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洵有情兮,(2)

裏,卻是看得雲哥肉疼:“小心點,這棋子珍貴着呢。”

“上回世子爺說是在邊關時撿着的啊。”阿蓮反駁說道。

雲哥卻是吞吞吐吐不肯再說,奈何阿蓮好奇心重,起身就是往雲哥腳下狠狠一踹:“我最讨厭說話說一半的人了,再不說,我拿棋子砸死你。”

雲哥讨饒道:“可別,那兩盒棋子是世子爺挨了五十軍棍才換來的啊。”說完,眼珠溜溜地轉,看着沈長安沒走,便又道:“世子爺自己不願說,我們做奴才的也不敢插嘴,今兒是你問了,我才招的,可不是我主動說的哈。”

“哪那麽多廢話,世子爺不是不在麽,誰知道你說了。”阿蓮翻了個白眼,說道。

“這兩盒棋子是當時突襲匈奴王帳時繳獲的,那是第一場勝仗,全軍士氣高昂,周将軍說要将繳獲的東西當着所有将士的面燒了,以振奮軍心。當時世子爺正巧看到這兩盒棋子,說是好寶貝,便私下收了起來。之後被周将軍發現,世子爺命我拿了兩盒普通的棋子代替,卻還是結實地挨了五十軍棍,世子爺當時一聲不吭呢。我那會兒還納悶,匈奴可汗那麽多好寶貝,世子爺都瞧不上眼,一向軍紀嚴明的世子爺卻為了兩盒棋子觸犯軍紀,卻原來是送給世子妃的呢。”

阿蓮聽了很是激動,一蹦一跳到沈長安身邊,興奮道:“世子爺心裏可是有小姐的,您瞧瞧,世子爺對您的喜好很是上心的。”

沈長安回頭看了眼棋盤上的棋子,她一上手便知棋子材質極好,卻不知有這麽段故事。事發經過她未曾親眼見過,更不想揣測鄭蘇易意圖,只淡淡道:“今後你收拾時,小心些。”

32、子有衣裳,弗曳弗婁 ...

“阿嚏!阿嚏!”

一大早鄭蘇易接連兩個噴嚏,雲哥趕忙遞來熱茶,納悶道:“這還沒到隆冬節氣,世子爺怎麽就染上寒氣了,世子爺身子骨一直硬朗的很啊。”

鄭蘇易沒有答話,接過熱茶一飲而盡,若是讓雲哥知道他每晚睡着寒涼的竹榻,怕是要驚吓住。

正巧沈長安裹着厚重的披風走下,看着便是要出門的裝束。

“這是要去哪兒?”

難得世子爺關心小姐,阿蓮興沖沖道:“小姐這是要去伊蘭寺替王爺祈福。”

南平王昨夜似撞見鬼了一般,半夜驚魂,吩咐下人把房間內所有的挂畫燒光,嘴裏還神神叨叨不知念叨着什麽,整個人吓得不輕,霜華院內折騰了一夜無眠,王爺本就身子不好,如今更是一病不起,渾渾噩噩的,反複驚醒。

每月十五,本是王妃親去伊蘭寺祈福,奈何王妃這月忙于籌備鄭玲婚事,難以抽空,沈長安便自願請纓,以盡孝道。

“世子爺可要一并前去?”

沈長安本是順口一問,這幾日鄭蘇易一直稱病謝客,待在府裏足不出戶,她原以為此次他定不會與她出府,卻不知鄭蘇易回答得爽快:“好啊。”

沈長安一愣,張了張口,不知該說些什麽,一旁阿蓮反是高興,道:“馬車早已備好,世子爺還需準備什麽東西麽?”

