈枝那天。

儀表俊雅,氣度不凡。

她深深覺得,沈枝生活在蜜罐裏。

傍晚,蘇黎安詢問沈枝,是要在娘家住上兩日,還是今晚回府。

沈枝當然想留宿,但顧慮到他,問道:“這幾日,你忙嗎?”

“不忙。”

沈枝像只得逞的小狐貍,不自覺笑起來,“那就多留兩日。”

看她對自己笑,蘇黎安覺得新鮮,這姑娘笑靥甜美,眼裏像沁了清泉。

女方歸寧住在娘家,是不能與夫君同宿的,沈枝更開心了。

由于蘇黎安曾做過“梁上君子”,沈伯崎對他的防範心極強,在他住的院子裏加派了護衛,生怕他再夜探侯府。

沈嘆戲谑道:“是得多加看守,畢竟,家賊難防。”

東方魚肚白,蘇黎安起身練劍,晨風相伴,衣袂翻飛,動作幹淨利索。

護衛們感嘆,蘇大人真乃文武雙全。

沈婼禾站在月亮門前,望着那抹飄逸身影,既驚嘆又折服。

這樣的男子,世間少有。

倏然,身後傳來動靜。

“禾兒姐姐在幹嘛?”

沈枝的聲音突然傳來,沈婼禾轉過身,佯裝淡定,“路過,腿有些抽筋,在此站一會兒。”

沈枝眯了眯杏眸,“這樣啊,我夫君會些醫術,要不要給姐姐看看?”

“不用,已經沒事了。”沈婼禾有點無地自容,“我先回房了。”

沈枝點點頭,随後走進庭院。

蘇黎安剛好收勢,見她走來,問道:“昨晚睡得可好?”

“還好。”沈枝不敢把尾巴翹得太高,“你呢?”

“挺好的。”

沈枝點點頭,“快開膳了,娘讓我過來叫你。”

所以,不是她自願來的。

蘇黎安早習慣了,把劍收回劍柄,“稍等片刻,我洗把臉。”

“哦。”

護衛們覺得小姐太不懂得讨夫君歡心了,夫君練得滿頭是汗,她不該掏出繡帕,踮起腳,為夫君擦汗,順帶着贊嘆夫君劍法精湛麽?

沈枝哪知他們的心思。

新婚夫婦結伴來到膳堂,裴氏拉着蘇黎安入座,對他雖有怨言,但為了女兒的幸福,告訴自己要大度些。

裴氏用公筷為蘇黎安夾菜,“子蘊多吃點。”

蘇黎安有些不自在,“多謝...娘。”

裴氏對這聲稱呼很受用,喜笑顏開,再看女婿出衆的外貌,心裏的不快淡去幾分。

從娘家回到蘇府,沈枝心裏空落落的,回去的第二天,就生病了。

渾身滾燙,燒得意識不清。

蘇黎安衣不解帶地守在她身邊。

夜裏,沈枝嘴裏嘟嘟囔囔,蘇黎安聽不清,湊過去,耳朵靠近她唇畔。

“水。”

蘇黎安倒了一碗水,扶着她坐起來,喂水的過程尤為困難,喂多少漏出多少。

鈴铛站在一旁幹着急,眼珠子一轉,“姑爺,你用嘴渡給小姐吧。”

蘇黎安皺眉。

鈴铛以為他不樂意,心裏不高興,也不勸了,“還是奴婢來吧。”

蘇黎安立即看向她。

鈴铛嘿嘿笑,“那姑爺自己想法子。”

“取個漏鬥來。”

“......”鈴铛以為聽錯了,掏掏耳朵,“啊?”

蘇黎安:“取個漏鬥來。”

鈴铛頭一次見識有人用漏鬥喂水。

姑爺真是太聰明了!

聰明到令人發指!!!

蘇黎安将沈枝放平,猶豫一下,将漏鬥放進她嘴裏,一點點往裏面倒水。

沈枝差點嗆到。

迷糊中的小姑娘感覺嘴裏有什麽,煩躁地擡起手,把漏鬥拽了出來,“嗯...什麽啊?”

鈴铛面無表情道:“漏鬥。”

蘇黎安聽出鈴铛的哀怨,揉揉太陽穴,“你出去。”

鈴铛不肯,怕姑爺用漏鬥殘害她家小姐。

蘇黎安看向她,眼中無半點情緒,卻愣是吓退了鈴铛。

屋裏只剩下兩人,蘇黎安再次扶起小磨人精,“沈枝,還渴嗎?”

沈枝閉眼點頭。

蘇黎安:“需要我喂你?”

