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證明
“老板。”
老曾從桌前擡起頭,“陳單,有事?”
陳單老老實實地說出了自己的目的,“老板,我想預支這個月的薪水。”
“但是現在才月初。”
“我知道。”
“家裏出什麽事了嗎?”
“沒有啊。”
“那為什麽?”
“唔,”陳單咬了咬唇,淺淺地笑了一下說,“是朋友,等錢急用。”
老曾點了下頭,從桌後面站起來,走到陳單的面前,看着她,“陳單,你知道,我一向都很照顧你。”
“我當然知道,老板,我也很感激你。”
老曾搖搖頭,“你知道?你知道五年前,當你還是一名初中生時你就跑到我店裏來說要給我打工,我當時,有多麽的驚異,陳單,我了解你的家庭處境,我明白你做為一個普通的女孩子也有你自己想要追求的東西,你為了改善你的生活拼命地努力工作,這些我都看在眼裏,但是,我絕不會支持你無謂地為他人做犧牲!”
“老板?”
老曾又搖搖頭,“當然,薪水我可以預支給你,但僅限這一個月,然後,我也希望你能在拿出這筆錢時可以慎重地考慮一下,是不是有必要!是不是真的值得。”老曾說完,就走去拉開抽屜,從中取出了一疊錢遞給了陳單,陳單低頭接過錢,過了好一會兒後才低低地說了聲謝謝,然後飛快地跑出了辦公室。
陳單站在咖啡館門口打電話給葛晖,“葛晖,我拿到錢了,你快回來吧,我這就把錢給你!!!”
但電話中沒有傳來葛晖的聲音,相反,那裏面卻傳來了打架的聲音,陳單的笑臉一下就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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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晖在群戰中死死地護住他的口袋,最終,他被打得鼻青臉腫地丢在馬路上。
陳單終于找到了葛晖,當她看到躺在街頭幾乎奄奄一息的葛晖時,她立即大哭着朝他跑了過去,她抱起葛晖,連聲呼喚着他的名字,直到他不勝其煩,終于喘着粗氣,在她懷裏睜開了眼睛:“臭……丫頭,我又沒死……嚎什麽喪……”誰知被他這麽一說,陳單更是哭得撕心裂肺了起來。
陳單把葛晖扶回了自己家,她把葛晖安頓在她的床上,然後跑去拿來了醫藥箱,準備幫他上藥。
藥水的刺激讓葛晖深深地皺眉,但他始終沒有哼出聲,終于,包紮完畢,陳單擡臉看着葛晖,葛晖也低頭看着她,然後葛晖俯下身,在她額頭上輕輕地印下一吻,陳單從地上站起來,坐上床,讓葛晖從背後抱着她。她把臉貼在葛晖那只被紗布包起來的手臂上,低垂眼眉,不說話。
葛晖親吻了一陣子陳單的頭發,忽然他感到手臂上傳來一股涼涼的觸感,他低頭一看,發現是陳單在哭。
陳單邊哭邊說,“葛晖,我不想讓你再在那種地方幹下去了,你能不能,換個工作,不管幹什麽都好,就是不要,不要……”葛晖聽了,忽然加大了手勁,将陳單緊緊地摟在懷裏,他把臉埋在她柔軟的後頸上,瘋狂地屏住呼吸。
“我知道!單單!我不是沒有想過!”他突然說,陳單止住哭泣,扭頭看着他,葛晖親吻她的眼睛,“我早就想過了,等存夠一筆錢,我就和你一起離開這裏,找一個清淨的地方,開一家小店,和你一起生活。”葛晖的話,頓時讓陳單也激動了起來,她轉過身,緊緊地擁抱葛晖,并瘋狂地吻遍他的整張臉,“哦,葛晖,我愛你!我愛你!天知道我有多麽地愛你……”正當這兩人幾乎要一起跌倒在床上時,敲門聲驟然響起。
“這麽晚了,會是誰呢?”陳單一臉疑惑地問,葛晖沒有看她,但臉色卻在霎時間陰沉了下來,他讓陳單不要動,由他去開門,然後他起身,走去拉開了門。
果然,門外站着他的父親。葛晖立即把身體擋在門縫上,沒好氣地問他,“你來這裏做什麽?”