鄭蘇易搖頭,看了眼沈長安,道:“夫人,走吧。”

翠華山上只一座伊蘭寺,香火鼎盛,恰逢初一十五,更是香客絡繹不絕。

南平王妃常來伊蘭寺禮佛,與寺廟方丈頗有交情,是以沈長安被請至內殿祈拜,讓沈長安詫異的是伊蘭寺方丈竟不認得鄭蘇易。

“你是第一次來?”沈長安輕聲問着。

鄭蘇易輕輕嗯了句,“我不喜歡香火味。”

“不喜歡還來。”沈長安嗆了句,便跟着方丈去了內殿。

看着沈長安的背影,鄭蘇易無奈笑笑,自嘲道:“是啊,不喜歡還來。”

進了內殿,卻恰巧碰見安樂公主與驸馬爺。安樂公主信佛,和南平王妃都有個習慣,每逢初一十五都會來此禮佛。

二人皆誠心參拜了佛祖,之後安樂公主攜着沈長安去了後院禪房休息,說是要聊女兒家的體己話兒,便把鄭蘇易和驸馬爺攔在了門外,兩個男人無奈,只好相攜一游翠華山。

安樂公主這半年已與長安逐漸熟絡,倆人閑聊時,甚至把丫頭都打發在了門外。起初,二人還一直圍繞鄭玲與三皇子的婚事聊着,漸漸便将話題轉至驸馬爺身上。

“如今三皇子最得帝心,驸馬爺又體貼公主,為何公主還面有不愉?”

安樂公主長嘆一聲:“體貼?那都是外頭的恭維話,他那就是懦弱!如今朝堂動蕩,他卻不思進取,整日只會陪我來廟裏燒香拜佛,或是帶我去聽曲看戲,真是出息!”

沈長安笑笑,羨慕道:“我倒是希望世子能陪着我聽曲看戲呢,就連今日來這兒,若不是為了王爺祈福,我是求都求不動的,哎。”

安樂公主聽罷,也笑了:“驸馬爺哪能和鄭世子相比,世子一直得父皇器重,如今又在邊關立功,聽說近日朝堂皆是舉薦鄭世子接掌吏部的折子,吏部原是南平王掌管,前年因病,才由張相爺接手,如今朝堂動蕩,孟田被參,一批老臣子們人人自危,張相也是請旨辭官歸鄉,吏部空缺,鄭世子是衆望所歸,有如此夫婿,夫複何求。再看看我家這位,我讓他去吏部求個差事,他都嫌麻煩,哎。”

“朝堂之事我知之甚少,世子從不與我提及,不過我卻聽世子提過,說驸馬爺是個胸中自有溝壑、能成大事之人,有三皇子提攜,又有公主幫襯,他日必能榮耀一族,且吏部多由皇親任職,若說合适人選,也該是聖眷正隆的三皇子。”

安樂公主愣了愣,而後笑開:“鄭世子與誠兒相熟,誰執掌吏部都一樣的。”

“怎會一樣,東西只有掌握在自己手中才是真正擁有,再相熟也有變數......”

沈長安将最後一句話音調拖長,看着安樂公主臉色微變後,沈長安愈發親昵地伸手去握了安樂公主的雙手,很是誠懇繼續道:“長安與公主不一樣,公主也知長安嫁入王府的坎坷,我在長安沒有親人,宮裏宮外,是公主護我最多,長安心中都記得的,我也不瞞公主,你可知這幾日世子為何稱病在家不見客?您剛剛也瞧見了,世子爺身體硬朗着,實在是太多人攜禮而來,尤其鄭家一堆的親戚,都是看中了吏部裏的差事來求世子提攜的,長安說句真心話,那些人一個個的,誰比得上驸馬爺的尊貴和本事?在長安眼中,權勢富貴都比不得世子的眷顧疼惜,只要世子能多在家陪陪我,長安便心滿意足,長安與公主所求,從來不同。”

聽罷,安樂公主不再言語,只靜默地好似思索,沈長安也不管她此時如何想罰,只靜靜品着茶,再沒多話。

一番折騰,已日落西山,鄭蘇易和沈長安二人安靜坐在馬車內,兩人皆閉目養神,靠坐着雖離得遠,畫面卻異常和諧,就這麽靜靜地,二人随着馬車駛入城內,走進繁華的長安街。

雖近黃昏,叫賣聲還是此起彼伏,想着掙今天的最後一筆的商販們,都放開了嗓子吆喝。

“冰糖葫蘆,五文錢一串的冰糖葫蘆。”

