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靜言思之,不能奮飛
春來秋去,時間總在不經意間流逝,這小小的不經意間,讓春風得意之人更加風生水起,如娶了公主的南平王;卻也讓孤苦無依之人越發貧瘠凄苦,如養着長安的沈如。
聽說南平王府的小郡主生的乖巧伶俐,三歲可提筆,五歲能吟詩,七歲琴棋書畫樣樣皆能;聽說,南平王妃去年又給南平王添了個小世子,一子一女,如今正湊了個“好”字。
每聽來一句,便如一把利刃割裂着沈如的心,南平王府裏的小郡主聰慧可人,可她的女兒,三歲方能走,五歲才能言,如今七歲的鄭長安如個悶葫蘆一般,遇人都不說話,鄰裏常笑話說是個癡兒。
沈如是知書達理的小姐,即便落魄,卻從不把長安當做市井一般的孩子放養,加上長安與其他孩子不同,沈如自然不敢把她放到私塾裏跟着夫子學習,只得詩書棋畫樣樣親自教導,可惜長安好似心智未開,學什麽都不吭聲,也不知到底明白了沒有,可急壞了沈如,這些年夜深人靜時,總一個人抱着熟睡了的女兒哭泣。
沈如自認這一生未曾作孽,卻遭遇了這般凄苦的人生。作為女兒,親眼目睹父母遭厄運家族慘滅門,卻無能為力只一人茍活;作為妻子,留不住丈夫的心被無情休棄趕出家門;可作為母親,這七年來,沈如費盡心力吃盡苦頭,絕不委屈長安一分,卻養出個性子怪異不大言語的女兒。
泛彼柏舟,變泛其流。耿耿不寐,如有隐憂。
微我無酒,以敖以游。我心匪鑒,不可以菇。
變有兄弟,不可以據。薄言往愬,逢彼之怒。
我心匪石,不可轉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威儀棣棣,不可選也。憂心悄悄,愠于群小。
觏闵既多,受侮不少。靜言思之,寤辟有摽。
日居月諸,胡疊而微。心之憂矣,如匪瀚衣。
屋外,是朗朗書聲。沈如停下手中的活兒,出神聆聽着。此時的沈如早沒有了當年的氣韻,憔悴,亦蒼老了。
聽了好一會兒,又想起自己的女兒從沒有這般讀過書,便覺難過,一口心氣沒上來,便是一陣咳嗽。
這些年,為了女兒,沈如什麽苦頭都吃盡了,為人漿洗衣裳,雙手早已是浮腫不堪厚繭龜裂,再不複當年的芊芊玉手;多年熬夜幹活,将身子也是熬垮了,這兩年又染了咳嗽的毛病,天氣一變,或是心氣一不順,便咳得沒完沒了。
今日這咳嗽愈發厲害,咳得胸口難受得緊,雙手無力,将手中捧着的木盆也給摔了下來。
聽見院子裏的動靜,七歲的長安動作倒是敏捷,一手端着水碗,一手抱着長凳,很快便跨過門檻,走出。待到母親身邊時,整個人踩在長凳上,雙手捧着水碗端到母親嘴邊,喂着喝下去,待喝完,熟練地撫着母親前胸口替她順氣。
一番折騰後,沈如倚靠着水井,喘着氣,已是好了許多,只一手扶着額頭,還有些發暈站立不穩。
十一月的天,長安城早進入嚴寒節氣,雪都下了幾場,井水即便帶着些溫,卻也經不住洗完那麽一大桶衣服,看着沈如凍紅的雙手,長安微微皺了眉,立刻跳下長凳,将地上的木盆端起,好在裏頭的衣服沒有散出,不至于重洗一遍。
看着長安端着木盆離去的身影,沈如才反應過來,急忙喊着:“長安,路上小心些,胡夫人脾氣不大好,一定不能和人家吵起來。”說完,又覺自己好笑,她的長安話都說不大溜,怎麽能和別人吵起來呢。
胡府後門外,青溪旁柳樹下。
“你解了這棋局?”少年瞪大了雙眼盯着眼前棋局,很是吃驚問道。
“當然,蘇易,無需三天,哈哈,一日足以,很簡單嘛。”十二歲的胡齊很是得意地答道。他與蘇易同窗,卻處處比不過這個小自己兩歲的少年,昨日蘇易擺下棋局,說若他三日內能破局,便将繼父送他的紅鬃馬相贈,要知道胡齊宵想那匹馬許久了。
“不可能,棋局不是你所破。”蘇易背着手篤定地看着胡齊。
天知道胡齊最讨厭的便是蘇易如今這副小大人的模樣,遂仰着脖子道:“怎麽,輸了想賴賬?一匹紅鬃馬而已,我胡府有的是,只是想不到蘇易你這般人也會耍賴。”
“我素來說話算話,是誰解了我棋局,你若告訴我,紅鬃馬我仍舊送給你。”蘇易好言說着,與他打着商量。
胡齊轉着眼珠,時不時看眼蘇易,似在考慮他這話的真實性,最後再紅鬃馬和贏蘇易兩者間,他選着了後者:“沒誰,就是我解開的。”
看胡齊死鴨子嘴硬,蘇易輕笑了下,走回棋盤前,右手輕輕拈着棋子做了番小移動,才回頭對着胡齊道:“既然是你解開的,那如今當着我的面,再解一遍吧。”
十二歲的孩子,心思單純,找了槍手,卻不記得記下解法,此時看着棋盤傻了眼,嚅嚅半晌,将罩着的外衣裹緊,減了幾分寒意,才道:“我,我…我忘了……”
“最後的機會,告訴我誰破了我棋局,我仍舊送你紅鬃馬。”
早沒了氣焰的胡齊撓了撓頭,選擇了棄暗投明,正巧小長安抱着沉重木桶沿着小路走向他後門,遂随手指了過去:“咯,就是那丫頭。”
七八歲年紀,太瘦,鼻頭凍得通紅,有些營養不良的農家丫頭,這是蘇易第一次見到長安時的印象。
帶着疑惑遠遠地看着長安,卻是對胡齊說着:“就是她解了我棋局?這丫頭看着連學堂都沒上過吧。”
“真是她,我都承認作假了,何須再騙你,昨日她來後門取衣服去洗,正好路過,我不過逗她玩玩,說她若能解了這棋局,便給她一吊錢,本是想逼她說話來着,可誰知道她一聲不吭,只看了一眼,就把棋局破了,真賺了我一吊錢走。”
蘇易眯着眼,看着長安進了胡府後門,很是挫敗道:“只是看了一眼,就解開了?”
