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苦厄09
唐宜這人忒不負責任,知道自己就像一個故障頻出的布娃娃還要四處溜達,提着幾杆槍和鷹妖抗衡,導致自己病發如山倒,嘎一下跌在推車旁不省人事。
如果不是我師姐有心提及,她可能會登上第二天的新聞報道,說修真學院女大學生慘死停車場。
師姐舉目一望,小眼鏡提着兩杆大錘像是牙簽上戳着兩個大包子似的頭重腳輕,我背着包裹驚魂未定仿佛給鷹妖扇蒙了的那個不是我,被妖狐拍在牆上差點沒摳下來的鷹妖離死不遠了。
師姐立即聯系除妖特別行動委員會的聯絡員帶人過來,強調要醫療團隊把這鷹妖救活了拷問情報,又說唐宜發病了請唐榮澤院長派人過來。
趙青山死後,師姐之後的相關事宜都交接給另一個聯絡員,畢竟我師姐強橫歸強橫,在這次除妖行動中也只是一名普通修士,再怎麽得到重視也不能因為商場的事越級彙報給理事長。
頭頂塵埃落定,想必凡人也會有相應的舉措來疏散人群,再後面的事就交給本地修真辦事處處理。
我師姐指着我讓我照顧好唐宜,以免唐榮澤院長的人來,發現我們把大小姐撂在地上當麻袋使,那就容易造成誤會和危機。
所幸小眼鏡想起來他也是修真學院的一員,自告奮勇照顧他的大小姐。我怎麽看他怎麽猥瑣,瓶底厚的眼鏡底下也看不出這厮的賊眉鼠眼,再看唐宜裙子短,摔得沒什麽形象,還是撈起人放在自己身上。
在等待修真者來時,我師姐要求我講講事情經過。
其實事情也沒什麽經過,小眼鏡舉起手給人帽子弄沒之後我就認出他了。
前面那位先生有點兒禿然,帽子被摘下好比當街扒了他的褲子,憤怒一聲吼,小眼鏡點頭哈腰把帽子還回去,擠到我身邊時已經被那位先生吐了兩口唾沫,毫無仙師尊嚴。
再看沒人再站出來,我提着拖鞋仿佛提着我師姐的劍一樣出去裝逼,勒令他們排好隊大家都能走,有人出來表示異議我就用鞋底扇他。還好大家都知道哪怕一個煉氣期的修士都很強,看見我和小眼鏡主動犧牲也沒為難我倆,勉強排了溜隊往外挪,我狐假虎威地把守在一個安全出口處,稍一轉身就看見了一只鷹妖站崗,大翅膀一忽閃,也沒攻擊人群。
我和小眼鏡說起來其實是一種人,欺軟怕硬敵弱我強,小眼鏡好歹是煉氣期修士,我還有一只塑料拖鞋在手。本來按我的德性我應該瑟瑟發抖,但人就是有點兒臭毛病,有點兒陽光就燦爛,這只拖鞋給了我勇氣,我小跳幾步上去準備在鷹妖後腦勺來一下,畢竟這是地下他也飛不了多高。
沒想到鷹妖看見我就直接往上飛,翅膀一閃把我吹飛,走廊一空,我就喊着人群立即排隊向外,在樓梯裏他們還挺有秩序嘀嘀咕咕,看我年紀小,說什麽“這麽小的孩子出來修真”“那個武器真奇怪”之類的言辭,嘀咕沒一會兒就見了天日,鷹妖并不攻擊普通人群。
地下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我緊緊布包打算去二樓和唐宜會合,既然目标不是唐宜,那我們還是趕緊溜走了事,有的是我師姐這樣的能人過來,撥開雲霧見真相,炮灰回家吃火鍋。
通訊裏一片沙沙聲,我師兄不給撥經費導致我這臺老古董私人終端關鍵時刻掉鏈子,廁所裏忽然傳出一聲大吼:“外面有沒有人啊!”
