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回歸

這個老人家,正是周傳偉的外婆,據說周傳偉的父母很早就過世了，周傳偉正是由老人一個人含辛茹苦地養大的。

見到肖揚，陳單握着瓷碗的手頓時間顫抖起來。

怎麽會……肖揚怎麽會知道我在這裏？

“陳單——”

可這,明明就是肖揚的聲音，那麽溫柔,那麽親切，滿含着無限的寵溺和關愛,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那把好聽的嗓音，只是啊，眼前的人，卻為何那般憔悴，深陷的眼窩,寫滿了疲憊，凹陷的雙頰，飽藏着苦楚，啊，難道這都是為我擔憂的結果？

“陳單啊，你還好好的，這真是太好了，你知道這幾天裏少爺有多擔心你嗎？”

“費叔，你快別說這些了，快帶我過去，讓我看看陳單！”肖揚如此急迫地要求着費叔，并急急忙忙地朝自己這邊走來。

陳單慌忙扔下碗，朝肖揚飛奔着迎了過去。

兩人一碰在一起，肖揚就緊緊地抓住了陳單的手，而陳單也在貪戀般地凝視了肖揚一番後，匆忙地低下頭。兩股熱淚，洶湧而出。

陳單牽着肖揚的手肘，讓他在室內唯一的一張椅子裏坐下。

“盡管不是沒有過逃跑的機會，可是一見到我，老人就緊緊抓住我的手，說什麽為什麽這麽久都沒來看她啦，說什麽她好惦記我啦，巴拉巴拉的，拉着我說個沒夠。”

陳單邊說邊看着肖揚的臉，随時關注着他的反應。

“她是不是把你誤認做誰了？”肖揚溫柔地問。

陳單點點頭，“她以為我是周傳偉帶回家的女朋友。”

“哦。”肖揚也點點頭，然後耐心地等陳單繼續說下去。

“老人十年前就癱瘓了，那時，周傳偉連高中都沒畢業，為了給老人掙醫藥費，他辍學回家，四處去打工，據說連工地上那種最髒最累的活他也跑去幹了，中間還有幾次差點還出了意外什麽的，但還是咬牙堅持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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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如此。

“老人很心疼孫子，總覺得是自己拖累了他，好幾次，都想自殺，卻被周傳偉給救下來了，祖孫倆，就這麽相依為命地扛過來了，直到，半年前，老人家又被查出了患有癌症。”

“癌症？”肖揚微微倒吸了一口寒氣，如此屋漏偏逢連夜雨的事，換作任何人聽了，都會為之感到心酸吧。

“家裏已經一貧如洗了，光靠打工，根本湊不出治療癌症的天價醫藥費，就在外婆又一次動起一死了之的念頭時，周傳偉往家裏帶回了一個人。”

“一個人？女朋友？”

“正是。”陳單說到這兒，微微地吸了一口氣，她需要努力地克制一下自己的情緒，否則，她怕自己的語氣會驚擾到肖揚的反應，“他告訴外婆，他的女朋友非常有錢，而且願意出資幫外婆治療。”

“然後呢——”

“外婆也曾認真的拒絕過，她擔心孫子用了人家女孩子這麽多的錢，以後會被人家瞧不起，但周傳偉卻告訴她無需為此擔心，他說他只是向女朋友暫借那些錢，以後會還的，外婆如此才沒再提出反對，而且因為對方女孩子對待她也很親切，所以老人家就更加一心一意地疼愛起這個女孩子來，誰知道，後來，那個女孩子就再也沒來過這裏了。”

“怎麽了？他們分手了？”

“應該是吧，外婆說周傳偉雖然并沒如此明确地回複過，但她還是猜到了，一定是錢的方面兩人出現了分歧，所以導致感情出現裂痕，因此外婆勸周傳偉別再為她的醫藥費操心了，還是趕緊挽回他倆的感情吧！”

“那後來呢，他們和好了嗎？”

故事聽到這裏，肖揚也忍不住由衷地關切起來，可他萬萬沒想到的是——

“沒有，他們再也沒能再在一起。”

