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閻忱在裏面體檢時, 林漳接到了小李的電話,“林總您可算接電話了,網上都鬧翻天了!”
“怎麽回事?”林漳昨晚把手機丢在了沙發上, 這會兒才開機。
“網上有人爆出一段視頻,是……您母親跳樓的視頻。”李揚不由壓低聲音,大氣不敢出。
“什麽?”林漳以為是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周圍的聲音都離他遠去, 變得那麽不真切, 又那麽遙遠。
李揚紮壯着膽子複述道:“昨晚深夜有人在網上爆出一段您母親從醫院大樓跳下去的視頻,因為一直打不通您的電話, 公關部門已經采取措施,将相關視頻和讨論都删了。”
“不過,我們這邊雖然已經在盡力删除, 但傳播的人實在是太多了,而且背後還有人在買熱搜。”
“現在網上關于您的言論十分不妙。”
林漳捏着手機的手指發白, 冷汗順着背脊往下流, 他仿佛一個發着高燒, 忽冷忽熱的病人, 呼吸紊亂, 眼前發黑。
“去查是誰做的。”林漳停頓一瞬, 想到一個人, “重點查一下周瑤。”
李揚聞言一驚, 努力壓下心頭的錯愕, “是。”
這件事,很大幾率是周瑤做的,林漳眼底泛起冷意,他還沒去找周瑤要個說法, 周瑤居然變本加厲找他麻煩,他從手機裏調出之前周瑤在網上散播謠言的證據,通通發給周赟,周赟這個人性格古板,肯定不會包庇周瑤。
果然,很快周赟就林漳打來電話,“周瑤做的事情,我很抱歉,我會給你和閻忱一個交代。”
“那你最好還是動作快點,你這個妹妹,小動作不是一般的多。”林漳現在還沒有證據,所以沒有直接告訴周赟,但這并不妨礙他警告周赟。
周赟大概也猜到了什麽,他愧疚地說:“我會的,林漳,對不起。”
林漳沒有接話,他并不想接受,無論周瑤怎麽誣陷他人品有問題,他都無所謂,可她萬萬不該把自己已逝的母親翻出來做文章。
閻忱體檢完出來,林漳直挺挺地坐在長椅上,低着頭看手機,手機屏幕黑掉又被他按亮,按亮後又安靜地等着它黑掉,如此反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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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了?”閻忱走過去,手自然搭上林漳的肩膀。
林漳擡起頭,逆着光他看不清閻忱的臉,可這并不妨礙他在看見閻忱的瞬間,湧上滿心的委屈,他下意識想說沒事,話到嘴邊,他又記起閻忱和他說過的話,要學會告狀。
酸澀瞬間湧上鼻尖,他擡手拉下閻忱的手,将頭抵在閻忱的手臂上,“有人在網上發了我母親跳樓的視頻,我不敢看。”
閻忱怔愣一秒,腦子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已經率先做出反應,把林漳攬入懷中,緊緊抱住。
随之而來的是心疼,是憤怒,林漳的母親跳樓那年,林漳才十四歲,他在遙遠的家鄉得到這個消息,甚至沒有見到父母最後一面,是他父親的工友,一同出去打工的同鄉,好心将他爸媽的骨灰送回家安葬。
現在竟然有人爆出林漳母親跳樓的視頻,到底是誰這麽惡毒,處心積慮找出十四年前視頻,将林漳心底的傷痕重重地撕開。
“乖乖,我們不看。”閻忱抱着他,安撫地親親他的耳朵。
林漳蜷縮在閻忱懷中,瘦削的脊背顫抖,“可是……我想看,想看看還活着她。”
十四年前,林漳家裏非常貧窮,并沒有錢拍照片,到現在他手裏也只有一張泛黃的老照片,還是林炎剛出生那會兒他們一家拍的全家福,看到照片林漳依稀能回憶起父母的音容笑貌。
林炎卻沒有太多記憶,他見父母的時間少,再加上那會兒年紀還小,所以對父母的感情并不如林漳那麽深刻,自然痛苦也就沒林漳那麽深。
閻忱的心像是被人狠狠揪住,疼得要命,他一直抱着林漳,等待他情緒平穩下來,期間不少醫護人員從他們身邊經過,用眼神示意閻忱需不需要幫助,都被閻忱搖頭拒絕。
“抱歉,你體檢怎麽樣?”林漳擡手擦去眼角的淚水,他怎麽越來越愛哭了。
“已經完全康複了,沒有問題。”閻忱牽着他的手說。
林漳忽然記起他失眠的問題,緊張地問:“那你還會失眠嗎?”
閻忱怔了怔,坦率地搖頭,“我也不知道。”
林漳心頭一緊,随即聽到閻忱說:“應該不會了吧。”
閻忱牽起他的手,在他手背上親了親,“心病還需心藥醫,我的心藥到了,自然藥到病除。”
“對不起。”林漳想到過去種種,愧疚地道歉。
“我也該說對不起,最不該就是和你提離婚。”閻忱在出車禍的瞬間,無比後悔自己的決定,如果不是失憶,他和林漳可能就真的散了。
林漳擡手捶了閻忱一拳,力度不是很輕,也不算太重,“你居然會相信林炎的鬼話,我喜沒喜歡過別人,你自己不清楚嗎?”
