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重逢

周傳偉說他愛馬雪,這話讓肖揚感到天旋地轉,然而，當他急迫地問起那馬雪呢，馬雪是否也同樣愛着你呢,周傳偉卻很久也沒有回答。

肖揚的心口一陣陣的像被撕裂般地疼痛着，他無法相信眼前所發生的事,一直以來，他都如此堅信着自己和馬雪之間的感情,卻不知道，她早已在外面有所交涉，而且，對象還是一個販賣違禁藥品的人，一個甚至用小混混來形容都毫不為過的家夥,難道——

“你還沒告訴我，你到底，為什麽要殺害馬雪？”由于內心湧起的巨大的恐懼，令肖揚聲音顫抖。他久久地等待着周傳偉的回答，可對方依舊保持着深默。“你快點說呀！你不是說你愛她嗎？不是說，她曾在你面前哭訴過無數次嗎？既然如此，你為什麽還要對她下那樣的毒手？”話說至此，肖揚已完全哽咽，幾乎令他無法發出完整的話音來，而周傳偉呢，他只靜靜地跪着，神情仿佛已陷入某種沉思中，而嘴角處則挂着一抹若有似無的冷笑。

肖揚從輪椅中站起了身，他依照之前聲音的位置朝周傳偉的方向走了過去。

“少爺，你想做什麽？”一旁的費叔發出了焦急的呼喚。

“我沒事！”肖揚擡手阻止了費叔的靠近，然後他就一步、一步地靠近了周傳偉。

同此前的心情不同，他現在倒真的想看一看，曾經替他撫慰了馬雪的傷痛的人，究竟長得什麽樣。他走到了周傳偉的面前，憑感覺，準确地抓住了對方的手臂。

“你說你愛馬雪，你說的，是真的嗎？你真的，愛過她嗎？”

“不是愛過！！”沒想到這回周傳偉竟大聲地回應了他，并且言詞灼灼地向他怒吼道：“是直到現在仍在愛着，直到現在，我都還在愛着她！！！”

倏然間，肖揚的臉上，靜靜地滑下了兩行淚，如鑽石般冰冷、晶瑩、剔透的淚水，原不該出現在一個男人的臉上，可此時此刻，就連像恨着殺父仇人一般地恨着肖揚的周傳偉，也不禁被他的這兩行眼淚所打動。

“是麽……”肖揚邊流着眼淚邊微微地笑起來，“既然如此，你又為什麽，要殺掉她呢……”電光火石間，肖揚将雙手扼向了周傳偉的喉嚨，“愛一個人，怎麽能用這樣殘酷的方式對待她呢？難道你不知道，小雪是一個多麽膽小多麽怕痛的人，可你卻，卻用一輛大卡車，活生生地碾碎了她！”說着，肖揚猛然加大了手勁，頓時間，周傳偉被他扼得翻出了白眼。

“少爺，你別沖動呀！”費叔情急得又想跑過來攔阻，卻被肖揚一聲怒吼給喝退在一邊，“沒我的命令，誰都不許往我這邊靠過來！！”然後他繼續面對周傳偉，“你說你愛她，那你就該堂堂正正地跑來跟我說呀，告訴我你有能力帶走小雪，告訴我你願意為她帶來比現在更好的生活，為什麽你們偏偏什麽也沒說，偏偏什麽都不告訴我呢？這是為什麽，為什麽呢！！！”

被肖揚扼住喉嚨的周傳偉發出連連的咳嗽，本來他完全有力氣阻止肖揚的動作，但不知為何，他卻沒有那麽做，他只是緊閉雙眼，任由肖揚發洩着，表情中略帶有一點灰心喪志的意味。

沒想到很快的肖揚就松開了掐住他脖子的手，他正詫異間，睜開眼，就看到肖揚臉色煞白、嘴唇發紫，一只手護住胸口，整個人一副搖搖欲墜的樣子……

費叔飛奔着朝這邊跑過來了。

“你別太嚣張了，警察很快就會找到你，你是跑不了的！”在扶着肖揚準備要将他帶離原地的同時，費叔向周傳偉憤怒地抛下了這一句，而周傳偉不但沒表現出半點慌張，反而還咧了咧嘴，無聲地大笑了起來。

