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退敵

楚慕嫣行動很是快捷，當日簡單收拾了下便出發了。獨孤淩很是震于她這雷厲風行的動作，但見的楚慕嫣臨走前，臉上全是躍躍欲試和興奮，也是放心了不少，雖是有心護航，但料着不多幾日鄭國定要派人來談判，須得坐鎮在此，也只能打消了這念頭，只是一直将楚慕嫣送到城門口。

楚慕嫣此行将春夏秋冬四人皆帶去了戰場，一路馬不停蹄地奔波了七日，到了當天傍晚，總算是到了西部戰場。在此處與定西王周旋的正是老将軍白崗，他雖是平時多有請教楚慕嫣軍務，但當接到楚慕嫣帶來的聖旨時，卻是一愣。聖旨中要楚慕嫣以謀士的身份協助白崗，共同退敵。白崗接過聖旨，仔細看了看，又很是古怪的看了一眼楚慕嫣，不覺皺緊了眉頭。戰場上這麽亂，現在又送個公主來，不是亂上添亂麽，天下哪有女子上戰場的，胡鬧！他這幾年只知埋頭打仗，朝中動向一概不問，是以不知中途出了和親換城，驸馬退敵這一出，只覺着楚慕嫣一身束身白衣，頭發單紮于後的利落打扮很是刺眼，但礙于身份卻是不能說什麽，只能悶聲領了旨，帶人給楚慕嫣安排住處。

待進了一單獨的軍帳，楚慕嫣叫退了士兵，夏蘭氣呼呼的張口便道：“你看白老将軍那樣子，便是不喜，連樣子也不會做做麽？”

春梅看了一眼帳外，狠狠瞪了一眼夏蘭：“說話小聲些，別落人口實，白老将軍乃是一軍統帥，這些話若是讓旁人聽去了，公主在軍中行動便是艱難了。”

夏蘭很是不服氣，聲音還是降小了不少：“本來就是，叫他一聲老将軍是因着他歲數擺在那裏，卻不是為了他的本事。若是真有點能耐，怎會叫定西王打得節節敗退，在這裏僵持了好幾個月。”

秋菊道：“定西王人雖是背信棄義，但行軍打仗的本事卻是無人質疑，也是虧得白老将軍能在這裏與他相持這般久了。”

夏蘭冷哼一聲：“這事兒交予公主，哪費得了這般多的時間。”

冬竹皺眉道：“萬事須得小心為上。”

夏蘭昂首道：“這本就是事實，再說了，他這态度，也就是公主性子好，不與他計較，若是讓驸馬看了去，保不齊要吃些苦頭。”

一說到獨孤淩，四人都是轉頭看着楚慕嫣。楚慕嫣只是看了一眼夏蘭，淡淡一笑：“你這丫頭，好的不學，就跟驸馬鬥嘴，學了個伶牙俐齒。”四人微微一震，楚慕嫣神色雖是看着淡淡的，給人感覺卻是異常的溫柔，甚至在這溫柔中更是透出了些妖冶，四人向後退了半步，這天下第一美人太過勾人。

楚慕嫣又道：“你麽早些去休息吧，事情還很多呢。”四人見此時楚慕嫣身上那妖冶氣息已退，暗自松了口氣，皆是退去休息，只是夏蘭暗中嘀咕：“公主方才看着怎麽怪怪的？”

第二日，楚慕嫣并未出帳，白崗本就不欲招呼她，現在更是覺着省事兒，只派了人過去問候了幾聲，送上飯食，也就不再理睬。如此一連過了三天，直到第四天，楚慕嫣才将一紙文章放在白崗面前。

“公主，這是......”白崗看着楚慕嫣滿臉疑惑。

“這是讨伐定西王劉成的文章，白将軍請看看。”楚慕嫣道，今日仍是幹練的打扮。

白崗坐下細細讀起文章來，這篇文章文風很是沉穩，邏輯清晰，将定西王此戰如何是趁國家為難置萬民于水火之中，以及定西王如何狼子野心，想借此稱帝，非正統之道，更是将定西王占領城池之後，大肆搜刮百姓錢財，以致民不聊生詳詳細細的寫了出來，讀了簡直讓人震怒，劉成這般十惡不赦之人應是該千刀萬剮。

