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姬發小迷弟

蘇書還記得自己第一次見到西伯候是子受少年時，那時候西伯候年近三十卻斯文儒雅也頗為雄壯，雖斯文卻不掩力量美。立在年少的子受身邊，不輸氣勢，甚至多幾分成熟的魅力。

蘇書最後一次見西伯候是散宜生要帶她私奔的那夜，他們沒有說話，蘇書只隐約記得那時候的西伯候還是滿頭黑發。此時再見，白發蒼蒼，已是年邁老翁，按照商朝的年齡算他也就五十來歲，五十不再年輕卻也沒像他那般蒼老的。

說他七老八十也不為過。

姬昌步履蹒跚，緩緩走來，直到一門之隔處，他才停下，看着姬發衆人，眼裏都是淚光。那門有塊木板，蓋上可以遮擋視線，取下可以看到外界，姬發與姬昌就這樣被一扇門給阻隔，周圍有士兵守衛。

“阿父……”

姬發望着白了頭發的姬昌，眼中淚花閃爍，他上次見到他還有黑發，這次竟然全白了。

姬昌點了點頭，想伸手撫摸姬發的腦袋卻被門板擋住，入手冰涼，只得收回手嘆息：“吾兒長大不少啊。”

七年的時光，說長長不過十年上，說短短不過數日下。

“阿父，受苦了……”姬發如是說。

“你母親……可還好？”

“母親除了日夜思念您，其他還好。”

“西岐如何了？可出過什麽亂子？”

“西岐近些年還算穩妥。”

“你這次來是商王受的旨意，還是？”

“阿父，我是來救你出去的，我們籌謀七年，就為今日。”

姬昌沉思會兒，又說：“無萬分把握，千萬別逞強，把自己搭進去，為父在這兒并未受苦。”除了沒有自由。

姬發笑了笑：“放心，兒明白。”

接下來，姬昌又和其他臣子談話，一一囑咐，最後看向費仲：“多謝大人！”他謝的是費仲讓西岐衆人來看他一事。

“無妨，舉手之勞。”

蘇書等人是沒資格與姬昌對話的，只能做個花瓶背景，立在一邊。

蘇書看姬昌除了老了些，其他的也沒如何被苛責，穿的衣服還是諸侯檔次，據說這七年還能一邊被關一邊寫出後世嘆服的《周易》，可想而知是沒受什麽皮肉之苦的，只不過對這個時代的人來說失去自由是件非常可怕的事，受不住打擊所以才慢慢白了頭吧。

她知道，帝辛囚了西伯候，此事就再無挽回的可能，西岐和大商的梁子算是結大發了。歷史順着時空洪流滾滾而來，蘇書不能阻止也阻止不了。

看完西伯候，姬發的心才總算安定，隔日就和費仲商量如何營救西伯候的計劃。

自從費仲說蘇書才是營救西伯候的關鍵，姬發就一直把她帶到身邊，想看看她究竟有什麽三頭六臂能得到費仲如此高評價，那句“此女即可”讓他對蘇書産生莫名的興趣，然而這些天相處下來，他并沒有看出她多與衆不同，吃了睡睡了吃，适應能力比別的姑娘強，再然後長得好看些，也就沒什麽能入姬發的眼。

這樣一個普普通通，只有臉還能看的小姑娘，真能俘獲已經三十幾歲什麽都見慣的商王受嗎？就靠臉蛋？姬發很是想不通。

于是，他把自己的疑惑告訴費仲：“費大人說此女可救出我父是為何意？”他指了指立在一旁悶不作聲的蘇書。

費仲笑了笑，沒有正面回答：“三日後，我王要舉行一場狩獵，到那時發公子自會知曉。”

姬發也跟着笑起來：“那發就拭目以待。”

蘇書聽着他們的談話，腦子快速轉動，按照他們說的她豈不是很快就能見到殿下？她一邊不動聲色掩飾內心喜悅，一邊有些愁苦萬一殿下真的因為她把西伯候放了呢？豈不是放虎歸山。

可是，歷史上，子受的确做了放虎歸山之事。

只能說，該來的，躲不了。

姬發離開西岐來到朝歌的事子受是知道的，費仲将姬發的一舉一動都告之子受，包括美人、包括奇珍異寶、包括姬發救西伯侯之心。

大殿之上，子受微微垂眸，漫不經心：“姬昌如何了？”

費仲輕輕一笑：“老樣子，就是模樣蒼老許多。”

“姬昌高高在上這許多年，被孤囚了七年，不知傲骨被磨去多少。”子受一只手扶着膝蓋，陷入沉思，他如今已經年過三十，褪去青澀，整個人比以前深沉不少，不笑不怒，自有威嚴：“姬昌被囚，朝中有哪些人去看過他？”

費仲躬了躬身子，慢悠悠回禀：“太師胥餘（箕子）、少師比幹與亞相子啓等諸人皆有探望。”

“西伯侯與太師少師關系素來不錯，只是亞相......孤卻不知何時與他走得近的。”

“臣聽聞亞相和西伯侯七年前就有些交情。”

“噢，何時的事？”

費仲掃了子受一眼，見他心情尚可就道：“聽聞那時隗芈王後尚未去世，大王率衆人打獵，弄了個酒池宴，亞相和西伯侯在林中同時保下一人。”

子受一聽費仲提到蘇書，眉心還是忍不住蹙了下：“何人？”

