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春神代言人

一支舞在奴隸們戰戰兢兢的注視下落下帷幕。

夕陽隐進雲層，大殿之中走出來一個少女，頭發很長，一根根編成小辮子，頭上插了根白色的羽毛，她穿的長裙在日光下似乎會發光，彩色羽裙一閃一閃的，像是用不同顏色的鳥毛做的，手裏握着一把骷髅頭的權杖，身後跟着幾個穿黑袍的男人。

蘇書咋舌，乖乖這條裙子不知道要殺多少鳥浪費多少人力物力。

少女的出現令所有士兵震動，他們恭敬的彎腰：“烏月大人。”

烏月大人擡了擡手，下巴高昂，漫不經心凝視大坑裏的奴隸像望着一群蝼蟻：“大祭司有命，今年的春神由吾帶領祭祀。”她铿锵有力，将權杖高高舉起指向坑中奴隸，嘴裏念念有詞，神神叨叨的，她身後的男人也跟着念。

奴隸們一片騷動，雖然不知道這烏月是誰，但她掌握着所有人的命卻是真真兒的，奴隸們敬畏的望着她，眼裏都是哀求與霧水，他們什麽都沒有了，只有這條命，誰都想活下去，對誰俯首稱臣都無所謂，只想求一條生路。

對着烏月毫不動容的冰冷神色，他們不禁自問，活着就這樣艱難麽…

“時辰到了。”烏月笑了笑，笑容純淨又邪惡：“戰士們，用奴隸肮髒的鮮血來祭拜春神！”

所有圍着奴隸的士兵高高舉起手裏的钺，面無表情，随時會執行命令。坑裏整整一百人，在這些士兵祭司眼裏都不是人而是牲畜，生殺予奪，全看心情。

“殺！”烏月下一道殺令。

第一個士兵随便坎了一個奴隸，鮮血噴湧，頭顱滾動。

“殺！”

又一個奴隸被砍去頭顱。

所有奴隸開始尖叫，開始妄圖跑出坑，卻被士兵阻攔，等待他們的命運仿佛只有死路一條，并且是在那個漂亮女祭司的口裏被玩死。

“殺！”烏月又下一道殺令。

士兵的钺高高舉起，随時會收走一個頭顱，就在這時，蘇書高聲道：“慢着！”她的聲音響亮清澈穿透層層喧鬧哭泣，将士兵都震了一下，情不自禁停了手裏的利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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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月大人冷眼看着蘇書，輕蔑一笑：“不用管她，繼續。”

蘇書不甘後退，她望着烏月眼裏晴朗一片，沒有懼怕沒有膽怯沒有哀求，她很平靜，甚至平靜過了頭。

忽而她露出一個微笑，比烏月還輕蔑的笑，眼裏目空一切，猶如神明：“再死一個人，春神就會降下雷霆之怒，殺死所有人，雷鳴會響徹三日，不停不歇，水淹整座都城，究竟是奴隸的命重要，還是殷都更重要呢。”她做出高深莫測的表情，令衆人遐想。

【主播，你心理素質真高】

【對啊，他們裝神弄鬼，咱們就裝鬼弄神】

【感覺他們不會信吧……】

蘇書莞爾一笑，她要的就是他們不信啊。

果然，烏月大人不信她的鬼話：“再殺！”她挑釁的瞪着蘇書，無聲告訴她再多說一句下一個死的就是你。

士兵望着烏月，手裏的钺一提一放，又殺死一個人，血濺三尺。

烏月笑了，她不容許任何人挑戰她的權威：“殺……”烏月的殺剛出口，倏兒一聲驚雷響徹雲霄，令所有人驚詫，震動不已，舉起钺的士兵左右晃動，遲遲下不去手。

“真的有雷！”

“太神了，我們……我們是不是不用死了。”

“她說的是真的嗎？如果我們都死了，雷鳴會響徹三日，不停不歇，水淹整座都城！”

【太神了，主播你怎麽做到的】

【比天氣預報還準啊】

【幹掉那個祭司，太嚣張了】

蘇書望了眼手鏈，別說，還真是天氣預報。

剛剛她走投無路時，直播間大屏幕最左邊突然顯示二級雷鳴預警，接下來三日都是雷雨天氣，她這才想起來直播間是可以看時間和天氣的，并且能預報三天內的氣候變化。時空主播的手鏈非常重要，高科技打造，時間和天氣預報都是頂尖的，再準不過。蘇書加以利用，就成了解救所有人的利器。

索性，高科技從不騙人。

蘇書環視所有人，望着烏月笑容盡量輕蔑：“看到了嗎？春神并不滿意此次祭祀。”

商朝的人都信鬼神，從王孫貴族到奴隸戰俘都是如此，祭司當然是最深信不疑的人，烏月狐疑：“你到底是誰？”

