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初世
莫爾睜開眼,心神被疼痛所占據。
先是手腕上混雜的疼痛,傷口深度不足以致命,但範圍頗廣,并不平整的口子顯然不是銳器所傷,反而像是由什麽金屬反複磋磨而成。斷面上沾滿了鏽跡與灰塵,哪怕血流量不足以致死,也會讓人擔心破傷風的感染。
但這顯然不屬于一個成人的手,鮮紅從傷口流出順着稚嫩的紋路蜿蜒流轉,又被引着從指間滴落,嘀嗒,嘀嗒,嘀,一下接着一下的濺落在地板上,在這寂靜的牢籠裏仿佛雷鳴一般轟轟作響。
是的,這裏符合牢籠的一切描寫。
高度不足以使人完全的站立,寬度也僅僅是坐下後雙腿平放的長度,這是很折磨人的尺寸,限制着他的姿勢。
莫爾靠坐在手腕粗的欄杆上,感受到身上細細碎碎的疼痛,剛冒出血星的程度,像一張細密的網籠罩着身周,難耐又磨人。陰冷,又是被血腥氣籠的潮濕。
靠,這是什麽混蛋人渣,對着個孩子也能下這麽重的手。
雖然不是很了解這是什麽情況,但是不能阻止莫爾氣的罵娘。
很顯然,這不是自己的身體,更不是自己熟悉的環境。不管是遇到人販子還是恐怖組織,現在最要緊是要逃離這裏。
嘀嗒,嘀嗒,嘀,莫爾的意識時而清明時而模糊,身體的熱量也随血液一起逃離開來。将要發生什麽嗎?自救或是他救?還是幹脆自我放棄?
周圍的黑暗一次次拉攏着莫爾,拉扯間耳邊響起了熟悉的話語,沒有什麽邏輯性甚至低不可聞。
“還要繼續掙紮嗎?抗争到最後結果還是不會改變。”
“少爺,今日的早餐您想要選取中式還是西式?”
“讓他走!我看誰敢攔着!”
“少爺,我會陪着您的。”
“都已經安排好了,他逃不掉的。”
“少爺。您要乖一點吶。”
感受不到發生了什麽,可是感受到了痛苦。比起心理這更像是生理性的痛苦。心髒無由來的收緊,在收緊,密度增大,直到再也承受不住這份質量。血管酸澀苦痛,仿佛流過的不是什麽血漿組織液而是腐蝕性液體。
莫爾受不住的彎下腰,雙手捂着心髒的位置。
轟隆——!
牢籠的房門被轟的粉粹,碎片卻奇異的只在小範圍擴散,仿佛有一個透明的防禦罩在阻止着二次傷害。
“報告隊長,二號門爆破完畢。”冷靜的聲音在屋內響起。
強光從門外照進來,驅逐了一切黑暗。
莫爾被這陣仗所吸引,擡頭望向來者。
修身齊整的軍服下肌肉飽滿而有力。懷裏拿着手臂長的武器,這就是剛剛造成爆破的原因。
莫爾被強烈光亮刺激的淚眼朦胧,自然看不見門口的雌子是如何突然瘋魔起來。
奧布裏看清屋內情景的瞬間目眦欲裂,全身的氣血只往腦袋湧,眼內細小的毛細血管噗呲噗呲的炸裂,原本淡黃色的眼白通紅,瞳孔也豎了起來。
這是何等的景象。奧布裏從軍十餘載,見過的斷壁殘垣,血濺沙場數不勝數。更何況蟲族自古以來就暴虐好戰,兇名在外,但沒有一次比現在的場景更使蟲震驚。
雄子!幼崽!雄性幼崽!居然被關在肮髒的牢籠裏?
只見本應該被重重保護的雄性幼崽縮成小小的一團,渾身上下都是傷口,雙手捂着胸口,眼裏滿是恐懼與痛苦。身子甚至還在微微發抖,這可是帝國的雄子!
奧布裏渾身僵硬,但還是以最快的速度上前想要救出雄子,強化手臂,只一息就将牢籠頂部掀開,想要将雄子抱出來。
這分明是鞭傷!這群渣仔!奧布裏一時間無法下手,雄子身上絲絲縷縷的血痕再一次刺激着雌蟲的理智。
莫爾只覺得門外的男人瞬間抛棄理智向自己沖過來,一下子就掀開了籠子的頂端,兩眼通紅的瞪着自己。這不是人類的眼睛,這甚至不是哺乳動物的眼睛。豎瞳!本來覺得男人是來救自己的莫爾也擔心了起來,他想幹什麽?到底是敵是友?
沉默,再沉默,直到莫爾都打算破罐子破摔的時候,奧布裏才仿佛做下來什麽重大的決定,以這輩子最輕柔的動作抱起了莫爾。甚至不能說抱,只是小心的捧起來,像是擁有了價值連城的寶物一樣,連往門外走的動作都不敢快一點點。
終于出了房門,出現在走廊裏的奧布裏引起了巨大的轟動,準确的來說是他懷裏的莫爾引起的。見此情景的雌子無一例外都陷入了暴怒的狀态,滿腔的怒火無處發洩,轉身投入戰場。原本就能力不對等的戰鬥變成了單方面的虐殺,敵人承受着全體軍雌的怒火,瞬間潰不成軍,無處可逃。連地表都被憤怒至極的軍雌們轟出三米深的巨坑。
也不能怪這些軍雌不冷靜。要知道他們從小接受的教育就是要保護雄子。他們珍貴且嬌弱無比,不能受到一丁點傷害。而帝國的律法裏最嚴苛的刑罰就是傷害雄子罪,要知道法律是道德的底線,由此可見平時蟲族的社會環境是多麽的嚴格。
雄子受到傷害是所有雌性的恥辱!
