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暴露

“求求你,無論你怎樣折磨我都沒關系,只請你，不要去傷害肖揚！”

當陳單匍匐在地上，用雙手緊緊抓住他的腳腕,并向他祈求般地說出以上這些話時，周傳偉卻又擡起腳惡狠狠地踹在了陳單的臉上。

“叫你們一個個都維護肖揚！那個人就有那麽好嗎？值得你們這麽為他死心蹋地的？”說着,周傳偉就俯□來，一把抽開了綁在陳單腳上的繩索并咬牙切齒地說道：“你放心,我會讓你們倆都生不如死的！”說完，他起身拉住陳單的後衣領，将她拖出了卧室。

難道，這是打算要放了她？雖然覺得不太可能，但陳單的心裏還是不禁升起了小小的希望,那與其說是慶幸自己有可能獲救，不如說，是為能夠替肖揚解除了某種威脅而舒了一口氣，但，周傳偉卻将她推上了一輛車。

“這是，要去哪兒？”陳單艱難地睜開腫脹的眼皮問，此刻天色已黑，周圍一片死一樣的寂靜。周傳偉坐上駕駛座，在幫陳單系好安全帶後沖她詭異地一笑，“帶你去見肖揚，怎麽樣？”

去見肖揚？陳單悚然一驚，随即便知道，周傳偉只是在騙她而已。

“不，我才不要去見他！”她扭過頭，憤憤不平地說。

周傳偉嗤地一笑，“不見？為什麽？你倆吵架了？”

“不關你的事！”

“可你不是一直都很想念他的嘛！”周傳偉一邊也替自己綁上安全帶一邊發動車子說：“明明剛才還一直哭着求着要我不要去傷害肖揚什麽的，現在就不要嘴硬了吧！”

“我才不是在嘴硬！”陳單無視了周傳偉的嘲笑，而是正視着他冷靜地說：“周傳偉，我真的勸你不要再繼續幹這種蠢事了！要是你現在就放了我，我也會答應你，不會去報警——”

“報警？哈哈哈——”周傳偉仰天長笑一陣後，低頭用力踩緊了油門，“都到這種時候了，你就別再拿警察來吓唬我啦——”

閉上嘴開始默默開車的周傳偉，側臉繃出了一道令人無法忽視的緊張的線條，而車窗外，在寂靜的黑夜中，在那道路兩旁零星遍布的路燈和霓虹燈，在如離弦之箭般飛速駛過的車子旁勾劃出了一道道流光溢彩的燈光畫，沒人知道周傳偉要将陳單帶向哪裏去，而身陷囹圄的陳單，此刻也只能在暗中祈禱，千萬，不要連累肖揚……

但，天不遂人願，周傳偉将車子開往了肖揚所住的醫院。

“我不是說了，我不要見肖揚嗎？”陳單憤怒至極地吼道，原本已停止的掙紮現在又強烈地表現了出來，周傳偉擡手扇了她一巴掌，“臭丫頭，別給臉不要臉！”

陳單漲紅眼眶瞪住周傳偉：“周偉偉，你到底想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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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傳偉卻不理她，一邊收起車鑰匙，一邊起身下車，“總之，你給我乖一點就對了，否則，我一定會讓你死得很難看！”

周傳偉直接把陳單拖出了車座。

陳單把雙手遞給他：“那至少也要給我松綁吧？你也不想讓別人看出我的不對勁是不是？”

“現在天黑着呢，況且在醫院這種地方，有誰會關心你這麽一個路人？”周傳偉冷笑了一聲，便扯着陳單的雙手往前走。

一路上，果然沒人發現他們的異狀，說不定就算她現在放聲大喊，也不會有人跑出來救她，陳單想起上次她在醫院的草地上也是這樣被人硬生生地敲了腦袋并搶走了銀行卡結果卻根本沒有一個人注意到她的事，忽然整個人也就冷靜了下來。