“白将軍以為這文章如何？”楚慕嫣看着白崗眉頭緊皺，出聲問道。

“文筆很是犀利，不知公主給老臣看這個作何？”白崗仍是滿心疑惑。

楚慕嫣緩緩道：“定西王此舉乃是逆天而行，我已命人将這文章抄了五百份，散到城中，又将這做了個說書的版本送進城去，想來今日應是有成效了。”

白崗冷笑道：“我與定西王在此已是僵持了兩月有餘，若是真能這般簡單，倒也不致這般難過了。”

楚慕嫣跪地道：“明日慕嫣請與将軍一同出戰。”

白崗忙伸手去扶楚慕嫣：“公主這般可是折煞老臣了！公主金枝玉葉，戰場上刀劍相見，若是傷了公主可如何是好！”

楚慕嫣仍是跪在地上：“慕嫣來時已與父皇立下軍令狀，若是不能退敵，軍法處置。”

白崗弓着身子，皺眉道：“退敵之事，老臣自當盡力。”

楚慕嫣擡頭對上白崗的目光，堅定道：“慕嫣既到戰場上來，豈有躲在帳中之理，還望将軍成全。”

白崗被楚慕嫣的目光震得身子一顫，收回扶楚慕嫣的手，轉身想了很久，終是艱難的說道：“明日公主切莫逞強。”

楚慕嫣重重扣了一首：“多謝将軍。”

第二日，楚慕嫣一早便随着白崗叫陣，敵軍自是不予理會，只想着耗死魏軍，對于魏軍的攻城，防的倒是很嚴。這時，楚慕嫣策馬上前，侃侃而談定西王劉成是如何不得民心，如何心胸狹隘，如何背逆天道，硬是将城樓上的守城軍将聽得愣住，一時分神，手上動作也是慢了許多。此時魏軍卻是加強了進攻，待得守城人回過神來，已有些魏軍順着雲梯翻上了城樓，守城軍士正要反攻，又聽得城內一片躁動，仔細一看，卻是城內百姓，看着也有好幾百人，盡數沖向城門，那氣勢洶洶，看得軍将們竟是不敢與之抗衡。這時，那些人又想起前幾日在城中盛傳的文章，當時便覺有幾分道理，現下看來果真定西王是不得民心，一時之間鬥志全無，竟是真讓百姓打開了城門，魏軍一氣沖了進去，城內叛軍沒有防備，一擊便潰不成軍，魏軍則是士氣大漲，由此收回了一座城池。

慶功宴上白崗大大贊揚了楚慕嫣，也引得随軍副将對楚慕嫣也改觀不少。随後幾日，一直是修整時機，又因着在城中收了許多參軍百姓，要操練一些時日，這便在城中留了幾日。

這天晚上，楚慕嫣帶了春梅夏蘭回到房中，夏蘭正要去點燈，卻不知從何處被人點了穴道，癱倒在地，春梅只身護在楚慕嫣身前，尚未做出反應，也被點了穴道，來人動作極快，眨眼之間制服了夏蘭春梅，接着便是向楚慕嫣沖來。楚慕嫣在黑暗之中雖是不能視物，又失了先機，但她成日勤練武藝，比之兩年前已是不可同日而語，現下只守不攻，對方出招雖快，一時卻是奈何她不得。

楚慕嫣雖是想出聲詢問，但此時全神對招，卻是半點心也分不得，算着約有半注香的時間，忽的對方招式又變，動作變得更快，楚慕嫣接應不住，被對方一招打開雙手，正思對策，下一刻卻是懷裏一沉，耳邊響起熟悉的戲谑之聲：“公主武功進步的這般快，淩兒都快要趕不上了呢。”

“淩兒，你怎麽來了！”楚慕嫣很是驚喜，正要雙手圈住獨孤淩，獨孤淩卻是靈活閃開，點了等，順着解開了春梅夏蘭兩人穴道。獨孤淩是真真怕了楚慕嫣了，方才正覺對方要用力，趕緊找了個由頭跑開，大風大浪都頂過了，若是被公主勒死，雖也是一樁風流事，但到底還是不值。

夏蘭被解了穴道，正要開罵，卻被春梅趕緊拉了出去——驸馬與公主好久沒見面了。

“這不是想公主了麽，就跑來了。”獨孤淩笑着牽過楚慕嫣，讓她坐在椅子上，自己則是很自然的坐在了她腿上。

楚慕嫣笑着環住獨孤淩的腰：“淩兒不累麽？”

獨孤淩正要開口，夜卻是搶過了話頭：“她怕什麽，先前都巴巴跑了半年了，也不差這幾天。”