“桂花糕,桂花糕,最後便宜賣了,三文錢一塊又香又甜的桂花糕。”

“新鮮出爐的烤地瓜,入口即化的烤地瓜,又甜又軟的烤地瓜咯。”

叫賣好似伴着桂花香傳進馬車,鄭蘇易突然睜眼,道:“停一下。”

馬車停在長街之中,随着颠簸,沈長安略帶詫異地睜眼看着鄭蘇易,而後了然道:“原來是出門辦事來的,我還說世子怎麽突然有雅興陪我去伊蘭寺呢。”

鄭蘇易也沒回話,只是起身跳下馬車,不知他與車夫交代了什麽,只見他匆匆走入人群,一瞬便尋不着身影。

原本閉目休息的沈長安,此時趁着等人之際,正百無聊賴地看着馬車外車水馬龍。街頭一角,五六歲的孩童圍在一起,拍着手唱着歌謠:

青梅竹馬不成夫妻

送錯花轎新娘哭

不舍舊愛偷偷見面

胡家少爺綠帽戴

青梅舍夫婿下毒手

竹馬為青梅不思歸

可憐洛陽嬌嬌女

不知權貴人家竟是龌蹉

童聲清脆傳入馬車內,此時馬車內的沈長安很是悠閑地疊起雙手平放在窗沿上,下巴枕着雙手,靜靜地聽着歌謠,嘴角卻是勾起一抹笑容,手指還有一下沒一下地敲着窗沿,頭則微微側着,伴着童謠的旋律,看着孩子純真的童顏,悠哉惬意。

有大人聽見了歌謠,趕緊地将孩子驅散開來,沈長安的眼神則跟着四散的孩子轉入了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黃昏裏,形形色色的行人步履匆匆,一如洛陽的長門街,而那轉角的少年,衣袂飄飄,也一如洛陽長門街上的翩翩公子。

轉角的白衣只那一瞬的晃眼,沈長安卻突地一個激靈坐直,眨了眨眼而後直愣愣地盯着前邊轉角處,那一襲白衣衣角好似還在風中飄蕩,可白衣少年卻不見了蹤跡。

毫不猶豫,沈長安以最快的速度跳下馬車,往着剛剛轉角的方向跑去,不顧身後叫喚的馬車夫,亦不顧當街瘋跑有損形象。

轉角進去的是一條深巷,一戶緊挨着一戶,緊閉的戶門将它與臨街的喧鬧隔開,沈長安望向深巷,細長小路延伸到深巷盡頭,周遭只聞柴門犬吠,再無一人身姿。

此時天空飄起大雨,突地傾盆而下,讓沈長安來不及閃躲,她也并未想閃躲,聽着雨聲敲打在屋檐上,讓她想起了洛陽,這聲音很像裏仁巷裏鈴音與空竹的回響。

沿着是深巷跑到盡頭,是一條居民賴以生存的小河,河邊本該有婦人漿洗的身影,一場大雨将人趕走,只餘空空長河。沈長安走上河中小橋,站在橋頭,視野寬闊許多,一眼望去,卻沒有瞧見期待中的那個人,她就這麽站着,眼睛掃過所有房屋,焦急卻不知該走去何處。

雨中,遠遠聽見婦人責罵孩童的聲音,偶爾還傳來的老人家的催促聲,這麽有生氣的平凡人家的生活,如她夢中一般,她聽得入神,卻也愈發顯得失落,她再找不到那個人了……是他在躲,還是她一直都追不上……

大雨來的匆匆,去的也匆匆。待鄭蘇易沿着河邊尋到沈長安時,正瞧見獨立于小橋之上、風滿衣袖的她。不知她為何突然跑出馬車,也不知她為何落寞地站立橋頭,他只是上前,在沈長安身旁站定,将手中的包裝紙打開,熱氣很快彌漫開來。

“可想嘗嘗?我試過了,很甜。”

沈長安低頭,看着鄭蘇易手中烤得微焦的地瓜,她愣一會,而後伸手接過,捧在手心,有些燙手,好在有厚厚的紙張包裹着,一場大雨過後的寒涼在此時倒也覺着暖和。

地瓜上有一處淺淺的痕跡,似牙齒磕過,她記得她曾經教過鄭蘇易這般嘗試地瓜的味道。掰開,輕咬了一口,确實香甜,是她喜歡的味道。

“你剛剛下車是為了買地瓜?”

