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寅時巨風來

龜甲很快就被士兵拿出來，所有蔔算用的工具都一一擺放好。

蘇書站在坑內，周圍都是奴隸，烏月站在坑外，居高臨下，身邊都是士兵。兩人各成一派，泾渭分明。

土坑裏的奴隸們有的望着蘇書，充滿希望，有的閉着眼睛視而不見，并不覺得名不見經傳的蘇書會勝過商朝自己培養的祭司。烏月将烏龜的殼和腹甲分開，沒有在龜殼上刻蔔辭，一群帶着鬼怪面具的祭司繞着她手舞足蹈地轉圈，烏月閉着雙眸聆聽祭司搖銅鈴的聲音，睜眼後，眸子望着天空虔誠祈禱，就像在祈求神明借她力量。

蘇書看了她片刻，不知道她這樣做有什麽意義，低頭看公屏，天氣預報的預警又來了：

【注意！注意！臺風藍色預警，半小時內請就近找堅固房屋躲避】

【請主播就近躲避，臺風藍色預警】

這簡直就是從天而降的金手指啊。

蘇書從蔔算工具裏找到一把青銅匕，刀尖鋒利，“貞：今氣象何如？”她在烏龜腹甲上刻下這行字，寫的是甲骨文，烏月還在眼觀天象，蘇書已經開始把龜殼架起來燒烤，三分鐘後她的龜殼都烤出味道了，烏月才慢騰騰刻蔔辭，燒龜殼。

也不管別人如何驚訝地望着她，蘇書按照邙交給她的步驟一步不漏不疾不徐的在烤好的龜殼上刻下蔔算結果，一氣呵成，如行雲流水。

十分鐘後，烏月蔔算出結果，一個士兵将她倆的龜殼取走，一起呈給大祭司看。所有祭司都跟過去圍觀，有的人眼露驚訝，有的人覺得荒謬，有的人看着烏月滿臉贊賞，對蘇書則頗不認同。

大祭司看完以後，意味深長的笑了笑，剛要開口就被遠處一個雄渾的聲音打斷：“孤聽聞有奴隸打斷祭祀，還與烏棄的徒弟烏月比試？”帝乙被子受幾個殿下與衆臣子簇擁而來。

子受看了眼站在大坑內的蘇書，嘆口氣，才幾天不照拂，他的小奴隸就成祭品了，果然，離了他就是不行。

【哇哇哇，我看到了殿下】

【我看到了救星】

【主播有希望了閥】

帝乙看了眼大祭司呈上來的龜殼蔔辭，驚訝道：“這奴隸中真有會蔔算的？”再仔細看兩人的貞文，更是詫異，只見一個龜上寫“寅時見雨”，另一個龜腹刻“寅時巨風來”。一個說下午五點左右會下雨，一個說下午五點有巨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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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乙來了興致，朝諸位大臣和他的兒子們看，“爾等認為孰優孰劣？”

子受想也沒想就道：“自然是小奴隸更勝一籌。”他的人怎麽說都得支持。

“我看未必，烏月是烏棄祭司的徒弟，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兒臣看烏月更勝一籌。”與子受擡杠的是子衍，兩人互看不順眼，子衍轉頭乖巧的詢問子啓：“大兄覺得如何？”

烏月聽到子衍問子啓，連忙禀聲靜氣等待子啓的回複，她不在乎別人的評價，就想聽聽大殿下會怎麽回答，大殿下素來有仁義的賢明，烏月仰慕他已久。

子啓溫和的笑了笑，面對帝乙：“兩位蔔者的蔔辭都尚未應驗，兒臣委實分不出勝負，不如等到寅時再做評斷。”

帝乙點點頭，目光慈愛：“如此尚可。”他看了眼大祭司，“将她們寫的蔔辭告之衆人。”

大祭司甩了甩衣袖：“諾。”随即，将蔔辭內容大聲念出，“烏月測：寅時見雨；女奴測：寅時巨風來。”衆人嘩然，尤其是奴隸們都戰戰兢兢的。

所有人都屏息等待着寅時。

烏月對蘇書測出巨風的結果頗不以為然，天色陰沉，烏雲密布，分明就是将要下雨的前兆，除此之外連一陣小風都未見到，居然還大言不慚說會有巨風？她真的會蔔算嗎，想來只是看自身性命不保，為拖延時間才編的騙局。

子受聽到“巨風”的蔔辭竟然是小奴隸刻的，他頗有些擔憂，目前為止連清風他都沒感受到，小奴隸居然說會有巨風！他已經開始謀劃等她敗了該怎麽為她說情，保住性命。一會兒又感嘆，掌管奴隸的太不會辦事了，他明明囑咐過小奴隸是他的人，竟然還是把她推出來當祭品，真是豈有此理。