沈枝還點頭。

蘇黎安凝睇女子姣好的容顏,竟有些無所适從,擡起碗含入一口水,湊近她的唇......

記憶湧來,那晚,他情.動之時,也靠近了她的唇。

那是一種不受控制的悸動,一種出于本能地索取,那時,只差一點點,就能嘗到她的唇,她卻別開臉,哭求道:“別這樣......”

那晚,他将她欺負的哭聲連連。

是委屈吧。

那是他做的,唯一自責的糊塗事。

但他記得,她的身子有多軟,多勾人。

若她記得前世,一定恨透他了。

蘇黎安自嘲地想着,向她再靠近了一些。

沈枝卻不合時宜地睜開眼,擡手“啪”一下拍在他臉上,迷糊道:“蚊子。”

“......”

蘇黎安咽下嘴裏的水,拿她沒轍。

行吧,渴着吧。

下半夜,鈴铛端着湯藥進來,見蘇黎安單手撐額閉眼假寐,小聲道:“姑爺快去休息,換奴婢來照看小姐吧。”

蘇黎安睜開眼,“不必,我明日有應酬,不能陪着她,到時候還要勞煩你。”

“是奴婢應該做的。”鈴铛把藥碗放下,“等藥涼了,姑爺記得喂小姐喝藥。”

蘇黎安頭大,還是應下了。

稍許,他一手端藥碗,一手扶起沈枝,“喝藥。”

沈枝被弄醒,十分煩躁地哼唧一聲。

男人發現,這丫頭的起床氣特別大。

他稍低肩膀,讓她靠在肩頭,單手掐開她的嘴,往裏灌藥。

水可以不喝,藥得喝!

沈枝嫌苦,吐出舌頭,粉嫩的舌尖裹着一層水澤。

蘇黎安眼眸微動,略顯粗魯地,将剩下的藥汁快速灌入她口中。

沈枝咕咚一口喝下藥,皺起小臉,又習慣性地想吃蜜餞。

蘇黎安哪知女兒家那麽多講究,沒明白她的意思,将她放平,蓋好被子。

驀地,舒口氣。

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

沈枝睡覺不老實,翻身面朝裏,伸出一條腿,夾着被子。

蘇黎安把她翻過來,掖好被子。

翌日一早,沈枝醒來,渾身輕松,揉揉脖子,坐在床上發呆。

鈴铛端着銅盆進來,“小姐,姑爺照顧你一夜。”

“你讓他來照顧我?”沈枝蹙眉,“你去偷懶了?”

鈴铛跺腳,“姑爺自己要來的。”

沈枝心裏怪怪的,瞧見枕邊的漏鬥,不解地問:“這個怎會在這?”

鈴铛撇撇嘴,“姑爺用它喂小姐喝的水。”

“......”

鈴铛抱怨道:“姑爺太不解風情了。”

沈枝陷入沉思,蘇黎安沒借此占她便宜,是怕她将病氣傳給他,還是對她不感興趣,亦或是,維持着君子之禮?

或許,這一世的蘇黎安,與上一世不同了。

鈴铛去往倒座房,将沈枝換下來的衣裳塞給丫鬟小鳶,往回走時,遇見張嬷嬷。

張嬷嬷攔下她,“你這女娃,走個路怎麽還噘着嘴?”

鈴铛覺得,張嬷嬷跟自己一樣,希望小姐和姑爺趕緊圓房,于是,将心中所想如實講了出來。

張嬷嬷也着急,拍拍她肩膀,“這事兒,還得咱們添把火。”

“啊?”

張嬷嬷看着一臉懵的鈴铛,道:“交給老身吧。”

張嬷嬷捧着賬本來找沈枝,“夫人是一府主母,這賬本理應由夫人管着。”

沈枝也不推卻,接過來仔細翻看。

張嬷嬷滿意地點點頭,只要她願意接管賬本,那便是想跟主子好好過日子。瞧這姑娘水靈的,女人看了都動心,等相處久了,主子定能喜歡上她。

張嬷嬷雖是蘇黎安的心腹,但并不知道他娶沈枝的真正目的,只當他到了适婚年紀,想找個合适的人成家。

沈枝擡起頭,交代道:“給府裏人,每人每月多加五十文錢。”

張嬷嬷一愣,随即明白過來沈枝的用意,笑道:“老身替他們多謝夫人。”

晌午,仆人們見到沈枝時,個個和顏悅色,笑得那叫一個愉悅。

作者有話要說:  鈴铛:我服了!

蘇黎安:嗯?

鈴铛:姑爺最棒!

換名字了《小嬌蠻》

深夜可能加更。

謝謝追文的小可愛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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