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夜色彌漫于天地間，籠罩下蔥茏月光下的草木泛着淡淡光澤，順着微風拂來的方向輕輕搖擺着。

蘭生此刻正哀怨地捂着被打的半邊臉，悶悶坐在陵越的身邊，不時瞪着造成他半邊臉腫起的罪魁禍首——慕靈。’

慕靈是發什麽瘋了，一見到他就給了他一耳光，想起她當時的表情現在都覺得背後發寒呢，要不是那時陵越師兄剛好來找他，興許……

他又撫上他的右臉頰，心中忿忿想道：要是再打一耳光，他那英俊帥氣的臉龐就會被打成豬頭了！

“慕靈回來就好了，蘭生你啊，就別一副哀怨臉了，”紅玉見蘭生一副小媳婦受氣的模樣，樂呵呵地道，“肯定是你啊，自己犯渾做了什麽事惹慕靈生氣了。”

“是啊，你活該。”襄玲也添油加醋說了一句。

“我哪有啊！”蘭生一臉委屈，天地良心啊，他才剛跟慕靈碰面呢，哪來得及對她做什麽壞事啊！

“我……”他剛想繼續說呢，就見慕靈冷冰冰地看着他，當即瑟縮了一下，仰頭裝作看風景。

不過他心裏的想法可是一直沒安生過，慕靈剛才實在是太不對勁，這裏面啊，一定有事！

屠蘇一開始見到她平安無事心中也是放下了一塊大石頭，嘴角難得也是流露出幾分笑意來，看的襄玲連連驚奇。

但是……從剛才開始，卻見她一直都是面無表情，一反之前話多的停不下來的常态。

偶爾……只會往蘭生那裏瞥上一眼。

他抿着嘴角，随手撥弄了下面前的篝火，心裏，卻隐隐有些不舒服，他一直心系于她的安危，可她……真的一點都不擔心他嗎？

到後來，蘭生就是無所顧忌地與襄玲打鬧在一起，慕靈往他們那裏看了一眼，表情有些僵硬，突然站了起來，沒跟誰說一聲就是獨自走開了。

衆人都是有些面面相觑。

慕靈今日……未免也太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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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找她。”屠蘇沉吟了會兒也是站了起來，只與陵越說了一聲就是跟了上去。

“蘇蘇……”晴雪脫口而出喚了他一聲，卻是見千殇攔下了自己，沖她搖了搖頭。

…… ……

“你是不是生氣了？”

當屠蘇找到慕靈時，只見月光将她的身影拉的很長，臉上的表情讓他很陌生，像是……離她遙不可及一般，沉默了半晌，才是憋出了這麽一句話。

“我生什麽氣。”慕靈側過臉，讓人無法看到她的神情，聲音也不複以往的清脆動聽，反倒是多了些成熟與低沉。

屠蘇緩步走到她的身旁，眸光深邃，“離開幻境後……我沒能立刻去找你。”

慕靈側過頭深深地望着他，啓唇道，“我是生氣了，所以你以後離我遠點。”

說罷她便是轉身要走開，卻在下一刻被屠蘇緊緊地抓住了手腕，許久沒有感受到的心跳聲，在此時，卻是“撲通”“撲通”地活躍起來。

這種感覺，她只在數百年前見到晉磊時感覺到過……

“以前……我怕我身負煞氣會連累你，所以……一直想要你離開，”屠蘇望着她的眼神愈發堅定，“可當我們在懸崖上的時候，我看你陷入危難之境，我只想着，若你真的死了……我會去陪你的。”

她微微發愣，沒等她反應過來，屠蘇就是緊緊将她擁進了懷裏。

“我只想……”

“撲通撲通——”

“你能平平安安的，比除去煞氣更重要……”

“撲通撲通——”

“比百裏屠蘇更重要。”

她聽着他一個字一個字吐露着他的真心，靜靜地感受着胸腔裏越來越快的心跳聲，沈慕靈，原來你……

緊接着她就是自嘲地笑了一聲。

沈慕靈啊沈慕靈，憑什麽，你會有一個如此愛你的人在身邊，而我……卻是被我所愛之人狠狠傷害？

她嗤笑一聲，眼裏有着晶瑩的光芒，“你倒是喜歡她。”

屠蘇的動作頓了頓，不小心碰觸到她的皮膚，只覺得寒冷一片，而今日的她，也好像與平時不一樣了。

“可是男人的喜歡，又有多少可以相信。”慕靈猛地推開他，神情冰冷，沒有再多看他一眼就是轉過了身，在離開時，在邁開那一步時，看見蘭生費力地走過山路來到她的不遠處時，眼眶卻是紅了。

“哎，屠蘇，慕靈，我說怎麽突然不見你們兩個人影了呢，原來……你們在這啊！”蘭生打趣地用兩個大拇指比了比。

她站在原地看着那個和晉磊長得一模一樣的男人，眼淚倏然從眼角滑落，衣袖下的手顫抖着。

晉磊，你為什麽……不能那樣愛我……

…… ……

“好餓啊好餓……”