“半年？”楚慕嫣很是疑惑的看着獨孤淩，卻見獨孤淩臉上紅撲撲的，煞是可愛，只是抿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看着很是難以啓齒一般。

晝是笑着替獨孤淩回答了：“公主以為當日在朝堂之上的和親是淩恰好遇上的麽？那時淩已經在公主府中住了三個月了，也虧得公主不待見那假驸馬，不然淩還真是裝不了這麽久，”晝頓了頓，看着獨孤淩滿臉尴尬，更是來了興頭，“住是住了三月，之前因着忙着教中事務脫不開身，也是每夜來府中偷看公主，來來回回的跑了半年時間，可是累壞了我和夜呢。”

夜也在一旁附和道：“就是就是，累的我都瘦了一圈。”

獨孤淩白了夜一眼：“每次兩條白鯉，又不虧待你們，白鯉難抓的很，這天池的水你們怎的不去試試，現在在這裏裝什麽可憐。”

獨孤淩本是想着靠與晝夜鬥嘴，悄悄轉移了話題，楚慕嫣卻是精得很，一眼看穿獨孤淩心思，想起那段日子，心中也是苦悶，只悶聲道：“淩兒竟是累了這麽久，我卻不知。”

獨孤淩臉上仍是紅紅的，但見了楚慕嫣這樣子，心中也是不好過，只笑着勾住楚慕嫣脖子，在她唇上印了一吻，笑道：“為了公主，我也心甘情願。”

“可是......”楚慕嫣仍是覺着胸口很悶。

獨孤淩卻是打斷了她：“今日聽得戰報，說是公主攻下一城，特來祝賀公主，這下，應是能堵住朝中大臣的口了吧。”

楚慕嫣笑道：“全是聽了淩兒的話，攻城為下，攻心為上。”頓了頓又問道，“淩兒那面如何了？”

獨孤淩道：“公主走後不多幾日，鄭國便來人要換趙王回去，我張口要了十七座城，趙王也很是配合，使者想了很久，還是應了下來，接着便是做做樣子，假裝攻城，實則是不費一兵一卒，三天之內收了十七座城，也是輕松。”

楚慕嫣笑道：“淩兒果是聰明。”

獨孤淩頭靠在楚慕嫣肩上，笑道：“那是，”過了一陣，有擡起頭對楚慕嫣道：“公主，我先前之所以只能來回奔波，是有原因的，教中之事忙不過來，只因又有人傷了三師兄的腿和五師姐的右肩，要說天下能傷他們之人屈指可數，卻又個個沒有嫌疑，加之有人竟是闖過了六道山來刺殺我，我那些時日一直在接受師兄師姐的活兒，要找出兇手，還重新布置了六道山。”

獨孤淩說罷便看着楚慕嫣，楚慕嫣低頭皺眉道：“還有一股勢力。”

獨孤淩道：“正是，只是在我住進公主府之前卻是不見活動，也是怪了。只可惜什麽也查不出。”

楚慕嫣擡頭看着獨孤淩，是了，邀月教也查不出的事，應是有些難辦了。獨孤淩伸手抹平了楚慕嫣緊皺的眉頭，笑道：“公主只多加小心即可。”

兩人又談了許久，獨孤淩本想留着過夜，但楚慕嫣想着她是從軍隊中溜出來的，現本就由她統帥三軍，若是第二日不見她，群龍無首，不知鬧出什麽亂子，也只能硬着心腸在半夜将獨孤淩趕了回去。

此後半年，獨孤淩與楚慕嫣兩方連出奇招，逼退了鄭軍和定西王的軍隊，楚慕嫣一直念着獨孤淩交代的那句攻城為下，攻心為上，一路專指着定西王的弱處打，挑動軍心民心很是順心，逼得定西王倒似風中殘燭，只差一口氣了，鄭軍倒是頗有些頑強，仍是占着鄭國二十多城。南方犬戎及東方小國見魏軍現在勢如破竹，也不敢再戰，紛紛死守着占得的領地，戰意全無，東、西、南三方算是解了圍，只剩北方鄭國，大家均是看好獨孤淩，只道收複不過時間問題。

但當兩三日便會出現在楚慕嫣面前的獨孤淩接連一月仍是沒能出現時，楚慕嫣便覺着大事不好，不多幾日果然傳來消息——領軍的大驸馬已經卧床不起一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