“我怎麽可能因為報恩和你結婚,我要真為了報恩,你和我告白,我就該拒絕你。”
“是我想岔了。”閻忱安靜地受着林漳的指責,他的确該罵。
那時候的他已經沒有太多林漳還愛着自己的自信,再加上林炎信誓旦旦的話語和那張林漳滿臉笑容的照片,閻忱很難不産生動搖。
可他終究是不願意輕易放手,所以他給了自己和林漳最後一次機會。
……
自咖啡廳與林炎見面後,閻忱踟蹰糾結了好幾天,才鼓起勇氣和林漳提出離開鼎業,自立門戶。
在閻忱看來,老宅那邊總找林漳麻煩,很大一部分原因來自于林漳在鼎業工作,林漳這些年已經積攢了足夠的實力和人脈,就算自立門戶,也能夠把事業做得風生水起,留在鼎業除了幫他爸排憂解難,也沒有別的作用,簡直吃力不讨好。
“自立門戶?”林漳解開領帶的手頓住,半眯起眼睛看向閻忱,“哪有那麽簡單,我在鼎業挺好的。”
閻忱聞言眼底閃過一絲慌張,“我給你投資,我這些年拍電影,也掙了不少錢,你人脈和實力都有,自己給自己當老板不好嗎?何必一定要留在鼎業?”
林漳皺了皺眉,繼續手上的動作,将領帶和襯衣換下來,“我走了,爸爸怎麽辦?只要他需要我一天,我就不會離開鼎業。”
“好了,你也別沒事找事做,我在鼎業幹得挺好的。”林漳系扣子的手微頓,想起閻忱去相親的事,心頭一陣煩躁。
這番話說得閻忱心下一涼,“你覺得我是在沒事找事?林漳,留在鼎業對你來說就這麽重要嗎?”
“閻忱,你什麽意思?”林漳攥緊拳頭,他難以置信,連閻忱也開始懷疑他貪圖鼎業。
“我能有什麽意思。”閻忱移開視線。
林漳怒火中燒,眉頭緊皺,冷嘲熱諷道:“閻忱,你是不是太閑了?我沒工夫和你胡鬧。”
“是啊,林總一個電話上億的生意,哪有時間和我這種閑人多費口舌呢。”閻忱不甘示弱地回諷過去。
兩人你來我往,陰陽怪氣地吵了一架,最終不歡而散。
林漳回到書房,閻忱在卧室痛苦地抓住自己的頭發,他明明是想再給自己和林漳一個機會,為什麽最後會弄成這樣?
但同時,林漳說的話,也徹底動搖了閻忱,林漳說只要閻士煊需要他一天,他就不會離開鼎業。
“他和你結婚只是為了報恩。”
林炎的話混雜着林漳的話,不斷在閻忱腦子裏回響,交織,最後連閻忱自己都分不清,哪句話是林炎說的,哪句話又是林漳說的。
他焦慮又痛苦,像只牢籠中的困獸,走投無路,不知所措。
不知過了多久,閻忱從地上爬起來,他的眼睛裏布滿了紅血絲,夢呓般地說:“我得好好和他談一談。”
閻忱打開房門,正好看見林漳走出書房,他的眼睛瞬間點上亮光,“林……”
“我去一趟公司,今晚不回來了。”林漳快步走進衣帽間,将身上剛換上不久的家居服脫下,穿上西裝。
他冷靜沉着,一絲不茍,仿佛是這世上最睿智的成功人士。
“我馬上下來,把會議室準備好……”林漳一邊和電話那頭的秘書交代,一邊将袖口的扣子扣上,經過閻忱時,餘光瞥見欲言又止的閻忱,和那邊結束通話後對他說:“有事等我明天回來再說。”
滿肚子話語,随着林漳的話音落下,盡數消失。
沒有了,他沒有什麽想說的了。
閻忱看着在和他大吵一架之後,還能保持理智,沉穩處理工作的林漳,忽然生出一陣寒意,令他的雙臂爬滿雞皮疙瘩,手腳冰涼。
林漳真的愛他嗎?
相愛中真的有人會理智到這個地步嗎?
或許林炎沒有騙他,林漳心頭住的另有其人,所以他才能随時保持冷靜,林漳是在報恩,所以寧願被老宅那邊指指點點,也要堅持留下來為爸爸排憂解難。
閻忱目送林漳出門,看着那扇門打開又關上,空蕩蕩的屋子裏只餘下他一個人,隐隐還有關門聲在回蕩。
這樣也好,林漳不用嘗到錐心刺骨的痛,他也不用總在擔心他們有一天會走到電影中那對夫妻的結局,愛侶成怨侶,比仇人更加憎恨彼此,他半點都不想弄成那樣,及時止損,放過彼此,也挺好的。
他拿出手機給林炎發了條消息:好。
林漳從公司忙完回家,已經是三天後,和閻忱之前發生的争吵早已經被他忘掉,他主動抱住閻忱,親了親他,工作的時候沒察覺,工作完後看見本尊,林漳才發現自己挺想閻忱的。
本以為接下來會和往常一樣,幹柴烈火,度過一個美好的夜晚,不想閻忱卻拉下林漳的手,認真地凝視着他說:“林漳,我們離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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