“我？”蘇書本來想說“我是神的代言人，行走在人間的使者”，太中二羞恥，她說不出口，神秘的笑了笑：“你猜？”這句話絕對是攪亂這些古人的最佳答案。

【你猜我猜不猜】

【你猜我猜你猜不猜】

【你猜我猜你猜我猜你猜不猜】

【你猜我猜你猜我猜你猜我猜你猜不猜】

【一群智障】

【一言難盡】

【……】

烏月跟着笑了：“你是個祭司？”

蘇書恍然，這個理由可以有，她怎麽就想不到呢。

蘇書神秘一笑：“你以為呢？”

“只有祭司才會跟神通靈。”

……噢，天氣預報也可以通靈啊。

“你猜對了，真沒意思。”蘇書露出百無聊賴的神情。

“你不希望他們死，為什麽？”烏月很好奇。

【因為衆生皆平等】

【因為主播的生命也被威脅了】

【因為主播非常喜歡和平】

【因為殺人是犯法噠】

“因為春神說，她只要三個人祭，其餘的九十七個祭品只要牛羊便可。”蘇書一本正經胡說八道，反正死的人數剛好是三個：“若有人違背她的命令，雷鳴将響徹三日，水淹整座都城。”雷鳴會響是真的，水淹就誇張化了，頂多下幾場春雨，滋潤大地。

“按照你說的做，就不會有雷鳴，都城也不會被水淹沒？”大殿裏走出來十幾個黑袍老者，為首的那人威嚴甚濃，盯視蘇書，那眼神像要把她看穿。

蘇書知道這個才是真正有話語權的，她閉着眼睛，裝作冥想的樣子：“不，雷鳴依舊會響徹三日，都城卻不會被大水淹沒，只有細雨連綿不斷，滋潤大地，給人間最溫柔的洗禮。三日後，天會大晴，陽光燦爛，虹霞閃現，春神會保佑大地，遠離一切災難。”做個主播不容易啊，裝神弄鬼就算了，還得有文采。

所有人都跟着她說的暢想，不殺人春神不僅不會降罪，還會保佑大地嗎？他們不禁疑惑，三觀都受到震蕩。

“噢？”那位年長的祭司提出疑問：“假若放了你們，春神動怒了呢？”那後果誰來承擔。

“我願意與你們祭司比試，你們的祭司輸了就放過所有人，你們勝了我任由處置，如此，滿意否？”有天氣預報在，她還真不怕，底氣十足。

神棍哪裏比得過高科技。

“比什麽？”

“比誰更受春神青睐，讓世人看看誰才是春神的使者。”除了天氣，比什麽她都沒十足把握。

“烏月，就你來，讓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瞧瞧，誰才是春神的使者。”大殿之上站了一個二三十歲的青年祭司，他也着黑袍，青絲披散，整個人比烏月還傲氣。

年長祭司看了他一眼，但笑不語。

“是，師父。”烏月朝青年恭敬彎腰，轉眼底氣十足望着蘇書，完全不把她放在眼裏：“如何比試，你說。”

蘇書有些悵然，她聽見那聲師父，想起了比津老祭司，那是真有大義的人，至少比這些傲氣的祭司強：“我曾跟師父學過龜甲蔔算，不如就用龜甲蔔算接下來一個時辰之內的天氣，傳達春神旨意。”

“你會龜甲蔔算？”烏月驚訝，其餘祭司看她的眼神也慎重起來。

蘇書想當然道：“這不是祭司最基本的東西嘛。”

烏月驚訝是因為蘇書看起來才十來歲，還是個小姑娘，她在她這麽大時還在學甲骨文。今年她十三歲，才學會龜甲蔔算沒幾天，今日師父讓她跟蘇書比試不過是想拿蘇書練手，根本沒想到蘇書早就會龜甲蔔算。怪不得那麽有恃無恐，看來還有幾分真本事，烏月不禁慎重起來。

大殿上，所有祭司都面露慎重，為首的年老祭司笑了笑：“看來那小丫頭還有幾分本事。”他毫不掩蓋自己的欣賞，甚至拍了拍烏月師父的肩膀，“烏棄，人外有人，日後千萬別再小看旁人。”

烏棄咬牙：“是，大祭司。”

大祭司笑了笑，繼續看着蘇書，眼神越來越亮：“吩咐下去，讓人準備兩個龜甲，順便……”他頓了頓，“派人把帝乙和幾個小殿下請來。”

“諾。”

大坑裏，所有奴隸看蘇書的眼神都帶着異樣，就跟雞窩裏出了個金鳳凰一樣，明明方才還都是雞，沒幾句話的功夫人家就飛天了。

最重要的是，這只金鳳凰為一群小雞帶來了生的希望。

沒有人想死的，就算生活很艱難，地洞很潮濕，勞作很辛苦，可能随時會病死被打死餓死也沒人希望自己作為一個沒有人權的祭品而死。

他們可能不懂什麽是人權，但潛意識裏明白人的命不應該那麽輕，不應該因為一個可能不存在的神明就把命交出去，奴隸也有尊嚴，可以病死餓死卻不能連動物都不如，成為一個沒有靈魂的祭品。

作者有話要說：  被自己的收藏冷到瑟瑟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