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子受求抱抱

秋祭結束，王後留下幾個青年才俊在殷都多住幾日，其餘諸侯都回到自己的領地。西伯候姬昌必定是要留下的，除去他還有與蘇書有一面之緣的武邑伯，與其餘幾個不認識的諸侯。

王後特意囑咐由太子殿下和姒帶着他們在殷都閑逛，就連蘇書也明白他們都是王後給姒物色的夫婿，或者說，他們有資格和有莘氏聯姻。

蘇書知道姒喜歡的是姬昌，然而與她說話最多的卻是武邑伯，武邑伯男生女相俊美昳麗，蘇書初見他還以為是個姑娘，行走間衣袂攜香。比起沉默寡言的西伯候，他一路上嘴就沒停，不論姒說什麽他都接得上話，堅決不做冷場王。正因如此，氛圍還算得上融洽。

翌日，天氣進入寒冬季節，太子殿下說殷都城外有一片梅林，如今紅梅獨放，非常漂亮。于是，一行人就去了城郊梅林。

幾輛馬車晃晃悠悠行駛着，天空突然降下皚皚白雪，美不勝收。太子殿下和蘇書坐一輛馬車，她掀開車簾，将手伸到簾外，片片飛雪落到她的手心上，那是蘇書來到殷都後見過的第一場雪。

蘇書眸帶笑意，仰頭瞧着太子殿下：“殿下，下雪了！”

太子殿下輕聲道：“嗯。”聲音慵懶寵溺，他說，“外面冷，将手伸進來。”

蘇書拒絕：“奴婢喜歡雪。”

太子殿下輕嗤：“雪有什麽好看的？聽話！”

蘇書只好心不甘情不願的将手收回，指尖隐隐有些發冷。

太子殿下見她指尖蒼白，散着寒氣，忍不住道：“将你的手伸過來。”他擡起掌心，不容反駁的看着她。

蘇書詫異，卻還是将一只手遞到他的掌心，指尖有些發抖。

太子殿下輕笑：“還有一只。”

蘇書遲疑着将另一只手放入他的掌心，這時，太子殿下将兩手捧住為她輕柔的摩擦取熱。暖暖的觸感令蘇書心頭一顫，感覺渾身酥麻，連思維都不受控制，這還是從小到大第一次有人這樣為她取暖。他的手心寬大暖和還有些繭疤，若非知曉他的年紀，她會以為這是個常年打獵的成人手掌。不知為何，她總覺得這樣被他握着有種不可思議的安然感。

蘇書忍不住苦笑，真是要命，她在想什麽啊！這可是太子殿下，比她還小的太子殿下，她她她竟然會在一個小孩那裏尋求安全感，作孽噢！

【啊啊啊啊啊！殿下替主播取暖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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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甜好甜好甜好甜】

【這明明是姒的相親旅游，怎麽我瞧着更像殿下和主播的約會】

【上面的，你不是一個人】

【管她相不相親，反正這對我嗑了】

【只有我覺得這場雪意義非凡嗎】

蘇書的指尖漸漸回溫，她別扭的抽回手，低聲垂頭：“謝謝殿下。”

太子殿下笑了起來：“小奴隸可是将本王的熱氣都分走了，一句道謝就想了事？”

诶？

不對啊，明明就是他自己主動的，又不是她求着要暖手。

“殿下想要奴婢怎麽報答？”

你就明說想怎麽坑我吧。

太子殿下咳了一聲，他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坐過來。”

蘇書狐疑：“殿下确定？”

太子殿下臉悄悄紅了，他小聲道：“本王冷。”

蘇書拒絕：“我也冷。”坐他腿上成何體統！

【坐過去！】

【坐過去！！】

【主播別慫】

【大腿诶，別人抱都抱不到，主播沖啊】

【沖沖沖】

太子殿下一本正經理直氣壯道：“這樣更好！你坐過來，我抱着你，便能一起取暖了。”他突然咳嗽起來，捂着嘴巴脆弱又羸弱的望着她，“本王真的很冷。”可憐巴巴的。

蘇書終于抵不過他的攻勢，坐到他的身邊，沒有真的坐他腿上，她張開雙手，無奈的望着他：“抱一個？”

太子殿下絲毫沒壓力的撲進她的懷裏，雖然他比她還高一個頭，但撲下來的姿勢卻更像一個孩子。蘇書将他摟進懷中，俨然将他當作小朋友對待。

【抱了抱了抱了】

【姨母笑】

【說姨母的，姨母還在別的馬車裏】

【太子殿下真會撩】

【主播也挺強大】

【這樣下去，他們沒準能成真cp】

溫暖的氣氛沒維持幾分鐘，太子殿下突然說：“這還是有記憶來第一次有人抱本王。”

