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
晚上的宴席很是隆重,從正陽殿一直擺到弘陽宮,是真正的宴請群臣,連帶所有的皇戚女眷與诰命夫人。
沈長安與鄭玲在宴席開始前兩個時辰便先被皇後娘娘宣召入宮。皇後娘娘拉着二人寒暄了好一會兒,又讓平樂公主安撫着鄭玲,之前和親一事,怕是擔心鄭玲心中有些芥蒂。
皇後的百般示好,沈長安又豈能不知其意,聖上召孟田入京,便是削了他兵權,斷了二皇子的臂膀,而如今周天龍與鄭蘇易大勝而歸,聖上自是屬意将兵權交與他二人,雖他們素與三皇子親近,可為以防萬一,皇後娘娘再對其家人施以恩澤,必讓二人歸心。周天龍除了年邁的奶奶,再沒有親人,皇後娘娘此時也只能刻意籠絡沈長安和鄭玲。
相談了兩個時辰,不知是不是刻意,皇後娘娘竟忘了時辰,要不是身邊女官雲和提醒,怕是要誤了宴席。可即便如此,皇後領着沈長安和鄭玲到正陽殿時,群臣早已落座,是以都目睹了皇後與南平王府家眷很是親昵。
這親昵的一幕,有樂意瞧見的,自然也有看不過眼的。
胡妃娘娘的笑聲很具穿透力地傳來:“喲,姐姐不愧是正宮娘娘,可是讓妹妹們一陣好等啊,便是聖上,也等姐姐好一會兒了呢。”
皇後回以端莊一笑,卻并不回她,只是擡步上階梯,走到最上頭聖上身旁的位置,對着聖上欠身:“臣妾好久不見長安,一時聊起了勁兒,竟忘了時辰。”
“沒事。”說完,皇上卻是對着剛剛落座的沈長安道:“皇後娘娘時常在朕耳邊念叨你,對你喜歡得緊,日後有機會常入宮陪皇後說說話吧。”
沈長安點頭,剛答了是,胡妃卻是笑聲又起:“臣妾對南平王府的世子妃也是喜歡得緊呢,日後可能也來我宮裏陪我說說話?我可不比皇後福氣,有個平樂公主在身邊能時常陪着。”
這話一說,皇上臉色也有些讪讪的,胡妃也有一女平和公主,與平樂同歲,當年卻因南疆戰亂,為平息幹戈,嫁給了南疆王,之後再沒回過長安城。據說那年皇上選定平和公主而非平樂公主時,胡妃以死相逼,三尺白绫都用上了,卻也沒能保住女兒。
不用皇後開口,她身旁坐着的柳貴妃已先開口幫腔:“胡妃姐姐才是有福之人,平樂公主有自己的公主府,入宮時日并不多,倒是姐姐身邊時刻有二皇子妃陪伴,聽說二皇妃有孕,姐姐又要做祖母了,恭喜恭喜。”
說到這個,胡妃臉上才露喜色,笑對聖上道:“皇上也要做祖父了呢。”
皇上卻并無喜色,擰着眉道:“今日是朕為周将軍和蘇易擺的慶功酒,不是家宴。”
此話一出,後妃都不敢多話,一時場面靜了下來。
然而還不等衆人反應,卻看二皇子李恒站起,舉樽對着周天龍與鄭蘇易,“這一仗打得漂亮,周将軍和鄭世子一文一武,恰如雙劍合璧,恒佩服得很,得此良将實為我朝之幸,恒先幹為敬。”
李恒帶頭後,衆臣依次敬酒,那些冠冕堂皇的話說得一個比一個好,卻很讨聖上歡心。
沈長安見過鄭蘇易喝酒,卻不知他酒量如此之好,百來樽酒下肚,仍舊面不改色。男人們喝酒,她閑着無事,自在品嘗着宮中佳肴,卻總覺有一束目光朝她而來。
擡頭,卻是看着李恒歪着嘴角,與她視線交彙後,李恒輕舉酒杯,而後一飲而盡。沈長安卻由始至終沒有碰眼前的酒樽,繼續低頭吃着食物,好似剛剛什麽都沒有瞧見一般。
酒過三巡,聖上已有些微醺,突地喚了鄭玲上前,看着鄭玲手腕處疤痕,嘆息:“好孩子,前段時間果真是委屈了,朕定許你一門好親事。”