Advertisement

“警察？警察能奈我何？”他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塵土說，“陳單，這個名字，相信你應該不會陌生吧？”

已經轉身離去的肖揚，被從周傳偉口中聽到陳單的名字而驚出了一身冷汗。為什麽就連陳單他都認識？

“你說什麽？什麽陳單？”

“你少跟我裝聾作啞！難道你真以為我是今天才認識你？哼，不怕告訴你，像我這種人，做什麽事都不會不給自己留條後路的。”

肖揚聽出了這話裏的意思，他推開費叔，一口氣沖到了周傳偉的面前：“你把陳單怎麽了？你快說！你把她給怎麽了，你快給我說呀！！”肖揚邊說邊再次試圖抓住周傳偉的領口，然而這一次，周傳偉果斷地推開了他，并且立即喝向了從四面八方沖上來要維護主子的那群黑衣人，“你們誰敢動我一下？我就讓陳單遭遇和馬雪一樣的事故，讓她粉身碎骨！”

肖揚聽了，立即大叫起來：

“站住！你們全都給我站住，誰都不許過來，聽見了沒有!!!”

肖揚急了，周傳偉反而越發得意忘形了起來：“看你剛才一聽我跟馬雪好過就一副嫉妒得要死的樣子，結果你自己不是一樣移情別戀了？”

“我和陳單才不是那種關系！！！”

“你和陳單是不是那種關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殺死馬雪的真正兇手，是你，而不是我，而接下來，掌握陳單的生死大權的人，也是你，而不是我，所以，你還是給我有點覺悟吧。”

肖揚啞口無言。

“那你想怎麽樣呢，”他語氣放軟下來：“有什麽要求，你盡管提吧，只要你告訴我陳單在哪裏。”

事到如今，縱使再有多少委屈不平，也只能暫且由着對方的性子胡來了，誰讓人質還在他手上呢。

“跪下求我吧！”

周傳偉擡擡下巴，趾高氣昂地說。

“少爺，不要啊！”“肖先生，不要上當啊！”衆人齊聲攔阻。

“跪下？為什麽要我跪下？”肖揚氣憤地問，“難道我有什麽地方得罪過你嗎？”

明明搶走我女朋友的人是你！明明殺了人，現在又綁了人的人也是你，卻還敢這麽嚣張！

“我要替馬雪出氣呀！誰叫你當初盡欺負她來着！”

欺負？

難道馬雪在這個人面前，就是如此評價他的嗎？欺負？真是從何說起啊。

“我沒有欺負馬雪，相反，我還很愛她，所以我沒必要為這件事向你下跪。”

“那麽就替陳單下跪吧！”

“替陳單？”

“是啊，你沒看出那丫頭正一根筋似地在愛着你嗎？還是說，你還是那副破德性，明明看得見，卻故意裝成看不見？”

“我是瞎子，難道你看不出來？”肖揚泛出了苦笑，真沒想到，他竟會在這種境遇之下和人聊起這樣的話題，而且對方還是自己剛剛才想親手殺掉的人。

“這麽說你是不跪喽？”

“我怎麽可能會向一個殺人兇手下跪呢？這是絕對無法讓我辦到的事。”

周傳偉氣得咬起了牙：“你這麽說，不怕會害死陳單嗎？”

“警察已經掌握了你一切的證據，你已經不會再有第二次機會動手了，我也絕對不會任由同樣的事件在我眼前發生兩次。”肖揚平靜的但卻是斬釘截鐵地說。

店門外響起了警笛聲。

“少爺，李警官他們來了！”費叔遠遠喊道。

肖揚擡頭，望向遠處，輕輕地嘆了一口氣，“你還是不肯說你殺害馬雪的原因嗎？”

周傳偉沒有回答。

警察們沖了進來，周傳偉被當場铐住，臨走前，他這樣回答了肖揚剛剛所提的那個問題：“真正該下地獄的人，是你。”

“果然如此！”肖揚沒有絲毫意外，“那麽，就請你放過陳單吧，請把陳單的所在地告訴我。”

周傳偉嗤笑了一聲，“對不起，已經晚了。”

“晚了？你這話是什麽意思？”肖揚伸手抓住了他，周傳偉輕輕一笑，平靜地答道：“我已經把她給殺了，就在我家，你快去替她收屍吧。”