被留在山莊裏的慕靈如今已變成了葉沉香的模樣，揪着自己的裙擺苦着臉哀嚎着，更是掰着指頭算着葉沉香已經離開多長時間了。

她如今成了葉沉香，吃不了東西，也不能離開莊子，要是葉沉香再不回來跟她換回身體，她不餓死也要悶死了！

雖然心裏有點小小的後悔，不過……她輕嘆一聲，一屁股坐在了門檻上。

要是葉沉香能夠完成她的心願見到晉磊最後一面，那自己的犧牲也還是值得的，只是委屈她的肚子了，等換回身體後，她一定要好好大吃一頓！

此時院落中突然有強光閃現，靈石同時也是開始閃爍着，她心中一喜，忙趴在門口看向外面，只見不少生人圍在院中，而在中間的，赫然就是少恭。

“少恭？”她有些驚詫于在這裏見到少恭，再看到少恭手中所執之物，眼睛立即就是一亮，驚呼道，“燭龍之鱗！”

“是誰！”雷嚴本就小心謹慎，乍然聽見一記驚呼聲立刻反映過來，身形一閃頃刻間就是到了廳門前，一掌拍開大門，大門立即就是斷裂開來，他伸爪就是去抓她。

慕靈見狀慌忙一躲，但雷嚴的手早已摁住她的肩膀，将她死死地抵在了柱子上。

“葉沉香？”雷嚴見偷窺之人竟是葉沉香便大喜道，“哈哈哈，真是得來全部費功夫，原本我還擔心孤魂野鬼行蹤不定找不到你！”他扭過頭沖少恭道，“少恭，還不趕快！”

少恭漠然地點了點頭，還沒等慕靈反應過來一道光鏈就是鎖住了慕靈全身，她立即就是不能動彈，急的她背後冒汗。

用了秘法後，她現在是葉沉香的軀體，也只有葉沉香的法力而已！可葉沉香飄蕩了數百年，哪還有多少法力！

少恭随手一扯慕靈就是不受控制地被拉到了少恭的身邊，“我本不想對你不利……”少恭欲言又止，随後道，“我會好好超度你的。”

“什麽，超度？”慕靈驚得瞪大了眼睛，“少恭，我……”

在聽到她說出他的名字時少恭的動作就是一頓，落在她身上的眼神變得異常深邃。

“上路吧。”

…… ……

當慕靈與屠蘇先後回到休息的地方後，兩人都是沉默不語，晴雪意識到氣氛有些古怪便問蘭生道，“蘭生，你還記得今天發生的那些事嗎，那個跟你長得一模一樣的晉磊……究竟是怎麽回事啊？”

提到這事，慕靈的眼神不禁也是投向蘭生身上。

蘭生揉了揉腦袋說道，“其實我也是在雲裏霧裏呢，反正……我只知道我是方蘭生就夠了。”

慕靈冷哼一聲。

蘭生立刻讪讪說道，“不過也許，那晉磊是我的前世呢，佛家不是說過人都有前世輪回嘛。”說完他就是幹笑了幾聲。

慕靈的表情瞬間有些變化，放在膝上的手緊握着，冷聲道，“一句前世就要推掉所有責任嗎？”

“我……”蘭生當即一句被她噎住。

衆人看向慕靈的目光中不免夾雜了一絲疑惑。

只見她又是咄咄逼人道，“晉磊殺了葉家所有人，幾十條人命，豈是一句話就可以推脫的！”

“你怎麽了？”屠蘇蹙着眉頭望着她，卻見她眼中帶着憤怒，全然沒有将他的話聽進去。

“晉磊所作所為的确太過殘忍，”陵越開口道，“不過，葉問閑殺害碧山派弟子在先，晉磊，也不過是被仇恨蒙蔽了雙眼，”想起碧山派與葉家的慘狀他便搖頭嘆息道，“冤冤相報何時了。”

“好一句冤冤相報何時了……”她卻是笑着，眼裏卻分明找不到一絲笑意，反倒是有一絲凄然在其中，“他利用葉沉香潛入葉家，又可知，這一切，對于葉沉香有多麽不公平！”

“慕靈，你……”陵越此時也是察覺出慕靈的情緒似乎有些奇怪。

“如果我是晉磊的話……”蘭生突然直直望着她，認真地開口道，“我對沉香，下不了手，”他緩緩站了起來，走到慕靈的身前，眼裏的神情真摯，“她是無辜的，她只是喜歡一個人而已，無論是誰，都不應該将痛楚加諸在她身上。”

慕靈仰頭迎上他的視線，全身微微顫抖着，眼裏湧動着淚光，“那他為什麽還要這麽做。”

“因為……”蘭生垂下了眼睑，放柔了聲音。“他還有一個更愛他，他也更愛的人在。”

她的視線不願從他身上離開，即使已經淚流滿面了，卻是連眼睛都未眨一下，“是文君……是她對吧？”

聽到這句話時，其他人都是臉色大變，站起來驚訝地望着慕靈。

蘭生的表情悲戚，卻是一字一字認真地回道：

“是的，沉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