“為什麽呢？真的是因為錢的關系嗎？可你不是說，那女孩先前也是同意為外婆付醫藥費的嗎？為什麽她又反悔了呢？然後呢，最終結果怎麽樣了呢？”

最終結果，他把那女孩殺了，用一輛大貨車，将她撞出數十米外，粉身碎骨地跌落在地，再也無法醒轉過來。

這麽殘酷的結果，真的要告訴給肖揚聽嗎？不，還是不要了。

“結果就是一拍兩散喽，感情嘛，不就是這麽一回事嗎？喜歡就在一起，不喜歡就分開喽！”陳單故作輕快的語氣，實在是太明顯了，肖揚的臉上泛出了苦笑，她一定是因為心疼自己，所以才說不出口的吧，那個所謂的女孩，根本就是馬雪，不是嗎？

“真沒想到，來到這裏，會讓我聽到這麽一個美麗而又哀傷的故事，然後呢，你是因為被這個凄美的故事所打動了，所以才留在這裏幫周傳偉照顧他外婆的？”

陳單默默地低下了頭。

那個晚上，當周傳偉把她帶到這個家裏，向她介紹自己的外婆，并同她說，他最開始也只是為了想騙馬雪的錢，結果反而因為真心喜歡上了她而最終不得不時時忍受她的虛榮和善變。

“她明明說過會幫我，結果每一次，她都把錢送給了她的表哥，雖然她最愛對人宣稱她最愛的人是肖揚，但真正從身到心占有她的人，卻是她從小一塊長大的表哥，這一點，恐怕你們誰都不知道吧？

想要殺她，也是一時間怒火攻心，同時，也是覺得人生已經沒什麽希望了，最愛的外婆沒錢治病，而唯一愛過的女人，也只是把我當成打發空虛的對象……”

想要錢，想要很多很多的錢，好讓外婆能恢複健康，讓她後半輩子都能過上富足的生活。”

那為什麽不借着綁架陳單的機會，向肖揚敲詐勒索呢，陳單如此問他，他卻沒有回答。

“我不是被什麽故事打動，而純粹是，外婆很喜歡我，我也感到被她所需要着，所以我才留下來的。”陳單如此回答了肖揚的問題，肖揚聽完後，沒說什麽，只是微微地笑了笑，贊許般地擡起手拍了拍她的腦袋。

現在，該帶陳單離開了，但當肖揚說要帶她走時，陳單卻問：“那外婆怎麽辦呢？”

周傳偉被捕了，很顯然，以後就沒人可以照顧外婆了，雖然平時周傳偉也有專門請了一個人過來為外婆洗衣作飯，但接下來，這個人肯定會因為周家沒法付薪水而辭職的，陳單為此而心焦，肖揚的心也莫名地疼了起來，他沒想到，僅僅只是一兩天，陳單就與外婆建立起了如此深厚的關系，而反觀自己，卻因一時的膽怯，就将陳單生生地趕出了家門。

“你想怎麽樣呢？繼續幫忙照顧嗎？”肖揚溫柔地問。

陳單咬住下唇，默默地朝裏屋望去。

“不必擔心，我會派費叔去和政府聯系，相信民政局和鄉裏都會做出一個合理的安排，而且，有需要的話，我也可以出資，讓老人去住醫院或是療養院。”

“你真願意這樣做？”陳單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要知道，這可是殺害馬雪的殺人兇手的外婆啊！要說老好人什麽的，肖揚也算是好到了一個極限了吧？可是，當初自己不也正是因為他的老好人，才認識了他，也才從心底裏暗暗地喜歡上了他嗎？陳單認為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再認識比肖揚更讓人欽佩的人了，同時，她也比任何時候都更深切地體會到自己與肖揚之間的差距，實在是太遠太遠了。

大家準備坐車離開這裏的時候，陳單走到床邊和外婆依依惜別，她留下了自己的電話號碼，告訴外婆一旦有需要的話，随時可以打電話給她，同時她也向外婆介紹了肖揚，并告訴她不必再為醫藥費和生活費擔心，他們一定會來幫助她的。