一旁皇後娘娘知聖上心思,亦和藹道:“這孩子是咱們看着長大的,給了別人家還真不舍得,皇上,要不親上加親,誠兒也到了娶親的年紀,又和玲兒青梅竹馬,臣妾瞧着這二人甚好。”
聖上笑道:“皇後所言正是朕心中所想啊,蘇易,你看如何?之前朕也和你父母談過此事。”
鄭蘇易趕忙起身,跪地謝恩。
鄭玲和李誠的婚事回到正軌,大家都沒有意外,沈長安卻是在一聲聲的恭賀之聲中,卻瞧見了一些人的異樣,微微訝異。
晚宴散去,鄭玲和皇後娘娘還說着話,沈長安則與蘇易先行至三重門口,正準備上馬車等鄭玲,卻被人叫住。身後匆匆跑來二人,跑在後頭的譚升沈長安是認得的,然而他前頭已有些年紀的大人,沈長安卻識不得。
“譚大人可是有事情?”鄭蘇易有禮有節問着。
被喚譚大人的小老頭停下步子,連喘了好一會兒才平息下來,卻是看着沈長安,道:“世子妃可否借一步說話?”
沈長安一愣,待确定那位她不熟識的大人确實是與她說話時,則側頭看了眼鄭蘇易,正巧鄭蘇易也看着她,詢問着她的意思。
“世子妃,家父只是有幾個疑問,不耽誤您多少時間。”
譚升開口,沈長安才注意到他的眉眼與眼前這小老頭頗為相似,而後反應過來,笑了笑道:“譚大學士太客氣,這邊請。”
轉身到馬車後頭,譚赟忐忑之後,還是開口:“世子妃與譚某一位故人長得很是相像,世子妃姓沈?請問沈如與世子妃可有關聯。”
沈長安點頭,讓譚赟好一陣激動,卻聽沈長安答道:“在洛陽,長安便聽過沈如之名,沈如是江陵沈家嫡系僅剩的女兒,與王家也是頗有淵源的,長安雖姓沈,卻只是王家旁親,與江陵沈家并無親緣,可長安多年受王家養育,也自當随表哥們喚沈如一聲表姑母。”
譚赟臉色驟變,很是落寞地點頭:“即使這樣,譚某打攪了。”而後又突地擡頭,帶着期冀問道:“那世子妃在洛陽王家多年,可曾見過沈如,或是知道她身處何處?如今可好?”
沈長安剛想開口如實相告,卻在看見那一雙期冀的眼眸時,竟有些不忍,遂輕輕答道:“不曾見過,但有聽說她曾回過江陵,之後便不知曉了。”
“江陵?我曾去過江陵,卻并沒有探聽到她的消息啊。”自言自語後,竟忘了道別,毫無禮節的就這麽自顧自地轉身,走開。
沈長安也并不怪罪,譚赟這名字她聽過,阿娘曾與她說過,外公教過兩位學生,很是喜歡,一位是柳澤成,一位是譚赟。之後她也打聽過,沈家出事時,柳澤成平步青雲,譚赟則身陷囹圄,卻因聖上惜才,只将他貶去欽州,聽說他多次辭官未果,五年前被召回長安,入主翰林院編輯史冊。
看着譚赟蕭索的背影,想起他黯然的眼神,竟讓沈長安有些動容。她與阿娘長相有六分相似,她曾以為多年之後的長安城,若有人還能認得出她來,那人必是與阿娘朝夕相處三年之久的南平王,可當她第一次見到南平王,在他平靜無瀾的眼中,她得到的是失望,她想,這偌大的長安城,怕是再沒有人記得沈如。卻不想今日,還有人記得沈如模樣,更能如此關切。也許,譚赟是愛過阿娘的,若阿娘當初嫁的是他,肯定很幸福,可惜,阿娘沒這個福氣,她,也沒這個福氣。
“父親,您怎麽在這裏?”迎面而來的雲和見着譚赟那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很是吃驚。
雲和四年前入宮,便與家人甚少見面,如今宮中相遇,譚赟卻未擡頭看她一眼,只自言自語地與她插肩而過,她心頭的酸楚卻不知如何訴說。
身後譚升伸手拍撫了雲和肩膀,詢問道:“近來可好?”