他們很快就來到了肖揚所在病房的樓層，但周傳偉卻在樓梯口就停下了腳步。

陳單擡眼一看，發現有警察，差不多有五六個之多，全都站在肖揚的病房門口，一瞬間，陳單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剛想大喊，嘴巴卻突然被周傳偉用手緊緊地捂住，随後她就被飛快地拖下了樓梯。

真是膽小鬼！剛剛還說不怕警察呢，現在還不是跟老鼠見了貓似的，跑都來不及！

“你不是說你不怕警察麽？現在怎麽跑得跟賊一樣快！”陳單的嘴一脫離周傳偉的控制，就忍不住爆出諷刺。

“別廢話！再多嘴，看我不殺了你！！”周傳偉喝向陳單時，臉色像瞬間抽走了所有血液那樣變得一片煞白，但他并沒有對陳單動手。

那之後，周傳偉就帶陳單重新回到了他的家，并在半路上幫她買了點吃的。

“有的吃就給我吃飽點，說不定，下一頓，就沒有了！”在把食物重重地丢在地上後，周傳偉就帶上門離開了。

“混蛋！你連手都不給我解開，叫我吃什麽吃啊！！！”

盡管如此抱怨着，但十秒鐘後，陳單果斷低下頭，用嘴吃了起來……人是鐵，飯是鋼，只要吃飽了，有力氣，就能想到辦法逃出去，陳單如此給自己鼓勁着，同時也不禁暗中慶幸，自己總算避過了一場有可能會被周傳偉利用來直面威脅肖揚的惡戰。此刻能拖一時是一時，更何況，肖揚現在還有警察保護着。

這真是太好了，這真是太好了……盡管自身難保，但陳單還是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地如此慶幸着，而她也如終沒有意識到，在這幾天裏，她也始終沒有想起過葛晖……

肖揚從警方那裏得知，昨天下午來過自己病房的人，很有可能就是殺害馬雪的兇手。

“司機交待了有人在網上花錢雇他制造車禍的犯罪經過，盡管他說不認識這個人，但我們還是通過有關部門的努力，掌握了這個犯罪嫌疑人的身份。”

李警官沒有馬上向肖揚道出此人的姓名，是因為他知道，肖揚對這個消息，需要有一段時間消化。

果然，在聽完李警官的話後，足有三分鐘的時間，肖揚整個人是茫然失措的。

“肖先生，你不要緊吧？”李警官望着肖揚那慘白的臉色，有些不安地問。

不要緊？

在聽說殺人兇手已經被查明身份之後，自己怎麽還可能不要緊呢？更何況，這個殺人者，還曾出現在自己身邊，就像朋友一樣，對自己噓寒問暖，和自己親切交談……要不是自己是個瞎子，要不是自己這麽沒用，當時，難道不是該狠狠地抓起那家夥的胸口，好好地質問他為什麽會對馬雪做出那樣殘忍的事嗎！不要緊？像這種被人硬生生地從胸膛裏抓出心髒再狠狠地揉捏的痛楚，是叫不要緊嗎？可這……能怪誰呢？

“你們确定，他們要殺的人，是馬雪，而不是我嗎？”

“什麽？”顯然，李警官是被肖揚這沒頭沒腦的問題給搞糊塗了。

而肖揚也沒有勇氣再問下去了。

“總之，這個案子，很快就可以真相大白了！”在告別之際，李警官似要安慰肖揚似地緊緊地握住了肖揚的手，并對他說：“這樣的話，肖先生你也就可以安心了。”

“那麽，謝謝李警官了，一切，就拜托你們了！”肖揚如此回答着，盡管想照例奉上一抹微笑，瘦削的嘴角卻仍支持不住地朝下挂了下去……

等李警官一走，肖揚就把費叔叫了過來。

“我想在警察抓到那個人之前，先和他見上一面。”

費叔大驚：“少爺，你想做什麽？”

“你不用告訴我他的名字，我也不想知道那家夥長什麽樣，我只是，有些話，想問問他。”