葛父打着長長的哈欠,看起來好像困意十足,但實際原因卻并非如此,他向葛晖伸出了他的右手,那是一只又黑又髒又滿是皺紋的手,他什麽也沒說,但葛晖卻早已知道他此行來的目的,他緊皺眉頭,過了好一會兒,才恨恨地丢下一句:“你等一下!”然後就關上門,走回屋裏。
陳單坐在床沿看着他,看他走向椅子,把挂在那上面的他的那條血跡斑斑的牛仔褲提起來,陳單問他,“葛晖,是誰?”葛晖卻沒有應她,而是顧自掏起了褲子口袋,他把從裏面掏出的一小袋東西團在手裏,再走去拉開門,把東西扔給了葛父,葛父嘿嘿地笑起來,他一邊把東西塞進口袋裏一邊想要朝屋裏打探,但葛晖把門堵得死死的,“拿了東西還不快走?以後不要随便到這裏來!”但葛晖的話并沒有吓退他的父親,只見葛父依舊笑呵呵地咧着他那張幹巴巴的嘴,“你怎麽還和那姓陳的小妞混吶,那丫頭,全身沒幾兩肉,你說你到底圖她啥?”葛晖怒不可遏:“你說夠了沒有,說夠了快點給我滾!”葛父搓了搓鼻子,看了看他,咕哝了一句,“我又沒說什麽喽!”說罷,他終于轉身走了。
葛晖站在門口,很久都沒有動,直到陳單向他走過來,從背後輕輕地抱住了他,那個瞬間,他的憤怒,他的無助,都化成了無聲的熱淚,倒流進了內心深處。
今天是禮拜天,也是肖揚去醫院做例行檢查的日子,由于馬雪昨天回來得很晚,因此肖揚特意叮囑張媽不要去吵醒她,“讓她好好地睡一覺,我自己去醫院就行了。”
“那可不行,這要是讓馬小姐知道了,非炒我鱿魚不可!”張媽笑着說。
肖揚聽了,也不禁微微地笑了起來。
肖揚正在餐廳裏吃早飯時,馬雪起來了,她依舊是那麽風風火火的樣子,拖鞋在樓梯上所發出的噼叭聲聽得讓人心驚。
“你能不能別那樣下樓梯?每次聽到,都怕你摔跤!”肖揚故作生氣地皺眉,但在馬雪将她的臉向他湊近來時,他還是好好地親了親她的嘴巴,又寵溺地看着她,馬雪得意地看着他的臉,笑着說,“人家就是要讓你擔心嘛!這樣才能證明你有多愛我!”肖揚聽了,一臉的苦笑,“傻瓜,你又在說什麽傻話?”“我哪有說傻話?難道你不愛我了?難道你真的不愛我了?”馬雪竟然還興致勃勃地表演了起來,肖揚表示哭笑不得,伸手欲拉她坐下,“行了吧,快坐下吃飯好嗎?”“那你就先說一句你愛我嘛……”馬雪托起腮幫子撒嬌,眼睛卻寸步不離地盯着肖揚那張完全沒有脾氣的臉,但肖揚不肯說,馬雪只好回過頭去朝張媽做了個鬼臉,“張媽,你看嘛,肖揚盡欺負我!”張媽笑眯眯地幫馬雪倒果汁,“肖先生當然愛你,他只是見我在,不好意思說罷了!”“哦,原來是這樣哦!”馬雪哈哈哈地大笑起來,她故意裝出興高采烈的樣子,是為了要掩飾她眼裏的失望與落寞,盡管肖揚根本看不到。
司機把車開到了門口,馬雪扶着肖揚的手臂将他帶進車裏,然後她從另一側上車,同肖揚一同坐在後座。
關上車門後,她又幫肖揚整理了一下圍巾。
“冷嗎?”她問。
“不冷。”肖揚微笑地‘看’着她答。
馬雪靜靜地看着肖揚的臉,然後把他的手抓過來,緊緊地握進了自己的手裏。
肖揚的臉上,始終擺着一道溫和的微笑。
到了醫院後,肖揚被留在醫生辦公室裏接受檢查,馬雪則在門外等候。