“如今已是西岐大夫的散宜生。”

“散宜生？”子受永遠不會忘記這個名字，隗芈最喜歡的人，差點帶蘇書在他面前私奔的人，時隔多年，想起那幕他還是很生氣，他冷笑：“沒想到他已經是西岐的大夫。”

散宜生如今是西岐的大夫，可他的蘇書已經離開他七年。

物是人非，再不是當年的模樣。

費仲不知道子受的內心活動，只是見子受神色難看，忍不住插嘴：“臣打聽到此次營救西伯侯的計劃就是散宜生出的主意。”

子受甩了甩袖，滿臉不在乎：“讓他們救！你只裝作被他們賄賂成功則可，西伯侯該放出來了。”

費仲好奇道：“大王不怕西伯侯懷恨在心，起了反心？”

“文丁殺季歷，周人可憤怒？”

“憤怒，少年西伯侯直接帶兵與大商對戰。”

“周人成功了嗎？”

“自然沒有。”費仲搖了搖頭：“可彼時西岐突發災害，地動山搖，是天時地利之因。”

子受咧嘴一笑：“是啊，天時地利，如今更是天時地利人和。”

費仲不太明白：“怎麽說？”

“近些年，氣候越來越寒冷，許多地方糧草不生，食物稀缺，尤其是西岐離大商路途遙遠，他們能少餓死些人已實屬不易，根本沒有多餘兵力長途跋涉和商開戰。孤放出西伯侯，可謂敲山震虎之策，近些年好多諸侯都蠢蠢欲動呢。”子受頓了頓，神色逐漸難看：“再則，氣候再嚴峻些，大商的糧食也岌岌可危，再不解決，惟有食人，方可度過寒冬。”

食人？費仲心頭一緊，自然災害已經嚴重到這個地步了嗎。

“那王上的意思是？”

“朝東方進發，那些部落可不缺人口糧食。”

費仲明白了子受的意思，受天氣影響，只有東夷那些地方吃的多些，攻打東夷一來可以擴張地盤，二來就是占領他們的人口糧食。至于為何要加人口，是因為這幾年大商因災害原因失去很多人，人就意味着一個國家的兵力，這就是近些年子受提拔奴隸的原因之一。

奴隸光拿來祭祀太浪費了，在子受看來一個國家強大與否和殺死多少奴隸沒關，只和兵強力壯有關。

費仲明白歸明白，卻還有不解：“大王當初為何要囚禁西伯侯？”

七年前，子受囚禁西伯侯的理由是有其他諸侯告西伯侯有不臣之心，費仲總覺得沒那麽簡單。

子受沒立刻回答他，反而深沉的嘆口氣，頗為憂郁：“有仙人給孤托夢，西伯侯要取代大商成為周王，你說孤只囚禁他沒直接殺他是不是很是心軟？”

費仲摸了摸鼻子，哭笑不得：“是......是吧。”

這世上哪裏有仙人托夢，不過是李玄珠被處死的前夜悄悄告訴他将來取代他的人是西伯侯姬昌，而他會是西周手下敗将罵名千年不朽，他當時只覺得李玄珠是不甘心就此死去于是胡言亂語，對西伯侯起了警惕之心卻并沒有全然信任李玄珠。

直到李玄珠死後不久，姬昌因種種原因吞噬了不少小諸侯的地盤，西岐的周邊部落受到威脅，有諸侯告密說西伯侯有不臣之心，子受才對他起了殺心，最後看在姨母的份上他只是将之軟禁起來。

不得不說，李玄珠将懷疑的種子種在他心裏，西伯侯所作所為讓種子破殼發芽，才有西伯侯被囚七年的慘劇。

不過，該用人時子受也不會手軟，既然西岐的人想救姬昌，他就順水推舟成全他們，西岐雖然不如大商，但憑着西伯侯的威望還是能震住不少諸侯的，有人幫忙守住後方，如此，他才好動兵東夷，得到更多的人口與糧食。

三日，轉瞬就到。

身為俘獲帝心的工具人，蘇書表示她真的挺閑，一整天都跟在姬發身邊，做個乖巧花瓶。

按照費仲和姬發的策劃，她只需要在打獵時随時跟在他們身邊，然後遇到子受了就在他眼前晃悠，當然，只是晃悠頂多讓商王眼熟你，不能讓他愛上你，讓一個王對你另眼相看就得豁出性命來保證你對他的敬仰，換而言之，他們準備來一出美女救英雄。

據說之所以這樣策劃，是有典故的。

姬發告訴蘇書，從前的從前，子受還是太子時，他喜歡一個女奴，那個女奴為子受舍身取義，替他擋斧而亡，子受追封她為夫人，那位夫人還是他父母的媒人，他從小聽那位夫人的故事長大，對這樣的姑娘感到由衷敬佩，還希望自己有生之年也能遇到那樣一個勇敢善良的奇女子。

說完了，還格外惋惜，如果自己早出生就可以看到那位夫人雲雲，還對蘇書說，你能模仿那位夫人簡直是八輩子修來的福氣。

勇敢善良的奇女子本尊：......是啊，她簡直是全民偶像。

若非怕吓到人，她都想為姬發小迷弟簽個名。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抱歉，這章還是沒把他們寫相遇，下章一定一定會相遇噠！放心！狗作者拿包子擔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