是之前在我隔壁噓噓的女人。
我鑽進廁所,得知她被困廁所是因為衛生巾不小心掉坑裏了但是包裏沒有多帶,希望我幫她買一包。
其實我很想說現在可是危急存亡的關頭,連工作人員都疏散出去了我去哪裏買衛生巾,但是設身處地一想,就算天塌下來要我逃亡,我也不願意穿一條血淋淋的褲子出去見人,想了想,還是讓她等等,我出去找找。
游戲廳在地下一層,超市就在這一層的另一頭。也是考慮到距離不遠我才敢吃這口熊心豹子膽,拖鞋雖好,但地方空曠,鷹妖起飛我就沒轍。
小眼鏡雖然說要和我共進退,但是聽說衛生巾三個字簡直就像我把用過的衛生巾抽在他臉上似的一陣紅臉,縮在這邊走廊的消防栓旁一動不動,也不知道害臊個什麽勁。
我是有點兒無恥,從小在山上長大。收發快遞和上網沖浪短暫地遮掩我其實是個社會低能兒的問題,這兩塊遮羞布搖搖欲墜,很快飛走,我發現我毫無常識。
凡人的女孩兒們把衛生巾揣在包裏,被男生翻出來一笑簡直有如大庭廣衆之下脫了衣服成為暴露癖一樣可恥,但我沒有羞恥心,走到空無一人的超市裏翻找衛生巾,還要大聲地讀出來它的長短質地。
我講到這裏的時候我師姐輕輕擡手打斷了我接下來的廢話,看時間修真者快來了,她希望能夠在修真者來之前就掌握我是怎麽一拖鞋把那個金發鷹妖給抽成那副德性的具體經過。
其實我也很想問問她怎麽和一只狐貍并排站着,如果說那只狐貍就是妖狐,怎麽只有三條尾巴,和宣傳說的九條尾巴嚴重不符。而且師姐你不是一直收集信息發誓要和妖狐拔劍而戰嗎怎麽今天肩并肩地過來,還打扮成一副街頭賣藝騙人的模樣。
如果我不是傻了或者瘋了,我根本不會把我的問題問出口,畢竟我們是一座山頭的人,哪怕師姐說明天她就要背叛全人類開始毀滅世界,我也不會當着小眼鏡這種外人的面給我師姐難堪。
所以我還是說鷹妖和我的愛恨情仇。
第一只攻擊我的鷹妖在我結賬的時候出現,那時我摸出一堆錢來默默點清楚思考放在那裏,身後一道強風吹來,險些把我吹到垃圾桶裏。直覺就像天線似的給我傳遞信號,我知道大事不妙想喊小眼鏡過來,但我不知道他姓什麽叫什麽,舌頭一打結,就沒問出口。
就在這猶豫的時候,一排奶粉嘩啦倒下,連帶着嘩啦啦地帶倒了零食架子和紙尿褲架子,把盡頭的飲料促銷車砸了個稀爛,四面八方傳來轟轟的響聲。
這只鷹妖不像金發的鷹妖,雖然也是一身金黃,但就是沒有那種皇家的高貴氣息,仿佛是穿了一身屎出來行走江湖那樣的難看,目測一米六,翅膀展開卻有兩米,表情淡漠仿佛機器,鷹爪朝我撲來,我躬身一擋,他抓起了流雲千裏圖所在的黑布包,把我整個吊了起來。
我仿佛是他要空投扔下去的一枚炸彈,在低空搖曳了一會兒,他就把我扔了下來,我跌在一片糧油米面中,後背砸在玻璃格子裏,仿佛馬上就要被切成小塊。
鷹妖長嘯一聲,盤旋而去,再兜圈繞回。捆黑布包的是捆仙索,否則剛剛就會被鷹爪割裂,我緊緊布包背在身後,從小米堆裏抓出我吃痛下脫手的拖鞋。
老實講,哪怕有那個自稱我師姐的怪女人給我的拖鞋,我吓跑了一只鷹妖,面對這只鷹妖我還是忍不住害怕。
超市變成了一個巨型娃娃機,我就是裏面躺平的娃娃,目睹鐵爪沖我來,只能傻傻地盯着看,仿佛已經被一爪掏心死了過去。
“接着!小仙師!”
小眼鏡的聲音讓我煥發生機,等我看清他扔過來的玩意兒時我又死了回去,這怎麽能接?