她接到吳雄打來的電話,吳雄問“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嗎?”,馬雪說“不用,他今天的狀态看起來不錯,應該用不着你!”,吳雄哈哈大笑,“你也算強的了,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就已經能接受到這種程度!有時候,我真的懷疑,你還是我之前認識的那個馬雪嗎?”馬雪聽了,只是笑笑,“難道我以前的樣子,和現在有區別嗎?”“當然有區別,區別可大了好不好!”吳雄大聲嚷嚷地說,“以前啊,你就像個小孩子一樣,又愛哭,依賴心又重,你知道嗎,我們之前天天都笑話肖揚,說他到底是找女朋友呢還是在養女兒!”馬雪聽了這話,表面上雖沒什麽,心裏卻像刀割般愈加痛苦了起來。
吳雄見馬雪半天不說話,以為發生了什麽事,便在電話裏連聲叫起來,“馬雪!馬雪!你在聽嗎?喂!喂!”
馬雪打斷他,“哎,吳雄,你跟我說說,肖揚他,到底愛不愛我?”
“你說什麽?”
“我問你,他到底愛不愛我?”
吳雄在電話裏直喘氣,好像被氣得不輕的樣子,“馬雪,你居然,你居然會向我提出這樣的問題!哎!你是腦子壞掉了嗎?進水了嗎?這問題對你來說,是問題嗎?我看這全天下,就沒有一個男人能比得過肖揚對你的愛的!而你,居然還會對我問出他愛不愛你這麽白癡的問題!”
馬雪低下頭,她的眼淚一顆顆地掉下來。
肖揚做完檢查後由護士扶着他走出來,他輕輕叫着馬雪的名字,“馬雪,馬雪你在嗎?”
周圍安安靜靜的,無人回應,他身後的護士在幫他看了一圈後告訴他,“肖先生,你女朋友不在哦,可能是有事情離開了吧,我扶你到椅子上坐着等她好嗎?”
“好的,謝謝。”肖揚微笑着回應。
肖揚在長椅中坐下了,他那端正的姿态以及出衆的外貌,吸引了不少過路人的目光,但在這些目光裏,都毫不掩飾地流露了對他是一名盲人的惋惜。
馬雪匆匆地從走廊另一頭跑過來,她以極度嚴厲的眼神喝退了那些對肖揚指指點點的人們,然後她在肖揚的身邊坐下來。
肖揚原本蒼白而麻木的臉上浮起了笑意,“馬雪,是你,對嗎?”
馬雪故意不說話。
肖揚臉上的笑意顯得更深了,每當他笑到這種程度的時候,他右側臉上的酒窩就會顯現出來,他嘆息般地說道:“你又想玩什麽啊,馬雪?你以為你不說話就能騙得過我嗎?”
馬雪依舊咬着唇,不說話,眼睛也始終死死地盯着他。
肖揚忽然把手伸了過來,他幾乎是很輕松地就找到了馬雪的手并緊緊地将之抓握其中,他又笑了,笑得很單純、很無害,他不無得意地說,“要知道,你的每一支香水,都是我幫你挑的,所以你就別妄想能躲得了我了!”
馬雪低下了頭,他把肖揚的手抓起來,放在臉旁邊用力地厮磨,她很久都不說話,她的沉默,讓肖揚的心一陣陣地抽痛了上來,随後,馬雪開口了,馬雪說,“肖揚,今天我想讓你帶我出去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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