鄭蘇易不置可否,只看了眼她的裙角和繡花鞋,道:“不覺腳下濕黏?這裏風大,你淋了一身雨,當心染了寒氣,有什麽事情先回府再說吧。”

作者有話要說:

33、平平左右,亦是率從 ...

暖爐嗤嗤,茶香袅袅,沈長安最後一遍濾過茶葉,将茶水斟滿,品着。旁邊王叔從沈長安茶葉第一遍過水時,便一直候着,直到茶水泡好,都沒有一人說話。

喝過茶,沈長安這才看向王叔,緩緩問道:“王叔在王家有多少年了?”

“老奴八歲便進了王家,十九歲時被老爺選中跟在身邊辦差,三十二歲跟着庭西少爺身旁理事,到如今,算算也有三十年整了。”

沈長安點頭:“王叔跟着六表哥六年,六表哥極為看重王叔,王叔怎舍得離了洛陽随我來長安城。”

“王家的家規便是主子有吩咐,不能推脫,必定竭力辦好差事,六少爺擔心夫人,是看重老奴,才給老奴這般重要的差事。”

“哦?”沈長安仰頭看着王叔,道:“那,當初六表哥是如何交代你的?”

“自然是讓老奴盡心伺候夫人,替夫人分憂解難。”

聽完王叔的回答,沈長安再次斟滿茶水,端在手裏緩緩晃着,而後湊近鼻翼,只聞了聞香,卻不喝,繼續問道:“也就是說,在長安城裏,王叔只聽命于我?王家舊主與王叔,在無幹系?”

王叔低頭,恭敬道:“這是自然。”

王叔才答完,一杯茶水就這麽迎面澆下來,好在茶水斟出晾了一小會,不至于太燙人。

“既只認我一個主子,王叔昨日出府做了什麽,是否該好好交代?”

冷冷的聲音,王叔知道沈長安有怒氣,只低頭,任茶水從他額間滴落,平靜道:“老奴只是按夫人吩咐,買通了些痞子出去散了遙言,如今街頭巷尾的孩子都能吟唱夫人所編歌謠,很快能傳遍整個長安。”

沈長安冷笑:“是麽,除了這個,王叔再沒見過別人?”

王叔仍舊低頭,只是一字不吭。

沈長安起身,走近王叔,道:“王叔說話漂亮,原都是哄着我玩兒的,你便是直接說無論你身處何地,都聽命六表哥,我也不會生氣的,可你知道,六表哥此次前來,所為之事何等艱難,一個不慎,整個王家将牽連其中,王叔,你确定還不肯對我說出半字?确定要看着表哥孤注一擲,還拉上整個王家?”

王叔低着頭,還是不說話。

沈長安看着王叔許久,二人僵持半晌,長安無奈嘆息,王庭西身邊的人,脾氣一個頂一個的倔,嘴巴很是嚴實,只得軟言軟語道:“王叔也算看着長安長大,長安對王家,對表兄,王叔是看在眼裏頭的,我知道他來了長安,若只是生意上的往來,長安絕不打攪,會謹記他所說,長安再與王家無幹系。可如今不同,我只是想去見他一面,他所求之事,興許我能幫上些忙的,王叔,就當長安求您老了。”

“夫人莫折煞老奴。”王叔見沈長安這番懇求,也是輕嘆:“老奴确是看着夫人長大,知夫人有顆玲珑心,看事情很是剔透,老奴心知瞞不得小姐,卻也做不得主,老奴只能替小姐傳話。”

