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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兩名侍衛兇神惡煞地戒備四面, 留下來的幾位夥計心有戚戚, 只是在遠處看着他們, 不敢靠近。起初還想假裝招待顧客, 無暇分身來避開,但來店的客人也怕, 從門口小心溜出去, 商鋪立馬就空了。
一夥計見逃不過,還是去倒了茶,端到顧琰面前,問道:“官爺要喝茶嗎?”
顧琰略一揮手。方拭非說:“不用了。”
夥計又把東西端走。
方拭非過去櫃臺, 從桌上拿過了一本橫放着的賬簿。翻開看了一眼,發現應該是鋪裏的日賬。
夥計立即為難道:“官爺,這些東西,不然等我們掌櫃的來,您再看吧。”
“你們掌櫃的來,自然要看。不然你以為我們是做什麽的?”方拭非轟趕道,“這賬目要是沒問題,為難不到你頭上。你退下吧。”
那夥計遲疑片刻, 走了開去。
顧琰在椅子上咳了一聲,伸出手,示意方拭非将東西給他。不成想方拭非看得投入, 壓根沒聽見。他掩着嘴又咳了一聲。方拭非轉了下身,繼續不理他。
顧琰抽口涼氣,擡腳輕踢在方拭非的小腿上。方拭非終于恍然回過頭了。
顧琰瞪眼, 不耐招手。方拭非這才明白,兩手将冊子送到他手上。對方半眯着眼,開始快速翻閱。
由冊中可見,本月商鋪生意興隆。相關物品所售價格,與京城相比,高了兩成以上。少量成品繡作,以及一些高檔金器,高了約有五成。考慮到這些貨物,都是由京城極少數技師的手藝才可以做出,平時鋪中售量不多,尋常人很難買到,所以市面流通少。加上一路辛勞運到荊州,倒是可以理解。
但是粗略比對鋪中的存貨與售出的數量,估算京城裏運出來的貨物,起碼有八成運到了這裏。
顧琰翻到一半的時候,掌櫃終于姍姍來遲。對方看了眼顧琰,朝他行事:“小民參見使君,不知使君來此所為何事?”
顧琰将賬簿随手遞給身後的人,換着姿勢,将手交叉橫放在腹前,似笑非笑地看着掌櫃。
方拭非上前道:“監察禦史在您店門外等了一個多時辰呢,你這店開得可真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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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掌櫃并不似尋常生意人那般,見着官員來就亂了分寸,相反,他相當淡定,只是笑道:“若是早知道使君要來,告知小人一聲,那多早,小人也是在門口候着的。”
方拭非見顧琰閉着眼睛假寐,沒有要開口的意思,只能繼續自己道:“禦史并非要責備你,只是覺得好奇,你這店開的,真是與旁人不同。掌櫃的不怕這客人都跑光了嗎?”
掌櫃道:“小人并不太缺銀子,遠近的熟客也都知道本店的規矩,長而久之,倒也沒事嗎影響。”
方拭非:“我等不與你多話了,去将你鋪中的賬冊都搬出來,禦史需要檢驗。”
掌櫃微擡起頭看着二人,似在思考,随後過去先關了大門,隔開路人的窺視,回來繼續道:“敢問使君一句,為何?”
方拭非:“這些貨物,疑似京城報失的貨物。監察禦史現在懷疑,你店中貨物來路不正,哪有什麽為何?”
掌櫃一雙老眼閃過明顯的惶恐,誇張作揖道:“使君有言,小民不敢辭違。然,鋪中所有物件,皆來路有明,并非盜竊,賬冊可查。請使君看過後,還小民清白。”
說罷對着後面的人一揮手,示意他們将賬冊搬出來。
掌櫃看似坦蕩,兩位夥計一同去了後院,從裏面抱出四五本賬冊。方拭非接過,說道:“如有需要會傳喚你,近日,你最好在鋪中等候。”
掌櫃見她要離開,錯步過來阻攔道:“使君,賬冊您不能帶走。這冊子帶走,小民如何經營?司判若要賬簿,小民又如何拿給參軍?”
方拭非還未說話,外間響起一陣敲門聲。幾人靜下來,就聽那邊道:“江陵縣衙特來迎接使君。請問使君是在裏面嗎?”
掌櫃的親自過去開過。
外面是五名裝備齊全的衙役,看見顧琰後,說道:“縣令命下官前來接迎使君。”
方拭非見掌櫃不停窺觑的模樣,好笑道:“掌櫃是怕我等是騙子,所以特意報了官啊。”
掌櫃忙說:“小民豈敢?這只是趕巧了吧?”
不怪他困惑啊!這山南東道已經有兩位監察禦史了,往年也就兩位,沒聽說過重新任命的官員。荊州這些年安安分分,哪需要開特例?
何況這些人來查什麽呢?京城特意任命的禦史來荊州,卻是從一家小店開始着手?
……反正他有腦子,是覺得不正常。但看幾位衙役的表現,竟然是真的?
說實在話,那幾名衙役自己也是懵的。
前幾日官府收到了京城來的公文,說是額外派了一名監察禦史過來辦案,不日來此。縣令還以為是自己做了什麽事情要翻天了,可是仔細一看,文書中什麽都沒寫。禦史的身份沒寫,來此的目的沒寫,連讓他多加配合的官話也沒寫。
縣令提心吊膽,惴惴不安數日,更可怕的是,昨日就收到禦史進城的消息。
太快了,哪有這麽快的?朝廷辦案從來都是磨磨蹭蹭,都跟打了雞血一樣的飛竄速度是怎麽回事?