轟——
晶石炸彈把小米紅豆麥子等谷物砸了個禮花炮,滾滾氣浪把我掀飛出去,鷹妖也跟着倒退一步,但他離得近,又是飛過來,剎不住車,被晶石炸彈炸得雞毛亂飛,整只鳥飛得比我還慘,鷹爪勾在方便面貨架上,帶倒了一大片貨架,得到了緩沖,随即繼續沖向我。
“你沖我幹嘛呀,那戴眼鏡的扔的,別抓我別抓我!”我抱頭鼠竄,晶石炸彈給砸一下真的疼得要死,就像表演了一百場胸口碎大石,一陣胸悶,但吐又吐不出來,只好哇啦哇啦亂喊。
小眼鏡仗着帶了乾坤戒,一個接一個的晶石炸彈往這邊扔,鷹妖就算被炸彈薅禿了翅膀毛,也還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淡漠臉,直沖我來,我想到流雲千裏圖,想到唐宜說目标不是她,眼前就黑了。
難道是我?難道是我背着這神器讓妖族知道了?
我師姐必須為此事背鍋,她背着多省事,非得我背着,也不知道打什麽主意。
晶石炸彈的準頭也有點兒微妙,要麽就是在鷹妖屁股後面毫無用處,要麽就是往我臉上招呼讓我緊急轉變路線。小眼鏡幹看着不進入戰場,存心是要我嗝屁。
終于他一晶石炸彈給我炸飛了出去,我想我沒被霞落城修真辦事處裏妖狐布置的晶石炸彈炸死難道要被自己人搞死嗎?
我短暫地飛在空中,摔回地上,因為拿着拖鞋,落地的時候手指頭摔着了,疼得我翹起蘭花指。
我被摔在超市盡頭,背靠承重牆,面對這鳥人,小眼鏡已經縮成了一個點,我買好的衛生巾也不知道變成了多少棉花碎。此時我也無法掏出流雲千裏圖把鷹妖收進去。
人腦子一片空白的時候就容易幹點兒傻事,我捏着拖鞋迎上鷹妖,爪子無限靠近我,仿佛兩杆大鉗子。
我揮起拖鞋,也不知道怎麽就抓時機抓得特別準,鷹妖的爪子還沒到我的胸口,而我的拖鞋剛好夠得着他的臉的一瞬間。
啪——
我把鷹妖扇得倒飛出去,他本來被晶石炸彈炸來炸去是強弩之末了,被我一抽就像是沒臉見人一樣,倒栽蔥一樣跌在海鮮堆裏,被螃蟹用鉗子夾來夾去,翅膀尖一陣抽搐,很快就不動了。
“小仙師威武。”游戲廳那頭傳來小眼鏡的高喊,但我探頭探腦不見人,撫着胸口往他那裏走,順帶尋覓一下完好的衛生巾。
“你不是戰鬥系的嗎你站那麽遠是在看戲嗎?”
“不是啊,我這邊,安全通道,不知道怎麽回事,樓上下來好幾只鷹妖。”
“你能一打好幾個幹嘛把我扔在這兒!”
“不是……不是啊,他們不動手,有只大一點的鳥人抓着我,說要我把你喊出來。”
“啊?有鬼吧?我靈根還沒覺醒诶。”
那群鷹妖多半是沖着流雲千裏圖來的,我也不是對手,小眼鏡剛剛讓我在生死邊緣橫跳,現在受點委屈也是天理昭昭。
我這頭超市有一處鎖着的安全通道,鐵鏈鐵鎖生鏽,還帶着幾片爛菜葉。
我想了想,用拖鞋砸門,砸出個大窟窿鑽進去,往上走,幾只鷹妖把守在一樓,看見我,迅速俯沖。
一樓是上不去,我想到地下四層的停車場,從那裏另有通道可以到地上。
我跑比不上鷹妖飛得快,我騎着欄杆滑下去,勉強快那麽一丢丢。
沖進停車場之前有兩只鷹妖從那裏過來,想必是那裏的入口也被控制了。
我也沒停,停車場下面還有一層,不過那裏挂着閑人免進的牌子。
我也不是閑人,我在逃命,扯掉牌子沖下商場最底層,暴露在外的通風管道和水管在頭頂盤曲交錯。
金光仿佛太陽降臨,照得我睜不開眼,有八只鷹妖沖我飛來,我堵住門口,提着拖鞋盯着他們看。
情急之下,我想起了給我拖鞋的怪女人。
但我也沒辦法跟我師姐從照片上的第五個人開始說起,一路滔滔不絕地說到我手裏拖鞋的來源。我不說她就以為這拖鞋是我從超市偷來的。
因為接下來的事沒法說。
怪女人站在我身後:“打得過的。”
“你到底誰啊。”
“都說了我是你師姐啊。”
“拉倒吧我師姐還在來找我的路上……算了不管了,我能不能活着出去啊?他們到底來幹嘛的,我不能把神器給他們。”
“我是師父的第一個弟子,已經死了很多年。好啦,別愣神了,我可是把我生前用的武器給你用了,好歹是神器,努把力呀。”
“啊?你生前就用一只拖鞋啊。”
“這是吐槽的地方嗎?”