沈長安點頭,想了想,又道:“剛才的對話你莫和他提及,只與他說,長安生辰要到了,想吃長壽面,那是他曾答應過的。”

王叔前腳才走,阿蓮後腳進了屋。“小姐,夫人遣人來喚小姐去前院呢。”

這個時辰,過了請安的點,又不是吃飯的時間,王妃素來與她不親厚,沒事怎會喊她前去,遂道:‘可是有什麽事情?“

“小姐這都不知道?”阿蓮有些驚訝道:“今晨聖上一批批的東西往府裏送,前院熱鬧極了,小姐你竟一點不知道?小姐昨日從伊蘭寺回來頭,整個人都有些魂不守舍了呢。”

沈長安懶得搭理阿蓮的話,只道:“既是宮裏送來東西,想必也是籌備郡主婚事用的,和我有何幹系。”

阿蓮一個跺腳,有些急了:“小姐總對府裏頭的事情不上心,這可不行啊,您是王府裏的世子妃啊,是郡主長嫂,對這麽件大事都甩手不理會,讓府裏人怎麽看,尤其是王妃,會更覺小姐不賢。”

沈長安起身:“行了,既然來喚了,自得過去,世子爺也在前院?”

習慣是件很可怕的事情,之前沈長安習慣了一個人住如園,每日早起後,偶爾看看書,多是練練字,閑暇時,只一個人賞賞花或是去後院蕩蕩秋千,時間一晃也快過去。自從鄭蘇易從邊關回來,自認起床得還算早的沈長安,卻每日起身後,都能看見鄭蘇易在書房看書,一連幾個時辰,別處都不去。一個上午,兩人其實說不上幾句話,但總知道有那麽個人存在,今兒卻是第一次一個上午快過去,也沒見着鄭蘇易一面,再獨自在這如園裏,總又覺哪兒不對勁了。

阿蓮抿嘴撲哧一笑:“在呢,世子爺一大早好像和蘭生雲哥他們商量事情來着,後來又被夫人叫去,小姐這是看不見世子爺,有些不自在了吧。”

沈長安不悅:“胡說,随口一問罷了,再者,若是他在前院,與王妃相處,也自在些。”

阿蓮了然點頭:“還說不是,這不是在依賴着世子爺麽。以前阿晴姐姐總說小姐怪冷情的,誰都不上心,我總和她争,其實小姐最重情了,也最容易習慣且依賴身邊人的,只是小姐嘴硬。”

沈長安一愣,她一直以為自己很是獨立,自阿娘不在了,她總覺得無論在哪,都是自己一個人,再細想想,阿蓮說的也并非沒有道理,在王家,她習慣靠近那個第一個護她的人,也習慣靠近那個總愛在她身邊嬉笑的人,連阿蠻,她都因習慣而不舍。心底,或多或少,她曾依賴着他們。

前院,衆人在挑選着布料,嘻嘻笑着,氣氛很好。

沈長安還走在外頭,便能聽見裏頭傳來的聲音:“府裏好久沒這般熱鬧了,算起來,也是因咱王府裏頭人少,等郡主出嫁後,這王府要更沒有生氣了。”

是蘭姑的聲音。她才帶着感嘆說完,南平王妃卻很是自然地接道:“王府人少,便多添些人呗,等忙過了玲兒婚事,咱府裏再辦幾回喜事,不也熱鬧了。”

這話一說完,沈長安便跨過門檻走進,一時廳裏有些尴尬。誰都知道,王妃說的喜事,便是指世子爺了。

南平王妃倒不覺着什麽,只是看着沈長安,面有不愉,道:“身為嫂嫂,你倒是對玲兒婚事一點不上心,這還得我遣人去請了你才肯來呢。”

沈長安走進,只道:“長安自知能力不足,郡主是王妃的心頭肉,王妃事事親力親為,長安怕攙和了反倒添麻煩。有王妃操心,自然勝過十個長安。”