莫爾被護送着離開研究所形的建築物,被護送着送進了軍艦。周圍嘈雜的話語莫爾一句也聽不懂。還沒等莫爾震驚完這沿路的高科技景象,又被一路送到一個巨大的透明裝圓柱體前。這糟糕的形狀不免的讓莫爾想起情侶酒店內的透明淋浴間。
與淋浴間不同的是這個圓柱體內充滿了淡綠色的液體,莫爾正疑惑時發現他們居然想把自己放進去。
“你們想幹什麽!”即使發現了彼此的言語不通,但求生的本能還是促使莫爾喊了出來。
周圍圍着的一群人聽聞又露出了更疼惜的眼神,即便莫爾聽不懂他們的語言也知道他們在想這個家夥居然連話都不會說。
莫爾此時心裏無比的混亂。當自己覺得得救了的時候他們無比兇殘的瞪着自己。當自己覺得好像被安撫了的時候他們又試圖把自己淹死。
???
這是什麽人間疾苦?
雙方僵持不下。這群軍雌平時上刀山下火海眼睛都不眨一下,但此時面對幼崽的掙紮也只得耐下心來安撫。
自己學習了那麽多如何照顧雄子的課程,拼命的掙得軍功想要争取一份照顧雄子的資格。那群星盜怎麽敢,怎麽敢這樣對待帝國的雄子!
激動之下瞳孔又豎了起來。
親眼看到對方瞳孔由圓潤變得豎長的莫爾:“——!”
感受到幼崽突如其來的驚恐又不知道原因的軍雌肉眼可見的更加暴躁起來。
“——!!”
莫爾所在的地方是軍艦上的醫療室。與帝國內普通的醫療室甚至雄子專用的醫療室都不相同。
軍醫更注重的是高效的治療,而病患的心理情況與治療中可能産生的疼痛感顯然是不需要擔心的。
可是莫爾不同,小家夥顯然在拒絕治療,他甚至還沒有學過帝國的通用語言。一身傷痕看起來慘不忍睹,一切都在昭示着這個幼崽到底遭受到了怎樣的非蟲的虐待。
“現在是什麽情況。”戴裏克原本在指揮室觀察戰況,見到莫爾後才發現情況比自己想象的更為嚴重。
“報告少将,目前我們只進行了初步的掃描,沒有發現內部器官的破損。但是小雄子極為抗拒他蟲的靠近,我們難以進行後續的治療。”軍醫頓了頓,極為艱難的補充道:
“也不排除小雄子心理疾病發生的可能性,後續還需要更為詳細檢查。”
戴裏克的視線從開始就沒有離開過莫爾。聞言更是擔憂萬分。強行壓下心慌,小心翼翼的靠近眼前的幼崽,連呼吸都放得輕柔無比,想要露出一個溫和一點的表情。
顯然戴裏克對于‘溫和’的認知有一些偏差。莫爾只覺得一個氣質極為清冷的軍人走了過來,原本應該讓人感到溫暖的金發在他頭上都泛着金屬的冰冷光芒。瞳孔的顏色與發色相同,豎長的形狀更讓人感到驚恐。表情似笑非笑,似怒非怒,十分滲人。
“——!!!”
給個痛快吧,這樣慢慢折磨人的心理算什麽英雄。
也算是求仁得仁。戴裏克見莫爾沒有絲毫放松,反而想要把自己縮得更緊,只得半強制性的将小雄子擄進懷裏,半哄半抱的送進治療倉。
治療刻不容緩,就算事後小雄子想要懲罰自己,也心甘如怡。
莫爾自然驚恐萬分。人間也太難了吧!醒來就發現自己像寵物一樣的被關在籠子裏,被人救走後居然恐吓自己,還想把自己做成标本!別以為自己沒看過電影,那透明的圓柱體不就是一個巨大的标本瓶嗎?裏面的溶液指不定就是福爾馬林!
他們是不是發現自己和他們不是一個物種了!
自己的拼命掙紮對于這些軍人不痛不癢。甚至于這個軍人的動作太快,自己還沒有醞釀好情緒就被強行塞了進來。
“???”
是先害怕還是走流程,在線等,挺急------嗯?嗯?嗯?不疼!
不僅不疼甚至還可以呼吸!
莫爾不是傻子,現在就算再遲鈍也該知道他們是在治療自己了。之前之所以誤會也是因為過于陌生的環境幹擾了思考。
想着之前的種種誤會,有點心虛的莫爾環顧四周,發現每個人都在炯炯有神的盯着自己。去掉了全員惡人的濾鏡後,自然也能發現其實他們都是在擔心自己。
有些遲疑的,莫爾而伸出雙手,小心翼翼的撐住透明罩,将自己的臉也靠近,小小的,露出了一個笑容。
現場的緊張氣氛不僅沒有減弱,反而每位軍雌都深吸了一口氣。這是什麽小可愛。只見眼前的幼崽緩緩的放下了戒心,猶豫着,猶豫着,終于鼓起勇氣,慢慢的伸出自己的小爪爪,一步一步的向他們靠近,最後居然還露出了一個微笑!
戴裏克立刻上前回應幼崽。将雙手覆上幼崽放置的位置。那雙手簡直是莫爾的兩倍大,隔着器皿都能感受到是多麽的纖長,有力。
又軟又乖的幼崽,在令人欣喜的同時更加令人心疼。這要經歷過多少磨難才能害怕成這個樣子!如此想着在場的軍雌們又想要把那群星盜拉出來鞭屍一百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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