“可是……”費叔猶疑着，這并非是因為他辦不到肖揚所交待的事，而是他擔心，這會給肖揚帶來危險，這萬一要是……

“不要可是了，馬上去給我辦這件事，越快越好！”肖揚以前所未有的果斷阻止了費叔的猶豫。

當天下午，費叔帶來消息，說他已經打聽到了周傳偉平時上班的地址。

“是間夜店，他在店裏負責一些雜務，但更多時候，他是靠幫老板倒賣違禁藥品維生。”

原來是個壞孩子！可是光聽聲音根本聽不出來，還以為是個健康而明朗的人。

“那快帶我去見他啊！”肖揚急迫地說。

“可是少爺你……你的身體……”費叔支支吾吾的，一副為難的樣子。

肖揚立刻掀被下床，“我沒事，我精神好的很，不過要是你不放心，大可以帶上一張輪椅……”

總之，肖揚無論如何要提前先見這個殺人兇手一面，因為一旦犯人被警察逮捕了，那也就意味着——一切會移交法辦。

雖然犯人最終都會受到法律的嚴懲，可是，這對受害者的家屬來說，卻未必是能真正解氣的方式。

想親手教訓那個壞蛋。

想以同樣痛苦的方式，讓對方嘗到他曾經施壓在被害者身上的痛苦，這應該是人類共有的本能的情感訴求吧，就算肖揚的個性再溫和再謙讓，那也不代表他對所有的事情都會忍氣吞聲。

如果有可能，他也會手刃敵人，這大概也是很多人都有所不知的吧。

總之，這之後，肖揚還是坐着輪椅，讓費叔帶他去向了周傳偉平常工作的地方……

周傳偉接到夜店同事打來的電話時，是下午三點鐘，對方在電話裏頭說老板有急事要見他，讓他馬上到店裏來一趟，周傳偉不疑有它，放下電話就趕過來了。

但當他推開店門，一眼看見肖揚就坐在裏面時，他立即發覺自己上了當，于是他轉身想跑，卻馬上就被兩邊沖上來的人逮了個正着。

他被重新推回了店裏，并且被人一腳踹得跪在了地上，而且正好跪在了肖揚的面前。

多麽諷刺的一個畫面！

就在一天前，他還以一個勝利者的姿态，站在肖揚的病床前，傲然地蔑視着他的孱弱和無能，而現在，他卻只能屈辱地匍匐在他的腳下。

他恨。難道，這僅僅因為對方是個有錢人嗎？

“姓肖的，你想幹什麽！！”

但他的厲聲咆哮，卻沒有激起肖揚的半點憤怒，應該說，肖揚此刻的心情，也算是一種哀莫大于心死吧，情緒到達極點之後，往往就不會再在面上表達出來了。

“你為什麽要殺馬雪？”在一陣長長的靜默後，空氣中傳來了肖揚那輕幽幽的聲音。

周傳偉略略一怔，不過他才沒有那麽白癡，會當肖揚的面承認自己的罪行，“你說什麽？什麽馬雪？我根本都不認識這個人，幹嘛要殺她？”

“司機已供認，警方也已經掌握了充份的證據，，更何況，你昨天明明說過，你和馬雪很熟，還吃過好幾次飯，怎麽，你都忘了？”

“我沒忘！”周傳偉嗤笑，“只不過那都是我編出來騙你的。”

“編出來騙我？為什麽呢？”

“覺得好玩呗，反正你眼睛看不見，就算我心虛臉紅你也不知道。”

“你也會心虛臉紅嗎？”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啊？！”

“沒什麽意思，”肖揚輕輕搖搖頭，“我只是想知道，你究竟，為什麽要殺害馬雪，我只是想聽一聽你的理由，究竟，我們哪裏得罪了你，要讓你這樣地對待我們。”

肖揚的臉上平靜無波，讓人完全看不出他的內心深處真正所想的是什麽，而周傳偉也在靜靜地審視了一番肖揚後，終于開了口……

“因為我愛她。”他冷靜并且堅定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