肖揚如五雷轟頂，一口氣沒順上來，他竟然昏倒在地。

同樣的惡夢，再度來襲——他見到陳單被人推上橋頭，然後又被人從将近十米的高度重重地推下、跌進橋面洶湧流動的車河裏……即使在夢中，那種因自身被詛咒而牽累到身邊的人的懊悔與愧疚的心情，仍沒有減輕一絲一毫，馬雪何辜？陳單又何辜？真正該下地獄的人是你！周傳偉所說的這句話，真是一點不假！

“陳單……陳……單……”在疾速駛向醫院的救護車上，肖揚在擔架上輾轉反側，嘴裏不停發出呓語，坐在一旁的費叔已是心急如焚：“少爺，少爺啊，要是你真的擔心陳單，你就快點醒醒，不要出事啊，少爺，少爺……”

肖揚經過急救，醒來後第一件事做的就是把費叔叫過來，問他陳單的消息。

“她死了嗎……她真的死了嗎……你們，去周傳偉的家裏……看過了嗎？”

費叔剛想回答的時候，李警官敲門進來。

“肖先生，你醒了，這太好了，我正想同你說，那個叫陳單的女孩——”

“李警官，是你嗎？你找到陳單了？她怎麽樣？她在哪裏？”肖揚急得從床上欠身起來。

李警官剛想回答，卻見費叔暗中對他使了個眼色，他點點頭，改用和緩的語氣說：“肖先生你別急，你聽我慢慢跟你說。”

李警官走到床邊，向肖揚描述了昨天去周傳偉家搜救陳單的事。

“我們搜了他所租住的整間公寓，最後只在卧室裏面發現了一根綁人的麻繩，裏面一個人都沒有。”

“一個人都沒有？”肖揚恐懼起來，他一把抓住李警官的手，“難道……他真的把她給殺死了？”

肖揚以為一個人都沒有的意思，是屋裏只剩屍體了。

“肖先生你別多想，我說屋裏一個人都沒有，是我們沒有找到陳單的蹤跡的意思，并不代表她已經死了——”

“可是昨天，周傳偉明明跟我說，他已經把她給殺了！”

“那很可能只是他在吓唬你——”

“吓唬我？這怎麽可能呢！”肖揚生氣地摔掉了李警官的手，“費叔！費叔你快過來！我要去找陳單，我要親自去找她！”

費叔忙伸手扶住他：“少爺，少爺你可千萬別亂來啊，醫生說你現在還不能下地呢——”

“我要去找陳單！你沒聽見嗎？我說我要去找陳單！沒親眼看到她平安，我就算死，也不能死得心安！”

與此同時，李警官接到了同事的電話。

“你說什麽？你說你們已經找到了陳單？這太好了！我這就趕過去！”

李警官匆匆挂斷電話，向肖揚辭行，肖揚卻抓住他：“帶我去！帶我一起去！我要見陳單！”

“可是，肖先生你的身體——”李警官一臉為難地望向了費叔，而後者也只能向他奉以一枚苦笑，誰都知道，這時候，已沒人能阻止得了肖揚。

警車呼嘯着往郊區的方向駛去。

“據說，那是周傳偉的外婆家，周傳偉以朋友要借住一段時間的理由，讓陳單住在那個家裏。”在路上，李警官如此解釋着。

肖揚微微□□了一聲：周傳偉的、外婆家麽？

車子開到鄉下後，停在了一間用石頭壘起來的破舊的小屋前，一推開門，一股腐臭，撲鼻而入。

身邊站着的費叔發出了一聲驚呼，毫無疑問，叫的正是陳單的名字，肖揚渾身的毛孔都豎了起來，他不得不緊緊地抓住費叔的手，否則他很可能又要再次當場昏倒了。

“費叔，真的是陳單嗎？她還好嗎？有受傷嗎？周傳偉有虐待她嗎？”

沒有人回答他的話，此時此刻，陳單正手捧一個豁了口的盛着稀飯的瓷碗，站在一張破舊不堪的木床前呆呆地看着肖揚，同時，在她的身後，則躺着一個衣衫褴褛、下肢癱瘓的老人家。

作者有話要說：看文愉快！留言啊親愛的們，不然果子沒動力啊，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