“那我吐槽什麽,吐槽你這陰魂不散是不是想奪舍我嗎?”
在我們聊天時,時間仿佛靜止,鷹妖撲在眼前,像無數倍慢放,為首的鷹妖金發飄飄,陰陽的面具讓他看起來像個重度中二病,翅膀金光閃閃,釋放一股尊貴的,讓人忍不住臣服的,玄之又玄的威嚴。
肩頭忽然一沉,自稱是我師姐的女人像是在哄孩子一樣從我背後按住我的胳膊:“知道你的守誡師姐為什麽那麽努力嗎?因為她只是我的替代品,師父永遠不會正視她。”
“她可是我師姐啊,你這種不知道哪裏來的孤魂野鬼以為自己随便說點兒話我就把我師姐當可憐鬼嗎?她修仙可不是為了讓我師父展露笑顏好不好,我師父長了一張死人臉才不會笑呢,我師姐的目标可是星辰宇宙,修真的頂點。”我不以為然。
“她不會到修真的頂點的。”
“為什麽?”
“因為你呀。你會毀滅世界,那時候,她的修真就毫無意義。”
“別放屁了,說點兒有用的,看,鷹妖瞪着大眼好像要吃了我。”
我有點兒慌亂,我的大腦就一點點容量,不像我師姐一樣腦域寬廣可以同時計算很多東西。這個怪女人說的信息量太大,我一時間沒法兒想辦法罵回去,況且鷹妖真的瞪着我,鷹爪離我只有兩寸。
“拖鞋夠有用了。”
女人消失了。
鷹妖直沖過來,把我抓起,盤旋一周扔開,另一只鷹妖接回。
我仿佛一只皮球被扔來扔去。
這怎麽能和師姐說,我要和師姐說有個狂妄女子說你是她的替代品,我師姐非得用盲杖把我串成肉串不可。
于是我舌頭一僵,醞釀了一下言辭:“到了最底下,有八只鳥人飛過來,把我當球玩兒,我被扔來扔去頭昏腦脹,感覺自己就快死了,突然,那只最大的鷹妖勾住了流雲千裏圖。我想這哪兒行啊我回去要被師父五馬分屍。強烈的求生欲讓我空中一個翻身,拽着鷹妖的雞翅膀就把他薅下來,然後小眼鏡也趕到了,他有好多實驗的晶石炸彈,威力特別歹毒,把幾只鷹妖和我都炸得哇哇尖叫。我倆看勝利有望,追着逃竄的鷹妖撲過來,那只大鷹妖把我的圖拽走了,我就追上來——後來的事,你都看見了。”
過程艱難坎坷還有小眼鏡眼瞎過頭,我都給省略了,我的确覺得自己挺奇怪的,被炸了這麽多次除了大喊疼和有點兒皮外傷之外,居然沒事……鷹妖都嗷嗷叫了,我總不能比鷹妖的皮肉還結實。
我真的是毀滅世界的大魔王嗎?我看那個自稱風吟山大弟子的那位女人才是大魔頭,她肯定伺機奪舍我,然後她來毀滅世界,把鍋扣到我苦厄頭上。
師姐沉吟着,修真者已經到了。
私人終端的沙沙聲響中,我依稀辨認出師姐的話:
別對別人說,跟着我,我們找個機會統一一下口徑。
的确,光是被炸了還活蹦亂跳我就解釋不清楚。
就是小眼鏡賊眉鼠眼的,不知道會不會出賣我。
我盯着他,他也盯着我,目光一對,我抓着他的袖子有些不安,也不知道怎麽開口。
“小仙師,我炸你是我不對,你可別跟人說我炸你了啊!”他看起來比我還急,眉頭擰成麻花。
“我考慮考慮。”
“我想起,你還沒給人送衛生巾呢!我這就去送!”
小眼鏡戰勝了他對衛生巾的羞澀,對過來的修士們點頭哈腰一陣,飛也似的沖到樓上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們這座山的成員:
師父玄術
已死的弟子:淩霄
師姐守誡
師兄從命
苦厄
誰能想到這居然是個親情向文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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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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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