半個小時，還是挺快的，蘇書覺得自己還沒站夠，臺風就要來了。

【注意！注意！臺風還有十秒抵達】

【藍色預警！藍色預警！】

【十】

【九】

【八】

……

【四】

【三】

【本臺測出該臺風不具備将人吹起來的風險，預警解除】

天氣預報的提示剛結束，一陣狂風突然襲來，速度極快，每個人的臉上都跟被扇了一巴掌一樣，有些疼，可見這股風究竟有多大。護駕的護駕，護自己的護自己，場面非常混亂，奴隸們一邊被風刮的睜不開眼，一邊手舞足蹈興奮至極，跟群魔亂舞一樣。

按照之前的約定，如果蘇書勝了，這次祭祀用的祭品就換成動物，也就是說他們可以繼續活着！

“風來了！”

“風來了！！”

“我們得救啦！”

“……嗚嗚嗚，以後要好好祭祀風神。”

奴隸們相互擁着，有的大笑，有的淚流，都在慶幸這劫後餘生的狂風。

帝乙被衆人擁着進入宗廟大殿躲避，只有子受忙不慌的朝蘇書跑去，風很大阻擋了他的去路他就不遮不掩逆風而行。

頭發被吹的淩亂也絲毫不見狼狽之相，他逆着狂風，一步步穿越人海，終于來到他的小奴隸面前，小奴隸狼狽的用手抱頭，可惜太瘦小了，風還是把她吹的東倒西歪。

子受站穩身子，伸出手臂罩在小奴隸的頭頂，為她遮掩狂風，他眉眼一彎，笑了：“這些日子本王事物繁重，不是有意将你忘了。”

蘇書驚訝的望着他，他這是…道歉？可場面實在太不适宜，蘇書點點頭，不敢說話，一張嘴就得喂風。有子受這個人形傘擋着，她現在好受多了。

“你今日表現頗佳。”子受又道，風太大，蘇書沒聽清：“你說什麽？”

子受大吼：“我說——你、表、現、頗、好！”

蘇書認真點頭，微微一笑，她也這樣覺得，還好有天氣預報這個金手指呀。

臺風刮了将近半個小時，終于停止，烏月被風吹的渾身淩亂，很是狼狽，她的師父望着她眼神冰冷，烏月這才意識到雨沒有來，風來了，所以……她輸了？她咬了咬嘴唇，很不甘心，她輸給了一個奴隸，日後就算成為名正言順的祭司，今日種種也要令她淪為笑柄。

不甘心歸不甘心，她輸了也是有目共睹的。

事後，帝乙下令放了衆奴隸，将人祭改為畜祭，又問蘇書：“今日你勝了比試，孤許你一件事，不涉及朝政生死，想要什麽？”

蘇書想了想沒什麽好要的，她想要自由，卻肯定如果她提出來帝乙定不會同意，她朝一旁的子受看了眼，相處這麽長時間，她覺得跟在小殿下身邊最是安全：“奴想跟在小殿下身邊做貼身侍婢。”

子受聽到她的話，眼亮了亮，他果然沒有看錯這個小奴隸。

“噢？”帝乙滿臉嚴肅：“為何？”

蘇書鎮定道：“小殿下剛毅果斷，能以一人之力鬥牛殺虎，甚至在危機中護過奴周全，實乃奴生平僅見最英武的兒郎，奴敬佩小殿下，願一輩子給殿下當牛做馬！”而且他還是你未來的繼承人，下一代掌權者，只要和他打好關系以後就能翹着走。

“此言可是真話？”帝乙眯了眯眼。

蘇書恭敬道：“真心實意。”

帝乙轉頭看着翹首以盼的子受，摸了摸胡須：“她就是我兒口中很合心意的小奴隸？”

子受點點頭：“就是她。”

“如此甚好，你們都算得償所願。”帝乙笑了笑，囑咐蘇書：“日後子受就交予你照顧，餐食起居務必妥當。”

蘇書點頭：“諾。”

她這條小命算暫時保住了，成為子受的貼身侍婢就不用去睡地洞活受罪，也算兩全其美。

蘇書和烏月的比試結束，帝乙命人将春神祭品換成動物，重新舉行了一場祭祀。後來，殷都連續三天都是雷雨天氣，衆人對蘇書那是又敬又畏，若蘇書不是他族俘虜，帝乙定是要她成為祭司的，放過這樣的人才委實可惜。

反之，子受卻很是滿意，小奴隸終于可以日日跟着他了。這些日子蘇書已經搬出地洞到子受居住的殿宇的一處空屋落腳，有土床有被子每天還能吃飽穿暖，實在是神仙日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