南平王妃冷哼了一聲,沒在理會長安,只對着一旁愛兒道:“這幾匹都是上等的料子,你挑一些顏色,我讓戴師傅給你多做幾件新緞子。”

鄭蘇易笑着說道:“母親眼光好,母親替孩兒挑了便好。”說完看了眼一旁紅色的布料,道:“至于那些布料,都用給府裏下人添置喜慶新衣吧,長安就不用了,之前皇後娘娘說了,她那有波斯進貢的少許上等布料,會直接做了長安的新衣連同玲兒的嫁衣一起送來。”

鄭蘇易一說完,廳上衆人都是倒吸一口氣,波斯的上等布料本就珍稀罕有,用作郡主的嫁衣也就罷了,卻還特地給世子妃備了一份,這是王妃都沒有的殊榮了。

南平王妃再看了眼長安,只道:“既然皇後那樣說了,這裏的東西長安怕是瞧不上眼了,也是我多操心,王家的陪嫁裏,什麽珍稀玩意兒沒有,這些金銀首飾,怕是更不能入眼了,得了,都賞下人用去。”說完擺了擺手,道:“易兒,陪你媳婦兒回去吧。”

沈長安腳下還沒站穩,就這麽又被遣了出去,衆人都不敢多話,鄭蘇易才想開口說些好話,卻聽沈長安道:“既然這兒無事,長安便先回去了。”

沈長安說完,真的轉身就走,南平王妃看着沈長安背影,氣不打一處來,手中原本捧着的布料也被甩手一扔,鄭蘇易也是皺了眉,看了眼生氣的母親,卻是快一步跟了出去,追上沈長安。

這一舉動,卻是讓廳裏的南平王妃更是氣悶,乒乒乓乓金銀器摔了一地,可已經走遠的兩人自是聽不見了。

看到跟上前的鄭蘇易,沈長安也是詫異的。

“我有些事情想問你。”

鄭蘇易如是說,沈長安才了然,點頭,示意他繼續說,腳下步子卻沒有停。

“你曾為玲兒的事情找過孟田?”

提及孟田,沈長安這才停下腳步,看向鄭蘇易,答應得很是爽快:“是的,鄭玲的事情,孟将軍也算幫了忙。”

“你與孟田相熟?”

沈長安搖頭:“不算熟。”

鄭蘇易這才放松表情,道:“那便好,孟田之事,非你我力所能及,最好做到連過問都不要有,否則只是惹禍上身。”

說完,鄭蘇易繼續往前走,卻不知沈長安一直未動。她站立思索了會兒,突地向着已走出一些距離的鄭蘇易喊了聲:“诶,等會兒。”

鄭蘇易回頭,她這一聲喊,已讓他皺起眉頭,他有預感,她要說的話他不想聽到。

沈長安緩步走近,道:“如果,我想見見孟田呢?”

出乎意料的,鄭蘇易沒有拒絕,只是眉頭皺得更緊了,看着沈長安許久,才道:“非見不可?”

本不抱希望,只是突然想問問,她知道,鄭蘇易這些日子待在王府裏不見客,便是不想攪合進這趟渾水,在孟田一案上,他從頭至尾是個看客。瞧着鄭蘇易認真的模樣,沈長安便更認真的點了頭。

又是好一會兒,鄭蘇易道:“時間我會讓雲哥通知你。”

作者有話要說:

34、今我來思,雨雪霏霏 ...