雲和見了譚升,展露笑顏,點頭道:“皇後對雲和很好。”
譚升這才放心,深深看了眼這唯一的小妹,嘆息一聲,“自己要照顧好自己,父親想來心情不佳,大哥得跟過去看着。”
目送了父親與大哥離去,雲和才斂了情緒,低頭行至鄭蘇易與沈長安跟前,道:“皇後娘娘與郡主相談甚歡,不舍得郡主回去,便留了郡主在鳳儀宮住一晚,差遣雲和前來告知世子爺。”
鄭蘇易點了點頭,将手伸向沈長安,扶她上了馬車,才自個兒跳上馬車。
馬車緩緩行駛,一路上,車內寂靜無聲,直到馬車駛出宮門好一會兒,鄭蘇易才先開口:“之前好似提醒過你少與二皇子來往。”
沈長安原本閉目養神的,被這麽一句話驚醒,想着剛剛李恒敬酒的舉動是入了鄭蘇易眼中了,遂笑道:“我一介婦人,平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豈能與宮中貴子深交,夫君想多了。”
“如此便好,二皇子野心頗大,你要當心些。”
沈長安哧聲笑出:“誰野心不大?三皇子?呵,野心深藏內心,不代表沒有。”
鄭蘇易擰眉側目,看向沈長安,卻見沈長安氣定神閑,緩緩說着:“若無心思,三皇子竟會對娶鄭玲一事這般聽從?他,不喜歡鄭玲。”
一句話,說得很肯定,鄭蘇易才問道:“何以見得,鄭玲與三皇子自幼一起長大,青梅竹馬。”
“青梅竹馬未必成戀人,剛剛聖上賜婚,鄭玲眼中是欣喜,三皇子眼中,卻是落寞。那眼神,竟比夫君那日掀開蓋頭瞧見是我時,哀傷更為濃烈,讓人不能忽視啊。”
許是後一句讓鄭蘇易有些尴尬,幹咳了一聲:“青梅竹馬未必成戀人,我與翩翩也不是你所想。無論三皇子心中如何想,但他定不會委屈玲兒。”
沈長安卻搖頭:“女人要的是愛,給不了愛,就會委屈。”
之後又是一陣靜默,伴着馬車輪咕嚕的聲音,沈長安還是開口:“其實,鄭玲與周天龍更為匹配。”
鄭蘇易卻是嘆息:“父王與母妃都不會同意的,他們屬意的女婿,從來只有三皇子。”
沈長安也是明白,南平王與王妃今日雖因為身體抱恙沒有前來,但賜婚的消息應該早就傳到南平王府去了,想來府裏該很是歡喜,沒有人在乎鄭玲喜歡誰,或是誰喜歡鄭玲……就如當年南平王娶沈如一般,無關愛情。
“這是我行軍途中撿來的,留着也無用,你平日無事,倒是用得着。”
沈長安看着鄭蘇易遞來的一盒東西,還沒反應,東西便已經到了她手中,打開,竟是一盒棋子,色澤玲珑,觸手冰涼,應是上等。
沈長安看着手中的禮物,笑了笑:“記得夫君也愛下棋,怎就留着無用了。”
鄭蘇易只覺喉嚨幹澀,不知如何回答時,沈長安笑聲再次傳來:“怕是想起今日給王爺王妃還有郡主都帶了邊關的稀奇玩意兒,獨獨落了我,便想用撿着的現成物件抵了吧。”
鄭蘇易沒有說話,當是默認,之後一直到如園,二人都再沒說話。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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