聽着語氣不大好,胡齊有些讨好地說着:“其實,看了好,好幾眼的。”
蘇易聽罷,很是挫敗,自幼他便比旁人優秀許多,身邊家人都以他為傲,多番誇張,他也早習慣了成為同齡人中的佼佼者,卻不想今日輸給了個小他幾歲的鄉下丫頭。
“其實你也別難過,也許是那小啞巴運氣好,瞎撞上的。”胡齊安慰着。
“小…啞巴?”蘇易看向胡齊,語氣帶着些驚詫。
胡齊點頭:“她娘替我家做工有些年頭了,聽下人們講她不會說話,我也好像真沒聽她講過一個字。”說罷,頗為興趣地拉過蘇易,湊上他耳朵:“想不想試試看她到底會不會說話?”
蘇易沒有否決提議,卻是問了句:“怎麽試。”
胡齊嘻嘻笑着,“東西我準備好了,她進去起碼得一刻鐘才出來,走,我們拿東西去。”
其實不僅蘇易心中憋屈,胡齊又怎能服氣,書院裏輸給蘇易,但人好歹是長公主的公子,出身家世不輸給他,可這麽個給他家漿洗衣服的窮婦之女憑什麽也能勝過他。即便沒有蘇易,他今日也是篤定了要捉弄長安一番。
“錢收好了,莫要掉喽,阿娘掙錢辛苦着哩。”
聽了莫大娘的囑咐,長安點頭,仔細将八文錢存放在縫制在裏衣的荷包內,才是踏出胡府後門。
邊走着,邊将腰間藏好的三文錢繼續放入裏衣荷包,想着等會回去得和阿娘說是胡府莫大娘給漲了工錢,以後胡府都她來送衣服,瞞着阿娘,只一年左右,便能将昨日掙下的一吊錢都交給阿娘了。
正想着,嘴角淺淺笑開,卻沒注意到周邊的變化,只眼前火花一閃,腳底下便噼裏啪啦地響起鞭炮聲,火花夾雜着濃煙在長安周邊散開,長安驚慌地跳腳跑開,卻發現一路都是炮仗,往前往後都是火花四濺。
衣角已經有些着了火苗,長安趕緊拿手去拍,手掌燙得生疼,可身上衣裳是阿娘花了三個晚上縫制好的,若燒了買布料再做,又得費錢費力。
“只是吓吓她,莫鬧出事端。”蘇易看着前邊上蹿下跳的長安,皺眉不安說着,腦海裏一閃而過剛剛鞭炮響起前女孩嘴角淺淺的微笑。
“放心,出不得事的,炮仗只買了一條,馬上就燒完了,咱是在給她暖暖身。再等等,你看她害怕的樣兒,小啞巴若不啞肯定會開口呼救的。”
胡齊信心滿滿,可惜,他引出了開頭,卻算不中結局,他期待的呼救沒有等到,卻是眼睜睜看着小丫頭掉頭往一旁河邊跑去,撲通一聲跳下了十一月天的河裏。他這樣養尊處優的少爺,哪裏知道窮人家的孩子有多心疼身上的衣服,大冷的天,便是凍了自己,也不能燒壞了衣裳。
“誰家小孩玩鞭炮呢,不知道跑遠些,往人家門口鬧什麽,送回家去給你爹好好湊一頓。”
胡府後門被推開,伴着傳來的是莫大娘的罵聲,卻将胡齊驚着了。
“糟了,我家仆人出來了,可不能被他們逮着,否則我爹得揮鞭子抽我。”胡齊嚷着,拽了蘇易想跑,卻看蘇易不大動,才焦急道:“你幹什麽,我家下人會救人的,你是要這事兒傳到南平王府去麽。”
聽罷,蘇易猶豫了會,才是轉身,跑開。卻不知往後那麽多年,午夜夢回總憶起今日這一幕,小丫頭寒風中淺淺的微笑,和那毫不猶豫縱身入河的瘦小身影……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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