黃昏時,今粉巷裏寂靜無聲,沈長安裹緊了身上鬥篷,推開一座普通宅院。

裏頭是四方四正的庭院,不大,卻因為沒有人氣,而顯得空。屋子裏,火苗燒得正旺,脫下鬥篷,還有些暖意。

一路走進來,莫說見不着人影,便是連個聲音都聽不見,然而正中央的桌子上,一碗面條擺放當中。

沈長安走上前,看着面條面露微笑,而後直接坐下,提起筷子就食。面條好似剛出鍋,熱氣騰騰的,才吃了三口,身後便有腳步聲傳來,沈長安身子一頓,而後很快一雙手蒙上她的眼睛。

“王廷澤,你能再有點長進麽,十年了,只會這一招。”

蒙住沈長安的手突地收了回去,少年頹喪地在沈長安身邊坐下,道:“誰說我沒長進,不過是怕你太久沒見着我,記不得我模樣了,才用小時候的方法逗逗你的。”

說完,看着沈長安眼前的面條,吃了好一些,便讨好道:“面條味道如何,是我親手做的呢。”

“這是長安有名的biangbiang面,我不知它什麽時候傳去了洛陽?”

被戳破謊言,王廷澤揉了揉鼻子,道:“那起碼裏頭的青菜是我洗的。”

沈長安挑眉:“喲,小少爺不是常說自己十指不沾陽春水,是要幹大事情的麽。”

這一說,王廷澤挺起了胸脯,驕傲道:“那是,你知道我對你多好了吧。”

“行了,少貧。你怎麽會來長安?六表哥呢?”沈長安收了筷子,正色道。

王廷澤搖了搖頭:“只知道他出門辦事情去了,早上就走了,這都一天了,也不見回來。”

沈長安聽罷,低下頭,有些落寞道:“那,答應見我的,是你,不是六表哥吧。”

王廷澤點頭,“我賴着跟來長安,也是為了見你的,還想見見那個倒黴妹夫。”

“表姐夫,我大你一天的。”

王廷澤聽了這話很是不開心,扯着脖子囔道:“上頭已經有六個哥哥了,如今好不容易多個外人,還不讓我欺負欺負麽,你才嫁過來幾天,這麽幫着他。”

沈長安無奈:“不是幫着他,你喊他表妹夫,連帶我也被你喊小了呀。”

“不管不管,下回見到他,我這麽喊他你別吭聲就是了,大不了回頭我喊你幾聲表姐給補回來呗。”

表姐這倆字在王廷澤口中極難聽見,這些年,兩人總是互叫名字的。見王廷澤還帶着小孩子心性,沈長安心中卻是高興的,嘴上答道:“你怕是見不着他的,也不是多重要的人,就沒必要專程帶來了。”

王廷澤嗔怪地看了眼長安:“就知道你是這麽個想法,你現在知道我怎麽不肯你嫁過長安來了吧,你不入眼的事情,從來就不肯入心,特別是對人。不過我真是好奇,是個什麽樣的人,會讓你這麽堅持?既然當初堅持了,如今為何又漫不經心,我個旁人都看着氣急。”

沈長安搖了搖頭,沒說話。

見沈長安并不想談,王廷澤也沒繼續追問,這些年,沈長安的脾氣他也算清楚。便開始對自家六哥很是埋怨:“六表哥偷偷瞞着爺爺和我們,就這麽把你嫁了,那次回洛陽,爺爺氣得想打六表哥,六表哥也倔,不解釋一句。那會兒藤條板凳都準備好了,爺爺卻沒有下手,只嘆了口氣,便一個人回屋了。”

說到阿公,沈長安多了幾許傷感:“阿公走的時候,我卻不在身邊。”

“六哥總說爺爺是把所有事情放下了再走的,也不算有憾。”說完,看了眼沈長安,猶豫了會兒,才道:“你可知六哥和謝家嫡出的小姐訂了親?”

沈長安一愣,嘴皮哆嗦了下,吶吶道:“陳郡謝氏?”