“那麽接下來，是不是應該先帶你回家洗個澡？”走出小屋，肖揚語氣輕快地問着，一聽這話，陳單立即低頭嗅起了自己，“很臭嗎？是什麽味道？汗味？雞屎味？還是有豬的味道？”

肖揚哈哈大笑起來，“總之，快上車吧，回家好好地清洗一下，不就沒味道了？”說着，他就把羞臊得臉都快燒起來的陳單輕輕地推上了車。

重回肖家，陳單不禁感慨萬千，站在客廳的中央，她有好一陣子都處于茫然的狀态，傭人們紛紛湧出來看她，圍着她，噓寒問暖，俨然已把她視做肖家人，費叔更是馬上命人幫她放洗澡水，又吩咐廚房，好好準備一頓豐盛的晚餐。

肖揚親自送她回房間，拿着從傭人手中接過的浴巾和浴袍，他推着陳單進入了浴室。

“好好洗洗，最好泡一泡，可以緩解疲勞，”想了一下，他又急急忙忙地問：“身上沒受傷吧？萬一有傷口，還是先處理一下比較好。”

陳單擡頭，肆無忌憚地望着肖揚的臉，此時此刻，她真想緊緊地擁抱他，告訴他，她愛他！

“怎麽了？為什麽還不進去洗？”見她半天沒動，肖揚不無疑惑地問道。

唉——這個人。

“你不出去，叫我怎麽洗？難不成你還要幫我搓澡不成？”

“啊？”肖揚失笑，“你不要調皮，剛脫離險境，就跟我開起玩笑來了，好了好了，我出去，你趕緊洗吧！”肖揚轉身，匆忙逃出浴室，直至離開到再也聽不見陳單呼吸的聲音的地方，他這才發覺，自己的臉，不知何時已經燒得通紅了起來。

陳單洗完澡出來，看到肖揚已經坐在餐桌旁等着她。

“陳單，洗好了嗎？那趕快坐過來吃飯！！”

這還是陳單離家後第一次正正經經地坐在餐桌旁吃飯，飯菜的滋味自不必多說，僅僅是席間肖揚與費叔的各種輪番上陣的細心照顧，就足以讓陳單感激流涕。

陳單有一種重生的感覺。

飯後，肖揚陪她回房，盡管她說自己一點都不累，但肖揚還是命令她馬上上床睡覺。

“我真的還不困！”說實話，她還有滿肚子的話想跟肖揚說哩，或者，哪怕是一句話都不說，她也想呆在肖揚的身邊，好好地看看他，以此彌補這多日不見的思念。

但肖揚還是輕輕搖頭，甚至是略微斥責地說：“那可不行！你被周傳偉綁了那麽多天，沒帶你去醫院做個全身檢查就已經很不對了，不能再縱容你不睡覺！”

“你還真像個當哥的哎！”陳單皺皺鼻子，一臉不滿地說。

肖揚正色起來，“陳單。”

“嗯？”

“你不恨我嗎？”

“恨你？”

“恨我把你趕出了家，明知道張媽也不在你的身邊，還把你趕走！”

“沒有啦，怎麽會因為這個恨你！”陳單笑笑地說，“況且我一個人早就習慣了，你別把我看得太脆弱了——”

“對不起！”肖揚忽然鄭重其事地道起歉來。

陳單吓壞了，她瞪着兩只圓溜溜的大眼睛，呆呆地看着肖揚，不知是因為此刻的這種靜谧的氣氛，還是因為在昏暗的環境中、肖揚那張顯得越發英俊出奇的臉，她感到那股莫名的沖動，又一次在體內奔騰洶湧了起來。

“說什麽對不起啊，要說這個，不如，你還是告訴我，在我離開的這段時間裏，你有沒有想過我？”陳單問完這句話後，心髒就因為緊張和激動而怦怦直跳起來，然而，究竟肖揚會怎麽樣回答她呢？

作者有話要說：诶诶，小單單，咱這算表白了嗎。。。。。。