【不對啊】

【他的記憶是被吃了嗎】

【我記得貌似好像剛相遇那會兒他們也抱過？】

【還是公主抱呢】

【我們觀衆的記憶力都比他們靠譜】

蘇書狐疑，帝乙不抱他情有可原：“王後呢？”

“母後啊……”太子殿下突然輕笑，有些嘲弄：“她總說未來儲君不能軟弱，我一出生就被奴仆養着。”她可從來都不會寵他，和大兄他們的生母溫夫人很不一樣，溫夫人對自己的孩子永遠溫柔，能自己做的從不假手于他人。

蘇書不解：“那些奴仆不抱你？”

太子殿下理所當然道：“本王身份尊貴，豈是他人想抱則抱的？”所以你能抱我，簡直是三生三世修來的福氣。

蘇書突然有些同情太子殿下，太可憐了，活了那麽久連個擁抱都沒有。太子殿下騙了蘇書，雖然他母後對他是嚴格了些，但小時候還是常常抱他的，不這樣說就顯得他不夠可憐，不夠可憐小奴隸就不會把他抱得更緊。太子殿下忍住眼裏的笑意，假意低落的靠在蘇書身上。

蘇書哄着他，給他唱星際歌謠，沒有歌詞，就是一首很溫暖舒服的曲子。

梅林很快就到，飛廉在車外道：“殿下，到了！”

蘇書這才與太子殿下分開，各自整理衣衫。

梅林在一座山丘上，一座山全是梅花，香氣逼人，雪落在梅上，紅中夾白就像白娟上被染了鮮血。姒穿着赤色衣裙在梅林裏穿梭，歡呼雀躍，就像梅中仙，她的穿着與梅林融為一體，手裏提了個籃子打算采集梅花。

見蘇書和子受從馬車中下來，她提着裙邊跑來，沖子受笑道：“将你家小奴隸借來一用。”

子受只好無奈一笑，叮囑蘇書：“下雪了，路滑，別跟着她亂跑，小心些。”

蘇書有些無奈，她又不是跟姒相親的，幹嘛要纏着她啊：“諾。”

山丘最高處有座稻草亭子，亭中坐的都是男人，武邑伯、西伯侯還有其他相親的貴族都在其中，就連大殿下子啓和二殿下子衍也在其中。

姒将蘇書帶到梅林深處就屏退左右。

姒将人都叫走，小心翼翼看了蘇書一眼：“那日......本小姐沒說什麽醉話吧？”

蘇書這才想起她問的是秋祭當日醉後之事，不僅說了還說了許多呢。

蘇書連忙搖頭：“那日奴婢也醉了，什麽都不記得。”

姒輕輕吐口氣：“你覺得那亭子裏的貴人哪個最好？”

怎麽又問她這種情感問題，喝醉了讓她評價西伯侯，清醒着又來評價與她相親的所有男人！她們沒那麽熟呀。

蘇書還沒回答，直播間已經争論不休。

【西伯侯！】

【武邑伯！】

【西伯侯+1】

【武邑伯+2】

【西伯侯西伯侯西伯侯】

【武邑伯武邑伯武邑伯，長得那麽好看，不嫁就虧了】

【西伯侯可是姬昌啊，周文王呀，嫁過去以後就能母儀天下】

【同上，武邑伯是誰？聽都沒聽過】

【可是可是可是武邑伯長得最好看了呀！】

【這樣，我們來投票，選西伯侯的打藍色字幕，選武邑伯就用紅色字幕】

【不用選了！剛翻了翻歷史書，你們知道周武王姬發的媽是誰嗎？】

【姒？】

【賓果！恭喜你答對了。姬發之母，太姒，出自有莘氏部落】

【歷史告訴我們，勝利者乃姬昌】

姒見蘇書一直不說話，又問了一次：“快說！你覺得哪個貴人最好？”

蘇書兩眼一彎，笑眯眯道：“奴婢覺得太子殿下最好！”她扳着手指數了數，“太子殿下長得最貴氣！太子殿下身份最尊貴！太子殿下待奴婢最好！”

姒近乎咬牙切齒地問：“你的殿下就那麽好？”

“是呀。”蘇書絲毫沒有壓力的笑着：“太子殿下從腳到頭發絲無一不好。”

姒：......