他故意怠慢了半日,裝作自己不知道,想試試對方的來意和态度。結果顧琰等人就安然在驿站住下了,第二天來了這家布莊。順勢請人過來迎接了。
衙役道:“驿站多有不便,不符使君身份。縣令已經清掃出幹淨的院子,請使君入住。”
顧琰扯扯嘴角,哼了一聲。
方拭非:“……”
顧侍郎您今天喉嚨是啞了嗎?
衙役茫然,也是看向方拭非。
方拭非:“監察禦史的意思是,不必。他在驿站已經住習慣了。”
那衙役道:“不是昨日才到的驿站嗎?怎麽會住習慣了呢?”
方拭非:“那你不也是今日才來找我們的嗎?”
衙役:“實在是怠慢。請使君贖罪。縣令昨日公務繁忙,得到使君來此的消息,已經是晚上了。他念及使君舟車勞頓,擔心打攪幾位休息,便沒有去請。今日早上大早叫我等去驿站等後,未曾想又撲了個好。還好在這裏找到了。”
顧琰哪會聽他們在這裏說廢話?直接站起來往外走去。
方拭非又和那衙役說了兩句,也煩了,不再客套,直言道:“說了不必就是不必,你就這樣回去告訴你們縣令。看完再送回來。這幾本賬冊我們先拿走了,要是有判官來找,就告訴他們,去驿站找我們。”
然後快步去追顧琰。
幾人回到驿站,從裏面開始拿出賬簿翻開。
然而這賬面做得幹幹淨淨,很難找出纰漏。貨物都是正規購進的,價錢也記得偏高,就顯得這布莊盈利不多,而鋪中定價正常。
顧琰只掃了兩眼,就丢下冊子道:“不是。明面上看起來,這家布莊,和那騙人的商戶沒有關系。”
名姓不同,來歷無關。交易除了少量的買賣以後,沒有其他的關聯。
至于更深層的關系,就需要到縣衙那邊查看。
方拭非說:“我不信。”
顧琰皺眉:“我自然也不信。這跟你信不信有何關系?”
原本就不大指望,能從簡單的賬冊中看出。
每每事件剛開始的時候,都會有這樣的狀況,好像進入了死胡同,需要另辟蹊徑。
方拭非想從中找出一些蛛絲馬跡,起碼證明對方賬目作假一類,可他們初來乍到,于行情并不了解,沒有縣令與刺史配合,實在很難着手。
方拭非腦子裏正滾歪主意,外頭說有人求見。
侍衛将人帶上來,方拭非一眼認出,這不就是在琳琅對面做事的那個小姑娘嗎?今早還給他們讓了一張桌子。
方拭非道:“妹妹,你來這裏做什麽?”
小姑娘直接噗通跪了下去,磕頭道:“民女蘇葉,宣州人士。”
方拭非:“你哪裏人士?”
“宣州人士。”
“太遠了吧?你是遠嫁至此嗎?”
“不!民女是一路走到荊州的。”
方拭非震驚了。
常州在江南西道,荊州在山南東道。這中間隔着山水重重,路途迢迢,她看着也只有十六七歲,孤身女子,怎麽會有這樣的膽子?
不過,宣州與洪州相隔并不遠,前幾年也受了旱災波及。
蘇葉道:“今日官爺在布莊的事情,民女都看見了。官爺是特意從京城來查琳琅布莊的嗎?”
方拭非心道妹妹你想多了,朝廷官員任命,不像你想得那麽閑。
顧琰卻故意說:“對。”
蘇葉激動,又是一磕首道:“請使君為我辯正誣枉!”
一句出口。淚如泉湧。
顧琰對她印象還不錯,讓她起來闡述:“你說罷。”
蘇葉用手臂粗狂地擦了擦眼淚,說道:“家父本為宣州商賈,家中歷代經商,小有名望。有商鋪二十餘家,宅子十來間,也算是宣州富貴人士。四年前,宣州來了一位馬姓商戶……”
方拭非聽她說了個開頭,後面的內容都能腦補出來了。肯定是一樣一樣的。
果不其然,蘇葉繼續說道:“當初,此人是由宣州太守牽線作保,介紹成中各大商戶往來認識。我大哥想與太守交好,以為太守與那商戶有些不可說的親切關系,便主動與他們交涉。随後發現馬氏為人爽朗,且所帶貨物優質。他一心想要出人頭地,一舉成名,又閱歷過淺,便瞞着父親,與那馬氏簽了高額的交易文契。哪想,他們根本是群騙子!”
“禍不單行。彼時江南突發旱情,我父并不知情,捐獻了大半銀兩以赈災民。加之鋪中生意蕭條,受此打擊,家中祖業一夜崩壞!”蘇葉吸了口氣,繼續說道:“我父前去找縣令辯正,可官爺對方不予理會。我父不依不饒,最終被抓走關入牢中,半月後無故病死,只剩下一具屍首。家母悲傷過度,自缢而亡。家兄慚愧萬分,無顏茍活,跟着投湖自盡。其餘叔伯表親,皆與我劃清關系,蘇家如今只剩我一人。”
蘇葉說:“我蘇家從來行善,本分做人,緣何會落于今日?究其根本,是,殺我父兄者,非馬氏商戶也,我兄長愚昧蠢鈍,有不可推卸之責,然他有如殺人之兵器,亦難逃幹系。民女心中冤恨難平。我如今茕茕獨立,孑然一身,已無所畏懼。唯父兄冤仇,難以坦然。然民女身單力薄,人微言輕,請使君替使君替我做主。”
在場數人,無不擡頭正視她。
顧琰:“你先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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