聲音很小,但因為房間太過安靜,王廷澤也是聽了清楚,點頭,道:“竟是三年前的事情了,是爺爺生前定下的,六哥也知道,卻瞞着了我們所有人呢,當時說是謝家小姐還小,如今人已經十六了,可能等六哥這次長安的事情辦完,回洛陽便會把親事辦了。”

這麽幾句話,沈長安卻總覺聽得不真切,她記得,也是三年前,阿公當着她的面,把白玉屏風送給了六表哥。擡頭,看着王廷澤,她竟覺着連他的面容也有些模糊不清了……

王廷澤并未感覺到長安的異樣,繼續道:“對了,我還聽說若不是你突然嫁來了長安,原本爺爺是給你說了一門親事的,是隴西的李家,雖是旁支庶出的少爺,卻很有才氣的,我見過一次,的确一表人才,還在州府裏挂了個閑職。”說完看了眼長安:“其實庶子也挺好的,我不也是庶出,反而輕松自在許多,只是誰也想不到,兜兜轉轉,你卻嫁回了長安,爺爺說,這座城池,是會啃人骨頭的。”

說到這裏,才感覺到沈長安表情有些不對,伸手握過她的手,很是冰涼。他嘆息一聲:“其實這些話我本可不與你說的,但我總覺得不該瞞你,我們倆這些年,一直沒有事情互相瞞着的。”說完,又覺有些不對,看了眼長安,繼續道:“或許,只是我事事不瞞你,你總有些心事是我不知的吧。也或許,我說的這些你都知道,你素來比我敏感許多,只是你并未告知我罷了。”

沈長安知扯出一抹笑容,卻并不好看,只道:“你看,這天氣愈發寒涼,手都凍僵了,臉也有些冷得難受。”說完,将握在王廷澤手中的雙手抽回,捂在了自己臉上,同時也把自己眼角遮住。

好一會兒,沈長安就這麽捂着臉,王廷澤也不說話,兩人很是默契。直到桌上面條結成坨,沈長安才突地擡起頭,表情也已回複正常,只眼珠四周轉了轉,道:“六表哥還不回來麽,差些忘了,這次過來,是有正事要說的,和你一敘話,就暈暈乎乎了。”

聲音也如常,王廷澤看了眼沈長安,搖頭嘆道:“我總覺得六哥這次要辦的事情會很棘手,以前我随六哥去過很多地方辦事情,便是漠北那般荒蠻地方,六哥也是談笑風生,這幾日他卻一日比一日沉默了,面上表情也很是凝重,我問他,他也不肯說,但我知道,事情想必不好辦。”

王庭西素來處事獨立,沈長安也知道的,只問:“這些日子可有什麽人來過這裏見表哥?”

王廷澤搖搖頭,“沒有,不過六哥曾讓蔣良辦過一次差,蔣良心眼實,記住了對方的名字,叫周天龍,這人你可熟悉?”

沈長安一愣,她一直以為表哥此次前來,若是為了孟田,該是去見胡齊或是李恒親信,怎會搭上三皇子的人?孟田的事情,他們該是最樂見其成的。

沈長安從袖管裏抽出一封信,道:“這封信你替我交給六表哥吧,本想與他詳談,如今天色已晚,我也不能出來太久,除了信,還有句話你也一并替我轉達到,千萬別忘了。”

王廷澤接過信箋,點頭,道:“什麽話?”

“讓他莫忘爺爺的家訓,他如今是王家家主,擔着整個王家,是賭不起的。”

王廷澤送沈長安出去是,正巧天空簌簌飄着雪花,沈長安伸手,雪花落在手心,很快又化開。

“這是今年長安的第一場雪呢,正讓你們趕巧了。”

說完,外頭傳來陣陣狗吠聲,還夾着在馬蹄聲,應是有人經過,驚了誰家狗。

沈長安将鬥篷的帽子戴上,身子裹緊在鬥篷裏禦了寒氣,道:“柴門聞犬吠,風雪夜歸人,你猜,這歸人是誰?”

王廷澤還沒有回話,院門就這麽被推開,沈長安站在風雪中,看着同樣立于風雪中的王庭西。許久不見,他,瘦了。

觸不及防的相遇,兩人都是一愣。王庭西先邁出步子,拉近兩人的距離,只一句:“來了啊。”

沈長安看着王庭西,笑了笑,點頭:“恩,來了。”

“還進去坐坐麽?”

沈長安搖頭:“不了,剛和廷澤聊了許久,有些乏了。”

“那我叫方青送你回去吧。”

“我的馬車停在外頭的長安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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