直播間衆人——

【主播你個馬屁精】

【竟然忘了主播還會騷操作】

【要我也選太子殿下】

【慢着！我覺得好虐啊，一想到日後殿下要被姬發亡國，就不想姨母嫁給姬昌了腫麽破】

【同上啊】

【主播，咱能不能把姬昌震出局，這樣姬發說不定就不存在，商朝還有救一救的可能】

【蠢貨，你想主播坐牢嗎？還慫恿她犯罪，你莫不是主播黑粉】

與此同時，直播間所有人包括蘇書收到一條系統消息。

——提示：直播間有違規言論，暫停一天直播，言論違規者給予封號警告。

蘇書想哭，上回被迫關直播還是粉絲舉報，這次直接上升到言論違規被警告，她總覺得時空監獄離自己不遠了。

天空的雪還在洋洋灑灑，姒伸手接了一片雪花，輕輕握住，她說：“有時候我覺得自己就像雪，居無定所，無所安寧。”

她不知道怎麽的總覺得有些話可以和蘇書說，許是她只是子受的奴隸不會把她的事說出去，許是她身邊能安靜聽她講話的太少，所以才連蘇書都不想放過。

“從懂事起就明白有莘氏女子所背負的責任，身份愈是尊貴愈不能随心所欲。我阿姊嫁給帝乙時我還小，親眼看到高頭大馬将她送往宮中，那是十幾年來我見過最華麗的大婚儀式，帝乙親自帶她游街，昭告天下，群臣萬民争相跪拜，八百諸侯趕到殷都祝賀，連祭司都昭告鬼神，天上地下，她是最尊貴的女人。”

姒輕輕轉身，蘇書跟在她身後，姒的眼神望着紅梅又像看着遙遠的過去，她說：“我以為阿姊這些年過得很開懷，可我越長大越發現自己錯了。帝乙喜歡她，喜歡有莘氏，甚至也喜歡子受......”

蘇書不明白：“喜歡不好嗎？”按她的想法，人與人相處只要不讨厭就行了呗。

姒搖了搖頭：“等你嫁人就明白，喜歡就像奴隸、平民與貴族，是要分等級的。喜歡也分一般喜歡，非常喜歡與最喜歡。”

蘇書好奇地問她：“那你覺得帝乙對王後是哪種喜歡？”

姒沉吟片刻，有些失落：“只要不是最喜歡哪種喜歡都沒有用，而帝乙最喜歡的卻是溫夫人。”

蘇書明白姒是由王後想到自己，同是正妻，同樣出自有莘氏，她大約是擔心亭子裏那些人沒一個是真心喜歡她吧，不過是一樁各取所需的政治聯姻。

蘇書瞧中一棵最矮的梅樹，卷起袖子爬了上去，姒驚愕的望着她，她指着遠處的亭子說：“姒小姐，你是太子殿下的姨母，身份尊貴無人能比，就算那些伯侯想娶你都算高攀，如此你又何必愁苦呢？該愁苦的是他們，他們想娶你就得費盡心機，商朝的帝乙只有一個，而帝乙以下的男人就算身份再尊貴又如何？他們讓你傷心，你就告訴太子告訴帝乙，別忘了，你與別人不同，你至少還有王後啊，對不對？”而王後在宮裏才真正是孤立無援，她的母家再強大也違抗不了商朝的王。

姒想明白了蘇書的話，終于笑起來，她與阿姊的确不同，她嫁的人身份再尊貴看在王後的面上也不能給她氣受，可她想找的是心中有她的人，那是王權也控制不住的。

“你快下來，萬一摔傷了我如何給子受交代？”

蘇書爬梅樹上瘾，覺得身處花海真是令人心醉的一件事，她忍不住對姒說：“姒小姐，要不你也上來看看，這兒還可以看到那頭的亭子呢。你瞧中誰，也可以多相看一二。”

姒猶豫片刻，聞着陣陣梅花香，禁不住誘惑，竟也學着蘇書挽起袖子，爬上梅梢。一爬上去，果然連視線都敞亮許多，亭裏的人喝着溫酒，一派笑談，沒人注意到她們兩個。

蘇書見姒上了樹，看她就順眼多了：“奴婢還有一事想告訴小姐。”

”何事？”

“這世上合自己心意的事本就不多，若喜歡誰就別猶豫，錯過了就是一輩子啊。”蘇書說的是西伯候：“既然都是聯姻，何不選一個自己喜歡的，至少也算如了願。”

姒有些生氣：“你究竟知道多少？”

蘇書打算實話實說：“那日你讓奴婢約西伯候，奴婢就猜出來了。”

姒一想到這些夫婿備選人中姬昌不冷不淡的态度，讓她有些沮喪：“可是他若對我沒絲毫在意，我該如何？”

蘇書覺得不太可能，畢竟她可是姬發的親媽，姬昌所有的嫡子都是她生的，而且就歷史評價來說姒在西周的分量還挺重，再如何都算琴瑟和鳴吧。

“不若我們試探他一下？”

“如何試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